黃澍直視著左夢庚充滿挑釁的眼神,,淡淡回道:“世子,在下其實想說的是,,為將帥者,,當謀之以長遠,方是穩(wěn)妥之策啊,。你只看到這位太子現(xiàn)在尚未騰達,,局隅于一地,卻不曾想過,,此人將來的前景,,只怕是不可限量呢?!?p> “哦,,是么?那本世子倒是愿聞其詳,?!?p> “世子,你可有興趣,,聽在下講講這太子之故事么,?”黃澍低聲道:“這些話,左帥在世時,,在下不好多說,,但是現(xiàn)在,卻可對世子直言以告,?!?p> “哦,那你但言無妨,?!?p> “世子,約半年前,,在下奉左帥之命,,在南京留守,為其監(jiān)聽消息,。后聽聞朝中有太子朱慈烺北來,,暫居于興善寺,朝中頓是輿論大嘩,,爭議洶洶,。弘光皇帝為平息爭議,便要三官會審其真?zhèn)?,故在下心甚奇之,,乃與一眾朝臣同去觀審,。”
“在下此去,,本是抱著好奇心態(tài),,想看看那三位學士,到底是如何會審這位真假未辨的太子的,。結(jié)果沒想到,,這位太子,竟憑一已之力,,大斗三位審官,,反逼得三人俱是啞口無言,倒是令在下嘆為觀止,?!?p> 說到這里,黃澍連連感嘆:“更令在下沒想到的是,,這位太子竟是提前知曉了在下身份,,遂暗中請在下幫忙逃出南京,。這般出眾眼力,,實是了得!在下見其機敏,,又可為我軍所用,,遂助其從南京逃走,倒是令其堪堪躲過了,,朝廷緊隨而至的追殺,。”
“由此可見,,此人心思敏捷,,機智過人,善于應對局勢并把握時機,,故能從堪為死局之狀態(tài),,生生覓得一條活路。后來,,那太子在中途被九江守將郝效忠所攔,,此人又見機行事,耍詐行謀,,竟是悄無聲息了掌控了九江城,,還在其中憑一己之力,發(fā)明了諸如震天雷等物,,實是令在下佩服之至,。至于再后來的事么,,世子已然知曉,在下就不多說了,?!?p> 左夢庚聽到這里,心下的滋味,,頓是五味雜陳,。
他當然知道,為什么說到這里,,那黃澍不再繼續(xù)說下去,。
因為在那太子據(jù)占九江之后,接下來,,便在兵力懸殊的情況下,,大敗左軍的攻城部隊,最終讓十萬左軍灰頭土臉地撤走,。而自己當日在城下,,親眼目睹了全軍大敗的慘狀,心下感觸,,更是何以言之,。而作為領軍攻城之將領,自己最終只得與父侯一樣,,硬生生咽下這般苦澀的結(jié)果,。
接下來,這位太子被朝廷逼迫西去,,前往東川,,自己又作為主將,奉命調(diào)集兵馬邀擊太子之軍,,結(jié)果呢,,八萬兵馬,卻被太子與黃得功的聯(lián)軍給打得大敗,,甚至不得不出銀贖回俘虜,,這般屈辱,實是難忘之至,。
只不過,,這個太子到了東川之后,消息已少,,自己對此人漸漸已不再關(guān)注了,。
現(xiàn)在,聽黃澍這般說來,,這位看起來來路不明真假難辨的太子,,倒還真真不可小看,,未來之潛力,只怕亦是不可限量呢,。
這時黃澍一聲微嘆,,轉(zhuǎn)頭對左夢庚言道:“世子,這便是在下之所以對太子這般高看之原因,。而且,,你莫要看他現(xiàn)在局隅于夔州一地,但在下看來,,此人在不久的將來,,必定就會抓緊時間吞并整個東川,然后再整合川南的明軍,,最終吃下西川,,完成割據(jù)川蜀之勢。這樣一來,,就算清軍來攻,,太子亦可從容應對?!?p> 他吸了口氣,,又急急道:“就算退一萬步來說,太子因為時間緊迫,,還未得統(tǒng)合東川,,便有清軍來攻,,那太子憑著巴蜀的險峻山川,,以及其手下的強兵悍將,亦當可與清虜長期周旋,,又安可輕言勝敗乎,?”
見左夢庚的目光,開始變得影影綽綽,,黃澍又道,;“所以說,若世子現(xiàn)在便心急不已,,主動上桿子去投靠清廷,,決非是明智之舉。這般行事,,一則自輕身價,,清虜不會重視,二則沒有押注大寶,,僅得小利,,將來之前途,,亦有大有叵測之憂,而世子界時再來后悔,,可就真的是晚了,。”
左夢庚聽到這里,,心里已頗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喃喃道:“黃巡按,你這般說詞,,雖然亦有道理,,只不過,本世子與那太子已是兩番交手,,彼此之間多有積怨,,就算將來想為其效力,只怕這太子念及舊仇,,亦會對本世子暗下毒手呢,。再說了,現(xiàn)在本世子即將繼位寧南侯,,位高權(quán)重,,又手據(jù)大軍,縱往投之,,亦有以大壓小之嫌,。只恐那太子就算收納,亦是多懷惕悚,,半來明面收納,,暗地里卻要想盡辦法來分割拆散我軍呢,這卻又如何使得,?”
仿佛早料到左夢庚會有這般憂愁,,黃澍哈哈一笑,復回道,;“世子多慮了,。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這一點,,那太子卻是極其符合,。以我看來,太子心懷天下,,志在千里,,又豈會因為過往之事,而糾結(jié)不已乎?再說了,,就算有太子手下軍將攛掇,,要對世子暗行不利之舉,但世子現(xiàn)在,,也沒有必要立下決斷,,上趕著去投靠那太子啊?!?p> 左夢庚雙眼一亮:“那巡按之意,,可是……”
“挾彼自重,兩頭取利,?!秉S澍目光灼灼,終于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以在下來看,,現(xiàn)在我軍雖喪了左大帥,,但卻取了安慶與九江兩座重鎮(zhèn),就算不再東進,,亦足以對東邊形成就地防守之勢,,至少在短期之內(nèi),當無所憂矣,。故在下希望,,世子現(xiàn)在不作任何表態(tài),只需固守湖廣以及新得之地便可,。然后保持中立,,來個坐山觀虎斗,甚至兩頭要價,,看誰拉攏的價格出得更高,,看誰將來的發(fā)展勢頭更好,再做決定來投靠誰,,豈非更為妥當之舉么,?”
黃澍這話,說得左夢庚連連點頭,。
“黃巡按說得的是,咱們現(xiàn)在有兵馬有地盤,,又地扼險要,,坐擁重鎮(zhèn),安可自輕身價,,上趕著去投靠他們,。”左夢庚冷哼一聲,,抿了抿嘴,,便對黃澍厲聲道:“那就這樣,,令全軍分守要地,把扼關(guān)口,,我等則徑回武昌,,再為父侯發(fā)喪?!?p> 黃澍拱手應道:“在下謹遵世子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