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于莫收到了一條QQ好友請求，頭像是熟悉的藍色天空,。
“竟然把我QQ都刪了,？”于莫問,。
林雙木很快就回了一個“哈哈”,，他說此事說來話長,。
兩個人約在胡安體育館碰面,。
于莫先到,，她坐在體育館大門邊上的攤位,，吃著四果湯。
太陽已經(jīng)開始往下沉,，回光返照似的射出幾道異常刺眼的光,，提醒體育館里活動的人該回家吃晚飯。
于莫低著頭,，細細品味著石花膏和冰糖水的混合物,，隱約感受到灼熱的注目禮。
她抬頭一看,，大門走出來一群男生,，有說有笑。其中個子最高的那位正盯著她,，是莊寒,，穿著藍紫相間的球衣，手里把玩著籃球,。
他站定了幾秒,，像是在猶豫要不要打招呼。站在他旁邊的是張帆,，梳著中分劉海,，個子只到莊寒下巴。兩個人竊竊私語地說了些什么,，然后隨著人群走了,。
于莫心中毫無波瀾，漠然地挪開視線,，繼續(xù)品嘗她的四果湯,。
莊寒卻一步三回頭——眼前的于莫，穿著圓領(lǐng)的黑色緊身T恤,，灰藍色的牛仔超短褲,，腳上踩著一雙白色高跟涼鞋，和他印象中的模樣相去甚遠,。
傍晚的風吹來,，她的長發(fā)飛起，搖曳的銀色耳環(huán)閃閃發(fā)光,。
她和莊寒分手以后,，一度以為天會塌,，然而沒有，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那段時間的記憶很快就變得模糊,，她一次也沒有再想起莊寒這個人。
“女孩果然都有兩個胃啊,，吃完晚飯就得吃甜點,。”
林雙木騎著紅色的電動車出現(xiàn)在于莫面前時,，她正仰著頭,，豪邁地咕嚕著碗里剩下的糖水。
于莫猛地抬起頭,，看到笑出八顆牙的林雙木,，那笑容，一如往昔,，溫暖明媚……她心頭一驚,，嗆住了，咳得直拍胸脯,。
上一次見面已經(jīng)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已經(jīng)記不清時間，久到她以為自己早已心如死水,。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時光和過去無縫接軌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臉紅心跳,，熟悉的不知所措,。
林雙木停好電動車，笑吟吟走來,，于莫倉促收拾好心尖那些久違的悸動,。
“早知道你騎了小電驢，就等你來載我了,！”于莫爽朗地笑著,，在林雙木手臂上重重拍了一下。
“手勁還是這么大??！”林雙木揉著挨揍的手，嬉笑著說,，“白虧了模樣變得這么淑女,。”
兩人并肩走到體育館大門左側(cè)的小賣鋪,。
“要喝什么隨便挑,。”林雙木笑著說,。
“你說的,？”于莫挑了挑眉，笑望了林雙木一眼,，走到貨架前,，抱了一打啤酒放在收銀臺上。
林雙木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收銀臺上的酒,，又看了看昂著下巴的于莫。
“怎么,？”于莫壞笑著問,，雙手交叉在胸前。
“可以可以,?！绷蛛p木憨笑著付了錢。
他們坐在環(huán)繞著田徑場的露天看臺上,，塑膠跑道和足球場盡收眼底,。
足球場上有男孩在踢足球；草坪上三三兩兩年輕男女席地而坐,，納涼聊天,；跑道上許多人在鍛煉，有的慢跑,，有的倒著走,。
夜幕降臨了，月亮懸掛在高空,，傾瀉著溫柔的光,，眼前的世界清晰透亮。
裝著酒的塑料袋放在林雙木一側(cè),，他打開了一瓶遞給于莫,。
于莫接過啤酒，咕嚕了幾口,。
然后她問林雙木為何把她QQ刪掉,。
林雙木直言高一交了個女朋友，把他QQ上所有異性好友刪掉,，兩個人在高二結(jié)束時分手了,。
“哦,，那很正常?！庇谀辶饲迳ぷ?，笑嘻嘻地說，“我高二也交了個男朋友,，那時候也恨不得把他QQ里的異性全刪了呢,。”
“那你還跟我出來,，不怕男朋友吃醋,？”林雙木搖晃著手里的易拉瓶。
“分手咯,?！庇谀柫寺柤绨颍胬难劬Χ⒆×蛛p木,，“倒是你,，為什么高二分手了，現(xiàn)在才加我好友,？”
“我很久沒上網(wǎng)了,。”林雙木說完,，小啜了口啤酒,。
“看來傷得不輕啊，我記得你還寫了一篇秀恩愛的日志呢,。哈哈,。”
于莫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笑得那么心虛,。她拿起酒來喝，才發(fā)現(xiàn)那瓶酒已經(jīng)喝光,，曲著手指敲了敲林雙木的手臂,，示意他幫忙再拿一瓶。
“秀恩愛,？”
林雙木滿臉困惑,，不置可否地問，“我空間里的那篇日志,？”
于莫雙手撐在身后,，含糊地“嗯”了一聲。
林雙木忽然沉默了，隆起的喉結(jié)輕輕蠕動,，那雙細長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悲傷,。
“那是寫給外婆的，那年外婆病重,?！?p> 一陣涼風拂地而過,，卷起一個白色塑料袋,，塑料袋飛起又落下，發(fā)出單薄的窸窣聲,。
月光灑滿了臺階,，所有彩色的塑料椅都反射著蒼白的光。
于莫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盯著那個被風擺布的塑料袋，接著她聽到自己的嘴巴在問著很愚蠢的話,，“外婆現(xiàn)在還好嗎,？”
“去世了?！?p> 林雙木抿著嘴,，嘴角是微微上揚的，眼里的悲傷正在被某種光芒取代,，“我答應(yīng)她,，一定要考上本一?！?p> 說完,，他笑了。
高考錄取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林雙木考上金山科技大學,，位于榕城的一所本一大學。
“你做到了,?！庇谀p輕拍了拍林雙木的肩膀。
她望著林雙木——時光不曾改變過什么,，那雙眼睛依然能夠那么輕易地擭住她所有心思,。早在羅海中學的辦公室里，她就貪婪地想要走進那雙眼睛,。
此刻,，她忽然慶幸他們只是普通朋友的關(guān)系。
也許只有這樣,，她才能夠永遠不失去他,，可以坐在他的身旁,，聽他分享他的喜悅，聽他訴說他的悲傷,。
這樣就足夠了,。于莫心想。
“你呢,？大學打算考哪里,？”
于莫沒有馬上回答，空氣安靜,。遠處廣場上的腳步聲和嬉鬧聲,，身后的蟬鳴和蛙叫，都清晰可辨,。
“林雙木,。”于莫眼睛盯住足球場上追著足球奔跑的少年,，“你說他會不會射中球門,？”
“什么？”
林雙木一頭霧水,，目光還在偌大的足球場上搜尋時,，足球已經(jīng)準確無誤地穿越鐵門框，落入球網(wǎng),，少年歡呼雀躍,，與同伴擊掌。
“我也考金山科技大學,，怎么樣,？”于莫收回目光，望向林雙木,。
“那對你來說太容易了,，你可是胡安一中實驗班的尖子生?！绷蛛p木嘿嘿笑著說,，“你至少也得以榕城大學為目標呀?！?p> 榕城大學是榕城唯一一所國家重點大學,。于莫對這些并不了解，但是她聽到了榕城二字,，這便足夠了,。
“好。”于莫脫口而出,。酒意讓她變得大膽,，她的眼睛直勾勾盯住林雙木。
林雙木注意到于莫異樣的目光,，有些慌亂,，舉起酒瓶仰頭要喝，瓶口沒對準嘴巴,，差點倒得滿身,。
他嘿嘿傻笑了兩聲，調(diào)整了一下手里的瓶子,，正要重新放到嘴邊,，于莫突然舉起酒瓶,，重重地與他干杯,。
林雙木愣了一愣，然后微笑著說：“加油,！”
“嗯,！”于莫笑了。
夜?jié)u漸深了,，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少,，四周愈發(fā)安靜，漫天的星辰悄悄眨著眼,。
足球場上響起哨聲,，保安舉著喇叭高喊體育館十點關(guān)閉。
兩個人收拾好空酒瓶子,，正要起身離開,。
原以為空無一人的階梯看臺，十米開外冒出兩個慌慌張張的人影,。
他們所在的方位逆光,，看不清模樣，但從體型上可以辨認出是一男一女,，女生頭發(fā)凌亂,，男生高高瘦瘦，他們站起身時,，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男生似乎看到了他們，拉著女生匆忙逃跑,。
“打野戰(zhàn)啊,。”林雙木笑著說，于莫疑惑不解,。
林雙木壞笑著說,，“少年不宜?！?p> 于莫的臉倏地漲得通紅,，一拳重重錘在林雙木胳膊上。
林雙木將鑰匙插入電動車的鎖孔,，擰動了電動車的把手,，踢開腳架子，于莫坐上他的身后,。
待到于莫坐穩(wěn),，林雙木加大油門，小電驢飛出了街道,。
風呼呼地吹,，于莫的長發(fā)迎風飛揚，林雙木的頭發(fā)豎了起來,，于莫看著后視鏡里兩張完全裸露的笑臉,，悄悄往前靠近了一點點。
兩旁的樹影后退,，皎潔的月光與琥珀色的街燈融為一體,，溫柔的光籠罩著整個世界。
他們離得那么近,，近到于莫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林雙木身體的溫度,。
微醺的暈眩感使于莫沉醉，血液上涌,，恍惚間,，她的手從車子的后座松開，眼看著就要抱在林雙木腰間,，卻像是被無形的繩子拉扯住,，最后乖乖地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林雙木,?！庇谀吭诹蛛p木耳邊，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
這個久違的名字,。
這個她以為，再也無法引起她內(nèi)心絲毫波瀾的名字,。
這個她不愿意承認,，她瘋狂想念的名字,。
“怎么啦？”林雙木迎著風,，臉稍稍側(cè)向后座的于莫,。
“你還記得你欠我什么嗎？”于莫的聲音蓋過了風聲,。
林雙木放慢了車速,。
于莫看著后視鏡里的他們倆，甜甜地笑了,，“我們之前說好的西浪沙灘,，等我考上榕城大學，你再還我吧,！”
于莫說話時,，暖暖的鼻息縈繞在林雙木的脖子上、耳朵邊,。
他的臉和耳朵都紅透了,，憨笑著點了點頭。
——
于莫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躺下,，手指纏繞著發(fā)梢畫圈,，細細回味著這個美妙的夜晚，心頭甜得如同抹了蜜,，笑僵了下顎和嘴角。
她忽然捂住嘴,，告訴自己矜持一點,，卻立即笑得更歡了。
這時手機滴滴響了兩聲,，是莊寒發(fā)來的簡訊,。
“嘿。于莫同學,，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會去體育館打球,？”
之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這個人這么自戀？于莫心想,。
此時的她心情大好,，懶得理會。
剛把手機放下,，手機再次震動了,。
“于莫同學，對不起,，我想你了,?！?p> 于莫在對話框里輸入：其實真的不用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她遲疑了一會兒,，刪掉了這行字，將手機丟在一邊,。
她的腦子里全是后視鏡里兩張挨在一起的笑臉,，不禁又甜膩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