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施恩
程春聞言睜開雙眸,,見小傅公子眉眼含笑,,定定看著自己,,心里又是一陣不是滋味兒,。
瞧瞧這人,真是白璧無瑕的天之驕子,,簡直把旁人都比到塵埃里去了,。
他輕咳了一聲,為自己的小心思慚愧起來,,臉色有些尷尬地從交椅上站起身,,撇過臉沒回答傅婉書的話。
傅婉書瞧出他神態(tài)不虞,,以為他是困了,,轉(zhuǎn)過身又和王大新沉著聲說:“雖然我答應(yīng)保你不死,但前提是你主動到刑部自首,,我也會派人守著你,,不要有逃的心思。”
王大新多年隱忍強撐的一面崩于妻子眼前,,正哭得涕淚橫流,,聽見傅婉書所說,抬起頭露出通紅的雙眼,,頓了頓,,回說:“傅公子施恩援手,小人斷不敢背信棄義,?!?p> “好,且讓你夫妻二人多說些話兒,,我和程大人便回去,,明早等你來投案?!备低駮说匠檀荷砗?,看著他,說:“大人回去可以安心睡了,。”
程春垂頭失笑,,看了眼正哭作一團的夫妻,,邁著步子朝院門口走去。
回去的路和來時彷佛截然不同,,來時的緊張和不安,,此時因為傅婉書的承諾便淡了不少。
可此事畢竟涉及京兆尹和禮部尚書兩家,,保王大新不死之事怕是不會那么輕易,。
“你想直接拜托你伯父饒過王大新?”程春走在石子路上,右腳踢開一顆石子,,隨口問,。
“嗯,程大人覺得不妥?”傅婉書也踢著石子,,回問,。
程春站定,轉(zhuǎn)頭看她一眼,,皺著眉繼續(xù)說:“你真的覺得傅相會冒著得罪整個京城氏族的險來保一個區(qū)區(qū)的王大新?”
“程大人居于廟堂,,該知道朝廷于百姓的關(guān)系,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氏族權(quán)貴再大也大不過民心,,我若是把這件案子小事化大,不僅能保住他,興許還有意外收獲,?!?p> 傅婉書說完便看見地上有一顆弧度優(yōu)美的圓形石子,拿起來對著月亮看了看,,覺得瑩潤可愛,,遂擱在手里磨磋著。
“那你是要……”程春睜大了眼睛,,看著把玩著小石子的傅婉書,,貼近了她又道:“你要把陳大人和陸大人也牽扯進來?”
“他們本就身在此案之中,何來牽扯,,陳大人縱子強搶民婦,,魚肉百姓的事兒是眾人皆知,至于陸大人,,他的兒子做著那樣勾結(jié)惡霸,,逼良為娼的齷齪事兒,他也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备低駮贿呎f一邊繼續(xù)走著。
“陸大人和陸嘉臨的關(guān)系,,瞧著是不太對勁,,陸大人那天來了刑部,感覺也不像是死了兒子,?!背檀禾峒瓣懘笕耍粲兴嫉卣f,。
傅婉書冷笑,,又說:“陸大人是禮部尚書,一個月的月俸才多少,。禮部在六部之中地位雖高,,但自古以來就是清水衙門,陸府府中奇珍異寶有不少,,他哪來那么些銀錢,,約摸就是陸嘉臨做皮肉生意賺得,給老子使上了好處,,陸大人便也縱容他繼續(xù)作惡了,。”
人心啊,,總能被利益左右,,像陸大人那般附庸風雅,,道貌岸然的人不少,都偏愛拿文人情趣偽裝成正人君子,。
她說完,,抬眼看見路口等著的捕快,揮了揮手,。
捕頭蕭滿看見,,忙跑上前,習慣地搓了搓手,,問:“大人怎么沒把人帶出來,,還是我們現(xiàn)在去抓?”
傅婉書搖搖頭,吩咐他道:“可能要麻煩幾位兄弟在這守著了,,明日一早嫌犯自會到刑部投案,。”
她又想到什么,,干笑了兩聲,,說道:“不會讓兄弟們白守的,等審完案子,,醉香閣我做東,,滿兄弟要領(lǐng)著諸位都去喝酒才是?!?p> 盯梢本就是他們的職責所在,,傅婉書卻絲毫不顧及自己傅氏公子的身份,出口便和捕快稱兄道弟,,且還要安排酒席,蕭滿聽了,,自然連忙笑著應(yīng)承下來,,準備和兄弟們輪換值守。
“逸徭,,你為了大新兄弟費心了,。”程春想到他可能要利用傅相把陳大人和陸大人拉下水,,就覺得后怕,,自己剛才沒露出什么不好的表情來吧。
權(quán)貴世家的子弟果然不好惹,,尤其是沒什么短處的小傅公子,,怕是更不好惹……
傅婉書聽他說費心二字,又看了看那幾個捕快,,不知程春這話什么意思,,說的是費心救他還是費心抓他?
“王大新畢竟是大人的朋友,,所以我體察你的心情,就想著盡量別讓你親手抓他,,可能隨口說的話有些逾矩了,,還請大人海涵?!备低駮鬏?,朝程春行了一禮。
完了,,他看出自己不高興了,。
程春緩緩抿唇,淡淡輕笑,,想要做出云淡風輕的模樣,,搖著頭說:“你我是好友,你又隨著我查案,,二人亦師亦友,,自然就是一體,可別說什么逾矩的客氣話,?!?p> 朋友之間,于私自然大方爽朗,,沒什么避諱的,,可于公,傅婉書心想還是守規(guī)矩的好,,方才自己直接吩咐蕭滿,,的確不太妥當。
月光皎潔,,今夜靜謐且深沉,,傅婉書將小石子揣了一路,待回到刑部,,洗硯靠在長椅上已經(jīng)睡了一覺,。
她本是擔心傅婉書的,可又看一同去的那些捕快各個身強體壯,,便放下了心,,耐不住困意便睡著了。
傅婉書回到刑部,,喚了她兩聲,,見她沒醒,準備把她從長椅上抱起來,。
“逸徭真是憐香惜玉,,對丫鬟都這般的好,。”程春嘖嘖兩聲,,又說:“這么喜歡,,不如抬為姨娘,收到房里去,?!?p> 傅婉書笑著搖搖頭,知道程大人不正經(jīng)的勁頭又上來了,,沒理會他,,抱起洗硯,走向了馬車,。
程春看著她的背影,,沒想到她那么瘦,竟然還能抱起姑娘,。
洗硯剛要被放上馬車,,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著主子正抱著自己,,嚇得立馬從傅婉書懷里跳了下來,。
緊張地垂著頭道:“姑…公子,奴婢太困了,,奴婢…”
“醒了正好,,我還發(fā)愁怎么把你弄到馬車上去呢?!备低駮π?,一跨步上了馬車,又叫她快進來,。
今夜可真是折騰極了,,光是坐馬車就坐了好幾次。
待洗硯上車后,,傅婉書靠著錦墊,喜滋滋地從懷里掏出那塊小石子,,遞給洗硯說:“我撿了一顆石子,,瞅著顏色和模樣都不錯,不如磨成兩個石珠來玩?”
洗硯摸著她遞過來的石頭,,有些無奈:“公子,,府里的珍珠寶玉有那么多,您怎么還出去撿石頭呢,?!?p> “啊,,我不知道啊,!”傅婉書睜大眼睛,,用力搖了搖頭,佯裝被她驚住了的模樣,,逗得洗硯輕笑起來,。
隨即她拉過洗硯的手,正經(jīng)下來,,又說:“無論珍珠寶玉還是路邊石子,,只要喜歡,就不分貴賤,,人也是如此,,你要記住,以后無論在哪,,無論何時,,你我都是情同姐妹的朋友,互相幫助是最應(yīng)該的,?!?p> 洗硯知道傅婉書的意思,方才她看見自己被姑娘抱著還真是要嚇死了,,她想平日里姑娘縱著自己胡鬧一點兒也就罷了,,這回在刑部叫程大人瞧見了,未免太不成體統(tǒng),。
可姑娘如此說了,,她心里的暖流漸漸涌上,涌紅了臉頰,。
傅婉書抬起手給她捋了捋頭發(fā),,然后靠著錦墊闔起了眼睛,又說:“到相府了叫我,,我找父親還有事磋商,。”
王大新的案子等不得了,,他明日來投案自會弄起軒然大波,,她必須提前就和父親講明其中利害,父親才會幫忙保住王大新,。
傅寧這廂剛把哭啼啼的趙氏哄睡,,回到書房準備繼續(xù)處理公務(wù),待傅婉書回來時,,驚喜地發(fā)現(xiàn)父親書房里的燈還亮著,,趕緊過去叩門請安,。
“這么晚了,父親怎么還沒睡?”傅婉書聽見父親許她進門的話,,徑直推門走到了案前,。
“你不是也才回來,累壞了吧,?!备祵幚事曅α诵Γ耆珱]把她當做一般的閨閣女兒對待,,談話間更像父子,。
“最近京里不是出了件案子嘛,剛查到兇手,?!备低駮龅揭慌缘狞S花梨木椅上,抬起胳膊捏了捏自己的腰,,裝作隨口一說,,開始探傅寧的話。
“你查到兇手了?”傅寧喝了一口茶,,問,。
他自然也知道陳斌和陸嘉臨的這件案子,傅婉書一說,,他還是有些吃驚的,,畢竟案子過去還沒幾天,這就查到兇手了,,刑部以往破案可沒有這般的快,。
“嗯,是個鐵匠,?!?p> “讓程春準備寫折子,請陛下判決吧,,刑部是沒法子判他的,。”傅寧端正著身子,,準備多和傅婉書閑聊一會兒,。
方才他對著趙氏說了好久的甜言蜜語,才把她哄好了,,這回難得能找個正常說話的人,雖然只是自己的女兒,,可他知道,,自己的女兒不遜于任何男子,。
死罪者,三奏而后決,,按程序來講,,傅寧說得沒錯,刑部的確不能直接判處王大新死刑,,須得上奏陛下,。
“父親,鐵匠不能死,?!?p> “哦?你認識他?”傅寧靠在椅背上,抱起了雙臂,,秀眉一挑,,待傅婉書細說。
“父親可知這個鐵匠為何會殺了陳斌和陸嘉臨,,起因還要從幾年前說起……”
傅婉書前傾著身子,,細細說著案子來由,房內(nèi)青燈點了四五盞,,照得滿堂明光,。
她在光暈下啟唇,娓娓說得詳細,,不一會兒就口干起來,,傅寧吩咐人去沏了茶,待端上來吹了吹,,飲一口又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