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會就這樣無盡地往下墜落,，直到墜入地獄深底,，可是卻好似有一雙手將我托起來,。
那雙手的感覺好熟悉,，好熟悉……
我睜開眼，不知道睡在一個什么地方,，四處打量，哦,，原來是苦水河邊,，那棵瓚枯木的光暈微微發(fā)著光。
“醒了,？”
誰,？這個聲音……好熟悉。
我坐起來,，眼睛還有些花,，我努力辨認前面的這個人，不對,，應該是這個鬼,。她的面貌逐漸清晰——淡漠的神情，譏誚的嘴角——師,、師父,？！我不會是出現(xiàn)幻覺了吧,！
我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師父湊過來：“蠢東西，連師父都不認得了,？”
真的是師父,！我“哇”的一下就哭了，這許多年的委屈,，像決了堤一樣,，傾瀉而出。只有在師父面前,，我才是原來那個我,。
師父皺眉挖了挖耳朵：“你聲音小一點。只有這一處地方不受地府法理覆蓋,，你這么大聲,，待會兒喊來了鬼兵，你是要被論罪的,。萬一投入了畜生道,，來年變成一頭豬或者什么，你便高興了?！?p> 我只好止了哭,，但仍舊抽抽搭搭，我?guī)煾笣M臉嫌棄地看著我,。
我給我?guī)煾刚f了她死之后,，這許多年來發(fā)生的事，我?guī)煾高吢犨咟c頭,，最后問我：“那個傅老二,，是不是喜歡你？”
……這個師傅,，我說了這么多,，她怎么就只問這一句。為老不尊,。我翻了個白眼,。她抬手就給了我一捶，雖然捶不到實處,，我元神還是晃了晃,。
師父立刻收了手，有些緊張地望著我：“你方才用了太多功力,，需要靜坐休養(yǎng),。別再鬧騰了?！?p> 可有一點我很好奇：“師父,，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不是應該進入輪藏,，已然投胎做人了么,？
師父支吾一陣，道：“我跟那任紛紛一樣,，在原炙肚子里,，這不是你闖進來把我放出來的嗎？還問,?！?p> 原炙肚子里？
“不對啊……凌瑞津說,，原炙肚子里裝的是犯了天條的人,，要受鍛魂三火的炙烤，贖清了罪,，才能從原炙肚里出來,，進入輪藏,。師父為什么會在原炙肚中，師父做了什么逆反天條的事嗎,？”我問,。
師父轉(zhuǎn)向一旁，望著苦水河,，一言不發(fā),。
我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師父，是不是與我有關,？”
師父嘆了一口氣,，道：“告訴你也沒什么，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既然槐嬰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這些事告訴你也沒什么大不了,。當年我抱著你到了酉埝村,，是看中這個村子的地形可為天地大陣，還看中了這個村子多年來的舊習——活祭親子,。那獻祭冢,，我一早就知道它的所在?？墒俏覐奈锤深A過這個村子里的人做此傷天害理的事,，因為你是槐嬰，你幼年時要活下去,，需要地陰之力……所以我對此視而不見……出來混,，是要還的。我會死,，死后會受三火之刑,，這我一早就知道?？晌掖饝四惆⒌⒛镆o你一生,，我就一定會做到。而且,，我也想證明,，不是槐嬰就非得該死，我想向我?guī)熜肿C明,，扼守槐嬰的道不是只有殺戮一條,。以殺止殺，仁者不為,?！?p> 我又“哇”的哭了,，我?guī)煾笓溥^來“捂”住我的嘴：“說了讓你別這么大聲！怎么老大不小了還是這么蠢乎乎的,！”
我真想撲在師父懷里好好兒地哭一場,。可是我倆現(xiàn)在只能如此對坐著,。
師父又道：“可我終究還是沒有護好你,，方才任紛紛對你下手，我來不及助你……可說起這個任紛紛……我倒也是有樁事情虧欠了他,，真要我下手對付他,，我也是心里有點虛?！?p> “師父跟任紛紛還有什么交情,？”
“交情說不上?！睅煾干炝藗€懶腰,，找了顆石頭靠著，“你知道任紛紛也是槐嬰么,？”
“他也是槐嬰,？！”我一驚,，槐嬰果然滿地走?。〖由夏獙?，這就有仨了,！
師父繼續(xù)道：“當年任紛紛降世，師兄算了很久,，都沒算出來他究竟在哪兒,。后來才知道，原來是被陰陽棋派給收了,，斂去了蹤跡,，所以算不出來。任紛紛十二歲那年,，師兄終于算出來他的所在,，派我潛入陰陽棋派，誅殺槐嬰,。我潛了進去,，憑著自己優(yōu)異的本事——”她看了我一眼，確認我沒有翻白眼,，繼續(xù)道：“很快就躋身四大弟子之一,，跟凌瑞津齊名,。可我始終不曾在陰陽棋派見過任紛紛,。打聽了許久才知道,，原來這任紛紛被他們宗主收為了內(nèi)室弟子，常年在苦寒洞待著,，所以外人見不著,。
我摸去了苦寒洞，想要下手殺任紛紛,，卻被凌瑞津給攔了,。任紛紛自小是凌瑞津一手帶大的，倆人感情好,，凌狗護犢子護得忒緊,。凌瑞津呢，我打是能打過的,，可是得費一番力氣,。我倆打了半天不分勝負，驚動了宗主,，宗主將我鎖了，問我因緣,。我便如實招了,，正逢我?guī)熜忠驳疥庩柶迮烧摰溃覀儽阆蜃谥髡f明了槐嬰之事,。整本《槐嬰冊》,，滿是血淚，宗主看了也不免心驚,。他雖然不全信,，可是也要防患于未然。于是將任紛紛關入陰陽棋派密室,，永生永世不得出來,。”
“那任紛紛也太慘了……”我道,，想起他那個小可憐的樣子,，那雙鹿一般無辜的眼睛。
“是啊,?！睅煾竾@了一口氣，“可我當時并不那么覺得,，只覺得是在替天行道,?？墒侨四哪芴嫣煨械滥兀课一責o道派后不久,，任紛紛就從陰陽棋派密室逃脫了,，還奪走了陰陽棋派的鎮(zhèn)派之寶——地佛果。師兄和陰陽棋派宗主立刻下了聯(lián)合追殺令,，天下教眾皆可鎖拿任紛紛,，若反抗，可就地誅殺,。
你應該也知道了無道派和陰陽棋兩派的力量是何等之大,，任紛紛根本逃無可逃?？伤吘故腔眿?，本事大，我們損傷了不少教眾,，花了4年時間,，才將他圍困在西北一小城，他猶如困獸,，幾近癲狂,。我和凌瑞津，各懷心思,，一個想殺他,，一個想救他，可在任紛紛眼里,，我倆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凌瑞津其實花了很大功夫想要保他，可形勢逼迫,，那么多教眾長老在,，他根本阻攔不了。任紛紛終于被逼得發(fā)了狂,，就像你在天門山上一樣,，他用地佛果開啟了陰陽橋，以他的槐嬰之力利用陰陽橋吸人魂魄,。那一戰(zhàn),，任紛紛殺人無數(shù)，凌瑞津再想保他,，是無論如何都保不住了,。”
師父抬起頭,，深深地又嘆了一口氣,，似乎想起了當時的畫面：“所以……我和凌瑞津聯(lián)手,，誅殺了任紛紛。任紛紛在最后關頭,，想對凌瑞津手下留情,，可凌瑞津已經(jīng)剎不住功力，最終他逆轉(zhuǎn)地佛果陰力,，擊穿了任紛紛的命門……我還記得,，那日下雪，很大的雪,，任紛紛的血染紅了一大片……凌瑞津跪在雪地里,，跪了十天十夜……后來他和任紛紛是怎么不見的，我們誰都不知道……”
聽完這些,，我終于有些明白,，方才那個任紛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那個才是真實的任紛紛,，我養(yǎng)在凈氣瓶里的,，只不過是凌瑞津改造過后的任紛紛，還未歷經(jīng)世事的任紛紛,。他滿懷怒氣,，仇恨這個世界，仇恨凌瑞津,，日夜不能安寧,，所以他要報仇。我經(jīng)歷過天門山之戰(zhàn),，我明白那種絕望和背叛感是怎樣的——明明什么錯事都不曾做過，為何這世界就是容我不下,。
“任紛紛死后,，看著凌瑞津傷心欲絕的樣子，我開始反思,，究竟這樣逼迫一個無辜少年,，是不是對的……他是槐嬰，就非死不可嗎,？這事我想了十六年,，直到十六年后，你出生……我不可能再殺害一個無辜的孩子,，于是我違抗教命,，保下了你。就當是贖罪吧……”師父說著,，看向我,，她的眼神和秦艽的有點像,，都是帶著一種天生的慈愛，“觀花,，你會恨師父么……,？”
我搖搖頭。我怎么會恨你呢,，傻師父,。你是我的師父，除了我爹娘,，我唯一的親人啊,。你為了我滅道，為了我受鍛魂三火之苦,，我恨你什么呢,？若不是你保下我，我哪有命活到現(xiàn)在呢,。
師父笑了笑,，“傻丫頭……”
忽然，師父的眼神一變：“觀花,！你的命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