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希攢著一口氣,,道:“任紛紛……和莫尋……”
“什么意思?他倆聯(lián)手了???”成懿急問。
郎希已然不省人事,,我和成懿只好輪番替他療傷,。救了一天一夜,才算是救回了半條命,。
第三天上,,郎希才算是緩過來了,能進些稀粥米飯,,成懿邊給傅老二抹身邊罵:“我這是欠了你們無道派了,?!你們給我道基打散了,,我這仇不報就算了,,如今這伺候著一個昏睡不醒的不說,還得給你這個老不死的天天煮粥吃,!我這功德可真是大了去了,!”
郎希含了一口粥,被這句話激得臉通紅,,我忙給成懿使眼色,,這老家伙最好面子,可經不起這么數(shù)落,,萬一一個不得勁兒又厥過去了,,不還得我倆救嗎。
成懿撇撇嘴,潑了臟水,,出去打水了,。
郎希偷偷地瞥了我一眼,他以為我沒看見,,其實我看見了,,但是為免他尷尬,所以裝作不知道,。他好像有什么話想跟我說,,可醒來這么久了,一直憋著不說,,一定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我倒也不著急,等他想通了自然會告訴我,。
伺候完郎希吃飯,,我和成懿也該吃飯了,三個小菜,,一碗米飯,,簡單得很,菜還是摘的之前郎希自己種的土豆什么的,。
郎??粗覀兂燥垼任覀兂缘貌畈欢?,他終于開口了,,嗓子里像卡著一口痰,聲音很是艱澀:“外頭出大事了,?!?p> 他一開口,就是這么沒頭沒尾的一句,,可我看他的神情,,十分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成懿收碗,我找了根小木棍剔牙,,“你昏倒前說,,任紛紛和莫尋怎么了?沒說完你就暈了,。外頭出的大事,,跟他們相關?”
郎希深深地嘆一口氣,點點頭:“他們投靠了朝廷,,不知道和皇帝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屠殺我無道派教眾,那不中用的教宗已經被殺了,,八大長老被吊在西洞庭城墻上,。陰陽棋一派也未能幸免……我逃回來時,凌瑞津帶著人在抵抗,,不知現(xiàn)今如何了……”
我聽得怔了,,“他們倆想干什么?不……應該是,,他們仨想干什么,?”
郎希搖搖頭:“許是瘋了。那任紛紛,,本就不正?!伤湍獙ぃ私詾榛眿?,一個手握地佛果,,一個拿著我派掌門信物,力量不可小覷,,再加上朝廷源源不斷的兵力加持,,誰人能是對手?”他撐著坐起來,,走到傅老二身旁,,“我逃回來,不是怕死,,是想撐著最后一口氣來給思流報信,,誰知……他仍是沒有醒過來……”
是啊。傅老二睡得太安穩(wěn)了,,安穩(wěn)到好像永遠不打算醒過來一樣,。若他能醒過來,我與他聯(lián)手,,這仗或許還有個打頭,。如今只剩我一人,身上又沒什么趁手的法器,,對付那兩個瘋子,,我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我看向成懿,,成懿手中的碗“啪嗒”落地:“你看我干嘛,?我都成一節(jié)兒藕了你還不放過我,?我告訴你,你別想蹚渾水,,這事兒跟咱們就沒關系,,懂嗎?”他橫了郎希一眼:“當初殺人的時候可不見你們無道派的人手軟,,如今輪到你們吃因果了,,怎么,你們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便不是命了嗎,?”
郎希臉漲得通紅,很少見他被什么人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成懿的話我不是不同意,,我向來也不是什么不自量力將蒼生背負在身上的人??晌胰越橐庖稽c——任紛紛是我從地府放出來的,,莫尋是因我才長成如今這偏頗模樣的,他二人若真瘋了,,我要負上很大的責任,。他們要殺教派我不管,我只怕他們傷及無辜,,怕他們被宋茲利用,,成了人家的墊腳石。
說到底,,宋茲這筆賬,,還在我這兒記著號兒。他的野心之大,,遠超出了我的想象,。他從前是想控制無道派,如今看來,,是想借任紛紛之手消滅天下兩大教派,,統(tǒng)歸一宗,那一宗,,便是他,,當今圣上。
夜里,,郎希一直嘆氣,,氣息重得我壓根睡不著。我最近總是失眠,,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囫圇覺了,。我只好坐起來,戳戳睡在一旁的他,,“老先生,,您要是睡不著,就去外面走走,,你這嘆氣聲太大,,我也睡不著呀?!?p> 郎希不駁嘴,,當真起來披了件衣服,走出了山洞,。我瞅著他逆來順受顫顫巍巍的樣子,,心里略微有些不忍,身子剛好,,要又惹了風寒怎么辦,?
翻來覆去,良心不安,,我只好出來找他,。郎希蹲在他的菜園子邊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什么,?”我問。
郎希像是知道我來,,沒抬頭,,道:“看月影?!?p> “月影有什么好看的,。”
“從東移到西,,天就快亮了,。”
月影從東移到西,,天就快亮了,。一個人得有多寂寞多無奈,才會這樣等時間流過,。
我看著郎希的頭頂,,他竟已經有些禿了,連簪子都簪不住了,,剩下的頭發(fā),,也都花白——他老了,。其實我也該老了,如果不是被封印了十六年的話,。我們都老了,。
第二天一早,我打算下山看看,。我給成懿留了一張字條,,讓他好生照看無道派這兩位冤家。不管他樂不樂意,,這活兒他是干定了,。
我打算先去西洞庭。聽郎希所說,,任紛紛已經對西洞庭下了手,,秦艽不是在那兒嗎?我有些擔心,。找到了她,,我倆再往金陵去,有秦艽幫手,,我也有點底氣,,去看看那兩個瘋子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我找了匹快馬,,一路疾馳,,到西洞庭時,果見城樓上掛著八具尸體,,垂垂蕩蕩,,蠅蟲繞襲,像風干的臘肉,。春日的陽光下,,似乎散發(fā)著一股子難聞的味道。那陣味道氤氳著,,氤氳著,,像布滿了整座城。
西洞庭的百姓往城樓底下過,,但沒有一個人抬頭看,。或者說是,,他們都不敢抬頭看,。西洞庭的城墻角貼著布告:皇帝肅清無道派這第一大反派,這幾個人罪大惡極,,若誰敢拜祭,,同罪論處,。當日對無道派教眾頂禮膜拜的西洞庭百姓們,就這樣對他們口中的仙人們視若無睹,,在他們的鮮血浸潤下過著日常生活,。
這人世間吶,呵,。
可是秦艽會在哪兒呢?她說她要來西洞庭辦的事是什么呢,?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忽然,我聽見一聲嗥叫,,那聲音從高空中傳來,,我逆光望去,只見一只通體羽毛呈黑金色的大鵬由天上襲來,,雙翼幾可覆日,,那尾翼翻轉著,在空中打旋兒,。但它不敢落地,。那鳥兒好像受了傷,左翅的揮動微微受滯,。
哪里來的這樣一只神鳥……,?
我喝馬繼續(xù)往前,那鳥竟一直跟著我,,雙翅的陰影覆蓋著我,。
我再抬頭看它——忽然心中一顫!
我知道它是誰了,!它不是秦艽的坐騎,,鹯鳥晨風嗎?,!秦艽果然在此處,!可是——秦艽曾經說過,晨風有靈,,是修仙的好材料,,如若無事,晨風都在瑯琊山修行,,她不會召喚晨風,,上一次召喚晨風,是她被困,,命在旦夕,,那這一次——
難道說,,秦艽有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