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去的地方,,是絕境島的倒懸塔,。傳說之魔被關(guān)押在這里,當然,,現(xiàn)在我們必須在這句話里加上曾經(jīng),。”
“奧威爾是我們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他在三年前失蹤,,失蹤前一周和我徹夜長談,告訴我他要整合一股力量,,去顛覆這充滿歧視的一切,。當他再次回來,世界會變得公平,?!?p> “他是一個有把握才會做事的人,但這次他要做的事情太大了,。即使他的眼神充滿堅定,,我依舊不確準他的把握有幾分?!?p> “我告訴他我有我的事業(yè),,我祝福他成功,并說,,如果他需要,,我會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p> “那時候迷霧島還是一個自顧不暇的小組織,,你們兩位也都在從帝國逃亡到此的路上?!?p> “現(xiàn)在的迷霧島依舊是個小組織,。”
“是的,,潘,,但我們有能力做更多。我想這就是大哥想說的,?!?p> “在他走之前,我告訴他,如果他能成功,,我愿意幫他的新事業(yè)貢獻十分之三?,F(xiàn)在他為我們留下三封信?!?p> “我猜現(xiàn)在是我們?yōu)樗暙I十分之三的時候了,。”
“不,,亞瑟,。他在信里說,這是三張通向新世界的門票,?!?p> “我們需要做的,是幫我們自己把通向新世界的大門打開,?!?p> ……
越是靠近沼澤,植被與裸巖便越是稀疏,。
洛林看見倒懸塔的西側(cè),,一條高度約為四分之一的五桅大船,逐漸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
“那是倒懸塔外駐軍鎮(zhèn)守的地方,。一條五桅桿的明輪帆船?!?p> 文森特坐在馬車的棚頂,,洛林不知道她如何感受到自己的目光,但對方就是做到了,。
“我在書上見過……”她組織起語言,,“但現(xiàn)實中見到還是第一次?!?p> “薩瓦倫卡的精英教育一直是邊緣城想學但始終落實不了的政策,。”煙霧幽靈發(fā)表著感慨,,“女王曾嘗試過在北地推行,,但都遭遇了很大的反彈?!?p> “公國畢竟有著兩千多年的歷史,。它比帝國還要久遠六百年?!?p> 守護者的聲音從車廂前方傳來,,德萊士坐在馬背上,,洛林注意到此時的馬匹顏色與毛發(fā)都與半個小時前不同。
“你怎么做到的,?”她忍不住開口詢問。
“我換了一匹,?!笔刈o者輕描淡寫。
“我知道,,我就是想問你……”洛林追問,,但追問聲很快變小,她注意到對方并不想回答,。
“管理處輪船是幾代帝國建筑大師的心血結(jié)晶,。”守護者轉(zhuǎn)移開話題,。
絕境沼澤是一個奇詭的地方,。它不同于一般的沼澤,它的土壤密度更高,,泥沙顆粒更細密,,又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在春夏秋冬的各個季節(jié),,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擴張與收縮,。
最遠的時候,沼澤邊緣能向外延展十公里,,最近的時候,,又能向內(nèi)收縮三五公里。這些所有的收縮與擴張都圍繞倒懸塔做不規(guī)則周期變化,,直至今日,,觀測院仍不明白其中的進一步原因。
但雖然不明白,,一所建造在倒懸塔監(jiān)獄外的管理部門,,對于倒懸塔計劃而言是必須的。于是從四世決定將這里作為國家大監(jiān)獄開始,,無數(shù)的建筑師就為了“建造一所能擺放在沼澤上的管理處”傷透了腦筋,。
你自然是可以將房屋建筑在二十公里外沼澤擴展不到的地方,但那樣就加大了管理的難度,,提高了人員出逃的可能,。
而將建筑建造在倒懸塔外半徑二十公里內(nèi),又會在不知何時就遭遇建筑沉沒的可能——這種沉沒是無聲的,,靜默的,,又是突如其來的,,毫無預(yù)料的。
數(shù)百年間,,幾十所管理處在黑夜或者白天突然沉沒,,幸運時管理人員及時注意到這樣那樣的沉沒進程,集合軍士撤離,,而一旦不那么湊巧,,全員陣亡的案例在四世到七世期間,一共有二十三起,。
這樣的狀況直到安德烈王七世,,科學院研發(fā)出新一代遠航船,才有所好轉(zhuǎn),。建筑學家將遠洋技術(shù)與建筑學知識體系結(jié)合在一起,,如今的管理處終于有了雛形。
“從管理處的桅桿可以觀察到附近三公里左右的異常,。如果通過望遠筒觀察,,則最遠可以看到十公里以上?!?p> 守護者甩了一下韁繩,,洛林看見一道弧光穿過馱馬的鬃毛,從脖頸開始擴散到馬蹄,,那之后馱馬便變了個模樣,,她看見這匹馬的鬃毛更長,顏色更深,,馬蹄也更粗壯,。
“我很好奇?!甭辶衷俅挝竦乇磉_了自己的疑惑,。
“我們需要換一個路線,好讓管理處看不見我們,?!笔刈o者這樣說。
“不,,我們要換一個路線,,好讓我們先前往管理處,再去倒懸塔,?!?p> 文森特朝德萊士扔過去一個望遠筒。
管理處的桅桿斷了,。鏡片里看到黑煙,。
……
火球劃過天空時,,絕境島還是黑夜。
火光在短短數(shù)秒間照亮了輪船的舷窗,,那之后在看守者剛剛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異常時,,炮彈就擊穿了桅桿與舷窗。
輪船開始騷亂,,那之后很快鎮(zhèn)定下來,,滅火巡視防衛(wèi)警戒,帝國的軍事素質(zhì)在短短五分鐘內(nèi)得到了充分的展現(xiàn),。
但疑惑很快開始產(chǎn)生,一發(fā)炮彈之后,,不知從何而來的襲擊便仿佛落下了帷幕,,而這發(fā)炮彈來臨之前,方圓十公里內(nèi)也都沒有任何異常,。
管理者讓駐守隊伍包圍住落入船艙的炮彈——那是一個深灰色的圓球,,圓球表面反射著金屬的光澤。
防爆盾在炮彈周圍架起,,將艙室圍得密不透風,。軍士中防御力高的,在兩扇大盾之間伸出長桿,,嘗試排爆,。
令人意外的是,圓球內(nèi)并沒有爆炸物,。當長桿碰到圓球表層,,那圓球便像肥皂泡一般,破裂在了數(shù)十扇大盾當中,。
肥皂泡內(nèi),,是一個蜷縮著的,熟睡的青年人,。
槍械的爆裂聲下一秒傳遍了整個輪船,。在青年人尚未醒轉(zhuǎn)之前,來自四面八方的子彈已經(jīng)將他的身軀扎穿,,留下爆裂孔與焦炭,。
在沼澤,一切的異常都應(yīng)被認定為敵人進攻,,一切的異常都應(yīng)拿出一千兩百分的應(yīng)對方案,。駐守軍隊交出了完美的答卷,那之后,,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原有崗位,,留下幾位軍士,,負責舷艙的清理與整潔。
十分鐘后,,笤帚與拖把的聲音在黑夜里消失了,。聽起來像是清掃人員完成了船艙整潔。
那之后又過去了十分鐘,,整條船上的聲音都消失了,。
……
“消失了?所有人,?”
守護者的馬車??吭谳喆恼路剑瑥呐镯?shù)捷喆装逡琅f有兩米左右的距離,。文森特化作煙霧探視了整座建筑,,卻發(fā)現(xiàn)整座建筑空無一人。
皮靴在甲板上發(fā)出吱呀的聲響,,哈瑞芬奇抬起腳,,灰黑的泥印便拓在甲板上。但除開鞋泥的部分,,墻壁與地板都如同上過油蠟,,整潔而光滑。
“干凈的像被大雨沖刷過,?!?p> 魔法師讓甲板長出藤蔓,將自己送上原本桅桿所在的天空,。
她發(fā)現(xiàn)有一場攻擊從這里開始,,但之后去了哪里,又不得而知,。
“可能是一枚炮彈,,它打穿桅桿和舷窗,那之后在船長室留下淺坑,?!?p> 德萊士蹲在淺坑旁,他用手指擦拭過淺坑的邊緣,,那之后放到鼻尖,。
“我沒有聞到殘留火藥的味道。但在這之外,,我們還有別的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這一枚炮彈是從哪里飛過來,。
“從倒懸塔,。”
哈瑞芬奇做出肯定的結(jié)論,。她將指揮室內(nèi)的長桌抹成長弓,,幻化的箭枝鑲著鐵片,哈瑞芬奇將箭枝安置在拉弦的固定卡邊緣,。
她挎著弓箭往淺坑走,,那之后在淺坑里站立。
“如果我們需要知道遠方的攻擊從何而來,?!?p> 她拉開弓弦,光線在她的手里延展,,風聲在她的弓上聚集,。她緩緩仰起長弓的射角,直至她的目光通過箭矢的前端與桅桿的斷裂處對齊,。
那之后又過了幾秒,她松開手,。
光線在空氣中產(chǎn)生爆裂,,風聲也隨著光線的爆裂鼓動出旋渦。
魔法師感受到箭矢擦過自己的帽子,。她的視線追上那桿快速移動的光,,追著光線直到它消失在東北方向的倒懸塔方向。
“我們只需要從它的落點逆推,?!?p> 箭枝沒入云層的間隙。
哈瑞芬奇的箭是世界上已知射程最遠的武器,,相傳她的箭術(shù)傳承源于精靈,。但世界上最后一位精靈隕落于七世時代末,最后一支箭技流派消失在九世年代初,。
洛林的目光順著箭枝劃出的弧線移動,,她推算著自己的攻擊距離?;鹎驎陲w行過程中迅速損失熱量,,若是順著這條線路打出,兩百米外便只剩下油燈的火芯,。
冰雪與石塊擁有實質(zhì)的棱角,,相應(yīng)的魔力需求也更高,在射程上則更短,。
我做不到,。魔法師在心里說,。
她的目光隨著箭枝一起沒入云里,數(shù)秒鐘之后她收回目光,。
也不盡然,。她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她猜想藤蔓與石塊可以組合成上仰角的投射臺,,那之后冰棱能削成破空的箭,。
唯一的差別是精度。她思考,。但人各有長,。
哈瑞的箭枝斜插在倒懸塔頂?shù)钠脚_上。煙霧從塔樓的墻體繞上樓頂,,那之后在箭枝邊上聚攏成蹲立的人形,。
文森特的手指撐住箭尾,她將箭尾朝自身的方向撥動,,那之后箭枝在半空中持續(xù)著長久的振動與回彈,。
“邊緣城的弓箭手說,你能在一千步外擊中尚未落地的桉樹葉子,?!?p> 她對著身后說。
“傳言總是有夸張的成分,。尤其是當傳言來自偶像的追隨者,。”
綁著繩索的弓箭從懸崖邊跳躍上來,,哈瑞芬奇降落在平臺的邊緣,。
夸張?怕是不見得,。
文森特嘗試把箭枝從石頭里拔出來,,但那桿箭插得很深,石頭的結(jié)構(gòu)也異常致密,。她又使出一些力氣,,于是箭矢半根斷在石頭里。
“我猜未來這里會成為景點,?!彼e了舉雙手示意自己并非故意,那之后說起一些緩解尷尬的笑話,,“哈瑞芬奇的斷箭怎么樣,?”
“那名字聽起來有點糟。”
守護者手拿登山鎬從懸崖邊翻身上來,,趴伏在地上喘著粗氣,,
“聽聽這個?哈德森的斷腿,,立個牌子,,就放在我現(xiàn)在趴的地方?!?p> “我和他說過坐藤蔓上來,。”
魔法師坐在牽?;ǖ幕ㄐ?。巨大的牽牛花藤從外墻攀上來,,放下女孩后很快消散在頂樓的風里,。
哈瑞芬奇揚起眉毛,眼睛里露出星星,。
“親愛的,,如果我去學習魔法,也能做到像你這樣嗎,?”
“嗯……不,,我猜只有我?!蹦Х◣熋娉⒌臓颗;ㄌ僮銎鸲\告,。
“薩瓦倫納會用這種技術(shù)提高食物產(chǎn)量吧,。”
煙霧幽靈突然這樣問,。
“什么,?”洛林楞了一下,片刻之后她明白過來文森特發(fā)問的原因,。
“不,,我很抱歉,這做不到,?!彼行┯谛牟蝗獭?p> 植物魔法的本質(zhì),,在于短期內(nèi)的能量注入與爆發(fā),,而非長久的能量貯存。我們只能將過量的能量投影進種子,讓它們在短暫的數(shù)分鐘內(nèi)經(jīng)歷自己無法經(jīng)歷的一生,。
“生命是一種短暫,,但魔法是一種驟然?!?p> 她補充,。
邊緣城是一座極北的城市。這里的溫度常年穩(wěn)定在零度左右,,即使是夏季最熱的時候,,也需要走在室外的人們披上一件厚衣。
不被帝國認可的法外都市,,不被北方認可的女王在這里領(lǐng)導著不被帝國認可的居民,。
他們共同居住在這片不被作物認可的土地。
邊緣城的主食是肉類,,因為絕大多數(shù)蔬菜與水果都無法在這片土地被穩(wěn)定收獲,。
唯一的例外是土豆。那些長相寒磣的地蘋果,,在春天的后半段萌發(fā)嫩芽,,在秋天到來時被搬上貴族的餐桌。
“是啊,,生命是一種短暫,。”幽靈的眼睛里露出追思的神色,,那之后她回過神來,。
“封閉入口的石板被推出一個口子,有人搶在我們之前進去了,?!蔽纳胤殖霭霔l手臂,那手臂化作煙霧,,指向入口的縫隙,。
“你看起來并不著急?”哈瑞芬奇揚起眉毛,。
“因為我們已經(jīng)錯過了半天零四個小時,,也不在乎這五分鐘?!?p> 哈德森從地上爬起來,,在他的身下,一只被粉末涂抹出的腳印痕跡,,顯現(xiàn)在眾人面前,。
“我想這是其中的一位。”
用于追蹤的粉塵告訴眾人,,這只腳印的主人,,在十六個小時前,從這座倒懸塔塔頂眺望海邊,。
守護者說:“從腳印分析,,他在這兒站了很久?!?p> 哈瑞芬奇說:“但那時候并非日出,。”
魔法師說:“也許他想感受的,,就是黑暗與寂靜,。”
煙霧幽靈說:“如果這樣,,那他就是朋友,。”
守護者又說:“這并不一定,。也可能是帝國的影子,。”
煙霧幽靈于是笑起來:“帝國的影子也是朋友,?!?p> 哈德森也笑:“你說得對?!?p> 守護者的粉塵灑滿天臺,,勾勒出三組不同深淺的腳印模子。
“一樣制式規(guī)格的三雙鞋,,我猜他們隸屬統(tǒng)一的組織,。”哈德森做出結(jié)論,。
哈瑞芬奇皺起眉頭,“奧威爾給某個組織連發(fā)了三封信,?還是某個拿到信的組織派遣了三位隊員來調(diào)查,?”
都有可能。
文森特在心底思索著,,但繼續(xù)思考這件事不會給我們帶來進一步的好處,,不管是兩種可能性的哪一個分支,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接受“我們被一個集團全面搶先”的事實,,那之后抓緊時間,趕上他們。
“不管他們是誰……”文森特呼出一口氣,,“我們現(xiàn)在得前往塔底了,。希望信中提到的那些線索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