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蘇半闔著眼,，站在走廊,，過去十五分鐘，仍然紋絲不動,，宛若一尊石化的雕像,。
“嘿嘿,，果然，每個剛來二樓的學生,，一看到這架子上的書,，都是這傻樣?！?p> 汪海洋躲在一排書架的后面,，賊眉鼠眼,，小聲奸笑，心里生出新的打算,，自從回學校當這個肥差的二樓管理員,，七八年了，還沒有幾個敢不孝敬自己的,，非要讓他出點血不可,。
“喂，站在走廊這么久,，干嘛呢,！”他大搖大擺地從陰影里出來，裝出一副葉蘇擋路的假象,，伸手往前一推,。
葉蘇仿佛腦后有眼，一個閃身避過汪海洋,，斜倚在書架上,，眨動了下慵懶的眼睛，眼神中無不流露冷淡,，好似在說：
你管我做什么,。
汪海洋笑臉一僵，深深吸口氣,，壓下怒火又勉強歡笑,，賺錢嘛，不寒磣,。
“嘿嘿,，是不是秘籍玄功太多，看花了眼,，不知道該怎么挑?。俊?p> 倒是一個懂隱忍的人,。葉蘇道：“喔,，那應該怎么挑？”
“這個嘛,，我可不好隨便說什么,。”
汪海洋故作神秘,，吞吞吐吐道：“只能從實際出發(fā),，看你自己的擅長還有規(guī)劃。想走玄功法術的那就要挑性價比靈力消耗少威力大的,，功戰(zhàn)技呢,，就要講究一個堅持一個求精,，不能前腳學劍，后腳改刀,，雜七雜八,，搞到最后是樣樣行，樣樣不精,，不堪實戰(zhàn),。”
“你還挺懂的,。”
汪海洋說的的確都是實話,，可都是眾所周知的廢話,。
葉蘇知道他話里有話,，藏著掩著,，目光撲閃,，這副神情嘴臉,，活了這么久,，自然司空見慣，這些管理一個宗門教派傳承重地的看護守衛(wèi),，仗著修煉的時間長,，呆在書閣里的時間久，端著架子,，要么好為人師,，要么另有所求。
所求的也無非是索一筆咨詢費,，靠給什么都不懂的小萌新指引推薦撈一筆外快,，像極了葉蘇看的電視里，那幫頂著幾個十幾個頭銜的教育導師顧問專家,，口若懸河地介紹教材，推薦課程,，有的好,，有的壞，成效不知,。
不過,，一個煉氣境十一重真氣混沌虛浮的修士，而且四十多歲,，血氣不足,，已有墮境之危，他的建議值多少的價錢,，是個問號,。但看汪海洋眼底下的貪婪與自信,，肯定沒少賺。
“我在二樓呆了又不是一年兩年,，是看你們一批批來,，一批批走的。面孔可能有的忘了,，可年輕人,，就是有年輕人的共性?！?p> 汪海洋用長者的口氣道：“都一樣,，來二樓前幾趟，都恨不得能1個小時把所有的功訣看遍記全,。嘿,，哪有這么簡單，要不然學校又怎么會允許備份給你們呢,?！?p> “備份？”葉蘇一問,。
“是啊,，借閱卡，當然是可閱可借,。借的自然是備份,，原件是不允許帶出二樓，何況也帶不走,，都有禁制,。你選中什么玄功法訣，要到復刻機那兒掃描打印,，這種備份啊——”
汪海洋瞧葉蘇聽得認真,，嘿然一笑。
“必須要在一樓特殊的閱覽室里,，復印件才能顯示字,，有監(jiān)控有登記，以防玄功法訣外泄,。而且紙做了特殊處理,，進入閱覽室超過一天就會自動銷毀，進去了再出去也不行,，復印件上面的字一樣消失,。”
“所以啊，就算是再天才的,，拿去年出名的陳雪素來說吧,，她也得在閱覽室花幾個小時，吃透這層任何一本黃階的書卷,，還得在老師指點下起步學起,，否則招式啊真諦啊，哪能那么容易就掌握的,！”
“陳雪素,，她挑的是什么？”葉蘇看秋殺臺上趙勇他們對陳雪素的怨恨,，偶生興致,，想試著了解些自己異父異母的親姐姐。
汪海洋咧開嘴,，樂開花,，飛速從儲物袋里取出一本本子，滿是誠意道：“想知道,，可以看這個,，《寧甬一中學霸陳雪素之必修功訣目錄》，里面詳細記載了陳雪素從高一起,，到高二,，在二樓借閱的全部功訣，絕對真實可靠,，還有你看這字,，這紙，精美絕倫,，都是學長的心血啊……”
葉蘇像看穿他的真面目,，打斷道：“多少錢？”
“哎呀,，談錢多傷害感情啊,，你我之間可是一個學校里出的校友哇！”
汪海洋眉梢上挑,，上鉤了,，上鉤了。他清了清嗓子,，故作矜持道：“3枚低品靈石?！?p> 葉蘇莞爾一笑,，笑得汪海洋跟著大笑，卻忽地一言不發(fā)，猛然轉(zhuǎn)身,，鉆入到兩排書架的過道里,。
“哎，哎,，學弟,，怎么能說走就走呢?！?p> 汪海洋從儲物袋里又掏出一疊,，嘴皮子利索地推銷道：“看不上陳雪素也沒事，我這里還有其他知名成功的校友筆記跟修煉目錄,，照著借鑒修習,，搞不準和他們一樣考個好大學。每本啊,，精裝版1000,，簡易版500，童叟無欺,，物超所值,。”
葉蘇瞄了眼架子上的一卷玉訣,，道：“談錢不是傷感情嗎,？”
“誒，錢這樣的阿斗物,，我相信是傷害不了咱們學長學弟之間感情,。”
汪海洋作起推薦,，一一介紹：“你看看這本,，是考入一本大學上極門的，至于這本,，是……”
“不用了,，我已經(jīng)選好了?！?p> 葉蘇抬手,，觸碰到玉訣旁的線裝書籍。瞬間,，隱秘在外的屏障宛若泡沫般破開,，他拿起封面筆走龍蛇寫著四個字的《掃葉劍法》。
“劍法,？哎呀,，同是天涯劍道人啊。”
汪海洋語重心長地勸道：“可是學弟,，這掃葉劍法不行,，聽起來秋風掃落葉，很了不得,，品級上只是黃階中品,，瀟灑有余，殺傷不足,，都是花架子,。其實你要練劍，可以問問我,，對這劍道,，我是有研究的?！?p> 說話說一半留一半,，眨著眼睛，露出“快來問我”的表情,。
葉蘇置之不理,，笑道：“我要借這本，復刻機在哪,？”
汪海洋的臉立刻拉了下來,，冷面示人，厭惡煩躁道：“你都不聽我建議,，我還跟你說什么,。”
葉蘇早就用神識將書室的格局空間摸清,，一本正經(jīng)道：“是不是在出口右屏風后面那個位置,，墻上還有操作流程跟說明？”
“你知道,，還問我,！”汪海洋臉色一變，眉頭緊皺,，拂袖而去,。
葉蘇就像在用逗貓棒撩撥炸毛發(fā)怒的貓，道：“難得這個回答干脆又不收費,?！?p> ……
雨勢減弱，淋淋瀝瀝,，穿林打葉,，陽光下紅彤彤的紅土林,，陰天里卻像一條流淌的血河。
葉蘇獨自行走在林間,，平日里不管刮風下雨都坐滿人修煉的涼亭，此時人煙稀少,。他徑自去分配給無底樓打坐修煉的地方,，是整片紅土林最荒涼偏僻的山崖，陡峭險峻,，險路崎嶇,，靈氣稀薄，寸草不生,。
以前還有幾只飛鳥盤旋,，雨天里一只不見。山石滑坡,，滿是沙土的半山腰,，更是萬徑人蹤滅。
葉蘇挑了一處石壁小窟,，兩邊的石壁正好擋住裹挾細雨的冷風,，而且傾斜向上，不少吹起的沙土被擋在窟外,，石窟內(nèi)還算安靜干凈,。
“看來這雨還要再下一會兒?！?p> 葉蘇的耳朵一動,，雨云里又炸出一聲雷響，細針般的雨慢慢變成顆顆米粒的雨點,。
所幸他早幾步躍進石窟里,，悠悠地呼出一口氣，彷如白練,，輕輕擦拭洞窟里石壁石塊上的雨漬灰塵,，又呼出一口，虎虎生風,，砂礫灰塵被卷入一團無形的旋風里,，飛向洞外。
環(huán)視略顯漆黑的洞窟,，他把包裹著白玄盤的布扯下,，鋪在靠近洞口的石塊上，隨手把背包擱在半個人長的石塊一側(cè),，然后輕車熟路地翻動白玄盤正反面的黑白子,，擺出小五行集靈陣的陣圖,。
催動法陣，鏡面黑白子如舊迸發(fā)出光芒,。方圓數(shù)里彌漫在貧瘠土地上的稀薄靈氣,，一點一點涌聚，積少成多,，雖不如煙月湖匯成五行江河,，也是條條溪水，如紅土上的雨水,，汩汩流入低洼般的石壁小窟里,。
“北冥有魚，吾不知其幾千里,，其名曰鯤,。化成大鵬,，質(zhì)凝胚渾,。脫鬐鬣于海島，張羽毛于天門,?！?p> 葉蘇頭枕背包，躺在鋪著白布的石塊上,，翹腿默誦,，心神貫注，閉目張嘴,，在一呼三吸的頻率中,，白黑赤青黃，五色溪水盡入七竅,，口喉最多,，流經(jīng)咽門，灌入胸腹五器神藏,，腎生水精,，肺生金精，脾生土精,，心生火精,，肝生五精，精元與靈氣融合一體,，在六腑里攪動,，相克相生，相輔相成,，化成元氣,。
流入經(jīng)脈,，條條沖破穴竅，一穴通,，百竅通,，暢通無阻。
幾息間,，啪啪的氣爆聲,，全身百穴千竅全部打通，如果說,，黃階的正氣訣只是讓經(jīng)脈吸管細，穴竅像吸管口小,，那么此刻,，謫仙經(jīng)開篇第一章《大鵬賦》，就把經(jīng)脈穴竅拓開得寬廣無邊,。
僅僅一次吐納,，已經(jīng)將洞窟聚集充盈的靈氣，像一條雪糕啃食掉兩份之一,，而且不嫌冷,，不嫌熱，五行靈氣與五臟精元融匯,。
純粹無垢的元氣長驅(qū)直入,，猶如江水，從經(jīng)脈涌向饑渴的筋骨,，瘠薄的血肉,，簡直久干逢甘霖，在徹徹底底用元神之力改造過一番根骨靈脈以后,，這是頭一回敞開嘴大吃大喝,。
“刷渤澥之春流，晞扶桑之朝暾,。燀赫乎宇宙,，憑陵乎昆侖……”
葉蘇才念第二句，兩口就把靈氣吃光,，丹田內(nèi)光禿禿的幽谷瞬間涌入浩浩靈氣,。
一縷縷水汽飄蕩，神識內(nèi)觀,，茫茫水霧升起,，元氣如絲線般一根緊緊纏繞著另一根。修煉一口氣,，煉氣一重,，就是凝練出一道真氣,，之前斗肖力，戰(zhàn)趙凱,，只是一縷,，而今這一縷縷結(jié)成又粗又長繩子一樣精純實質(zhì)的氣，漸漸匯聚成江河,。
幾分鐘,，葉蘇感覺到身體得到全方位的靈氣滋潤與充實。
突飛猛進的速度,，他一點兒不奇怪,，這可是《謫仙經(jīng)》，比天階之上的真經(jīng)還要高到哪里去的無上仙典,，成就了一位凡人界無敵的人仙道基,，讓李清白之名，同他寧唯道一樣響徹盤古大陸,，可以騷氣十足地自封“謫仙人”,。
“飛升前，本想給你留一篇墓志銘,，不讓后世忘了最璀璨輝煌的修真紀元里,，還有一位熱衷詩詞、酷愛飲酒,、擅長使劍的人仙,，但我沒有忘記你的遺愿，不想以謫仙流傳千古,，而是以詩仙流芳百世,。”
葉蘇緬懷故交,，仿佛在訴說家常消失,，無悲無喜，語氣平淡道：“可就你那些酸文臭詩,，就算每天寫,，寫了兩三萬首，現(xiàn)在我是沒從圖書館里翻到由你的寫任何一首,，還說是李白的后代,，咦，當時喝酒我戳穿了還紅著臉不認,，你個李白癡就愛掉書袋,。”
“算啦,，等我解決完這攤子事,，花點錢替你印百萬千萬冊的《李清白文集》,，再給你做篇序，好好讓你‘遺臭萬年’,，嘿,，就當我學你《謫仙經(jīng)》的學費?！?p> 到這里,，葉蘇稍稍動情，好像歲月回流,，面前坐著狂放不羈衣衫不整的豪邁書生,，腰間一壺酒，背上一本劍,，懷里一卷書,，彼此之間有石桌，石桌上有美酒佳釀,。
李清白卻放任著人間極品的瓊漿不喝，獨愛壺里裝的老白干,。
他拍案大笑道：“哈哈,，寧老道你居然沒皮沒臉學我的本經(jīng)，那我就勉為其難收你做大徒弟,！”
畫面如真如幻,，葉蘇釋懷一笑：“就算是兩字之師吧，如果沒有你嘗試那一次渡劫,，我又怎么能看破玄機,，布置萬千準備，如愿地羽化登仙,?！?p> 言語中透著一絲蒼涼，只差了一步,，不然這部《謫仙經(jīng)》,，必定會因李清白飛升證道，真地成為流芳百世曠古絕倫的巨著,，可惜伴隨李清白渡劫失敗,，兵解離世，真經(jīng)一樣隱沒無名,，唯一的真言經(jīng)文,，只有他這個李清白的酒劍知己知曉。
飛升前,，又代他尋覓有緣人繼承遺志和造化,，希望能憑此經(jīng)真正飛升,，不枉李清白三百年多年對天地正氣，對浩然劍道的修行感悟,。
嘁,，葉蘇啟開一罐可樂，無月無影,，一人獨酌,。
“……若乃足縈虹蜺，目耀日月,。連軒沓拖,，揮霍翕忽。噴氣則六合生云,，灑毛則千里飛雪,。邈彼北荒……”
剛才第一次接觸真經(jīng)，所以用兩口?，F(xiàn)在融匯貫通,，只需一口，便將縈繞在山崖的靈氣徹底吸干,。
靈氣生成的速度遠遠不及吸收的速度,。很快地，加足馬力瘋狂運作的白玄盤把魔手伸向紅土林,，伸向山后的煙月湖,。
“喂，誰給個解釋,，為什么一點兒靈氣都沒了,。”
“不會吧不會吧,，真像學校論壇里發(fā)的,，跟煙月湖那會兒一毛一樣！”
紅土林涼亭里的學生亂成一團,，根本無法修煉的他們就像斷了電斷了網(wǎng),，瘋狂地刷消息。
“臥槽,，什么情況,，靈氣怎么又淡了！”
“沒關系,，過一會兒就會恢復的,。正好我修煉累了，練我剛學的刀法?！?p> 煙月湖的難兄難弟,，一樣摸不著頭腦，但有了第一次的受害,，冷靜得更快,。
不僅在學校貼吧上分享經(jīng)驗，甚至不少以學霸之名,，預測這次靈氣恢復的時間,，也有的探討發(fā)生的原因，理論不和立刻互懟,，在吃瓜群眾一片煽動,，貼吧儼然成為嘴強王者的天下。
“到底是為什么,？”
李儼踩在檐角上,，神色凝重地仰望雨天。
轟隆,，雷鳴陣陣,，銀蛇電光，云間又下起瓢潑的雨,。
“總感覺頭頂上,，不只有下雨的云，還有流動的靈氣,。”
年級第一的靈感果然敏銳,，但沒有筑基,，沒法祭出神識，就像瞎子摸象,，可即便祭出,，筑基境的神識靈視也是管中窺豹，只見一斑,。
天際上,，飄蕩的何止是靈氣，已經(jīng)是驚濤駭浪滔天的靈海,，浩浩蕩蕩,，蔚為壯觀，從天傾瀉到地,，飛流直下三千尺,，直落入紅土林的石壁小窟。
葉蘇張開嘴，如飲瀑布,，如吞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