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外面還在下雨,，窗外的天空像是拉著一層厚厚的灰色幕布，萬千雨滴洋洋灑灑茫茫于天地之間,，茶樓里喝茶的人心思也似這般朦朧,。

　　喝茶的人戴著一副黑金面具,，正身心放松的靠在窗邊,，任由身體的重量壓在窗沿上，也不顧那窗沿吱吱作響,。

　　并不在等雨停,，大陣師只是想安安靜靜的發(fā)會呆，若是可以話,，甚至還想就這樣靠著窗沿睡個午覺。自從將國事交給觀星閣,，勤勞刻苦的精神被大陣師丟得一干二凈,。大陣師把這趟路途看做假期，自然希望假期一帆順風(fēng),，沒有意外事故的打擾,。

　　可天有不測風(fēng)云，他想過的平靜生活還是被人打擾了,。不遠處的樓梯傳來腳步聲,，那腳步聲沉穩(wěn)謹慎中又帶激昂。來的那人大陣師也曾見過,，此番全副武裝的前來似乎沒安好心,。大陣師再次把頭瞥向窗外，不想看他,。

　　那來者年紀不輕,，眼角有些皺紋，頭發(fā)有些花白,。身上穿著精致的白鎧,，腰間懸著利刃，沒戴頭盔,，只是緊緊的扎著頭發(fā),。他手里提著一個茶壺，走過來坐在大陣師對面,。大陣師依舊對他不理不睬,。窗外的雨不理會人間的恩怨，依舊滴滴答答的下著,。大陣師突然想用手去接些雨水,。可他不想弄濕手套更不想摘下手套讓別人看見他手上的指環(huán),，于是大陣師放棄了,。

　　那來者也陷入迷茫中，因為情況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樣,，大陣師怎么不說話呢,？按理說這時候應(yīng)該飲一杯茶以解尷尬,，可茶壺里的東西他卻是不敢喝的。于是只能開口,，“大陣師許久不見,，可還安好？”

　　“你來之前我的心情不錯,?！贝箨噹熒陨該Q了姿勢，使自己看上去沒剛才那樣的癱,，不過依舊靠在窗沿,，比之前沒好到哪去。

　　“大陣師不認得我了,？”

　　“不知道林將軍找我何事,？若換做是平日，此刻恐怕要治你擅離職守的罪了,。你不守著南疆來這干嘛,？還是說你調(diào)崗了？更換駐守南疆將軍這么大的事,，為何我不曾聽說,？”

　　原本林將軍心中昂揚的斗志就這樣去了大半。當他自己察覺到這點時,，心里又涼了半截,。莫非大陣師此番姿態(tài)是有意為之？無論有意無意,，自己該做的還是得做,。

　　“我那不成器的孫兒也參加了這次的使徒之爭，大陣師可否相助?”

　　“你清楚這一輪我也是候選,，清楚了就莫要說那瘋癲的話,。我不喜歡殺人，若是遇上了你那孫兒我可以放他一馬,，我現(xiàn)在也可以放你一馬,。林將軍可莫要自不量力送了性命?！?p>　　自不量力嗎,？自己作為鎮(zhèn)守綠之森的邊軍大將毫無疑問擁有白國頂尖的實力。在大陣師面前的評價居然只是一個自不量力,？自不量力便自不量力吧,，老將軍心中已經(jīng)下定決心。他用自己帶的茶壺為大陣師斟了一杯茶,，將那杯茶推至大陣師面前說了一聲請,。

　　“按理說你也該知道我醫(yī)術(shù)超群的,，怎會覺得我連毒藥都不認識？這水里放的是名為龍膽的劇毒,，即使不直接食入亦會中毒,。傳聞此毒需要巨蛇之膽才能將毒氣暫時壓制。若真的想解此毒則需要傳說中的龍膽,。龍膽劇毒因此得名,。你在樓下食過蛇膽才開封毒藥，此番上來是想玉石俱焚,？林將軍你不要這么幼稚好不好,？此毒雖非等閑卻也毒不死我?！?p>　　見他不信，大陣師嘆了口氣,，直接提過茶壺,，用壺嘴撩開面具一角，然后舉壺仰頸,，壺中之物全數(shù)流入大陣師口中,，咕咕咕的全部吞了下去。隨后若無其事的把面具戴好,?！耙院筮@種毒在荒郊野嶺用用也就罷了，不必拿無辜的人命陪葬,。這里還有一杯,，是你飲還是我飲？”

　　雖然預(yù)先吞服了蛇膽,，自身又是最擅長解毒的木屬性,，可這龍膽確實劇毒無比！僅僅只是放在身前林將軍都不得不調(diào)動大量靈力護住周身,，以免真的中了此毒,。在靈力的重重保護下林將軍都能感受到此毒致命的威脅。他承認自己是真的不敢喝的,。沒想到大陣師會如此淡定的喝下龍膽,。茶壺空后，毒物帶來的威脅感確實消失了大半?，F(xiàn)在桌上還有一杯自己剛剛為大陣師倒的,。

　　大陣師那話的意思是讓我喝嗎？大陣師讓我喝是讓我體面的去死嗎,？在白國似乎除了白王和其他幾位使徒之外,，從來沒有人敢得罪地位尊崇的大陣師,。這就是得罪大陣師的下場？

　　雖然早就有了赴死的決心,，林將軍卻沒想會是自食惡果的方式結(jié)束自己的一生,。

　　老將軍顫顫巍巍的伸出雙手想要取回自己遞出的那杯毒茶。手才伸到一半?yún)s大陣師按住了,，大陣師的另一只手搶過那個杯子,，再度擠開面具的一角，把杯中之物喝下,。放好杯子后大陣師說,，“老將軍該去哪去哪吧。我不想看到使徒之爭變成上次那樣,，所以你們最好也不要逼我,。”

　　上次使徒之爭血腥無比,，各方勢力相互傾軋,，陪葬者難以計數(shù)。八對候選和使徒僅有白王白季德,，觀星閣主白季禮和眼前的大陣師生還,。看來上次使徒之爭也在大陣師心里就下了陰影,。所以他才那么柔和,？

　　可林將軍心中還有心結(jié)。剛才大陣師兩次掀開面具但遮掩得太好,，自己竟什么都沒看到,。“大陣師能否摘下面具讓我看看真容,？”不止是他,，所有人都關(guān)心大陣師的真身。他從軍方的角度出發(fā),，總讓一個正體不明的人來當這白國的王吧,？

　　“真容？這東西真的要緊嗎,？世間又有幾個百姓見過我們白王大人的真容,？說到底白王的真容又與百姓何干？這面具我戴了這么多年,，難道礙著百姓安居樂業(yè)了,？”

　　雖然沒了底氣，但是老將軍還是想問，“白王的王座就那么有魅力嗎,？”

　　“有些事情必須坐上王座才能做到,。”

　　“您已經(jīng)名留青史了,?！?p>　　“我要的不是名留青史?！?p>　　將軍似乎越問越興奮了,，“那你要的是什么？難道現(xiàn)在的你還有得不到的東西嗎,？”

　　“這大陸分裂太久了,，天下之勢分久必合，與其讓后人來合不如自己動手,。這和將軍你為了孫兒想犧牲自己的想法應(yīng)該差不多,。”

　　“大陣師是想要打仗嗎,？”

　　“不一定,，我想應(yīng)該還有其它的方法，不過我現(xiàn)在還不是白王,，那些事情等我成了白王再一步步去想，一步步去做,。若我成不了白王,，死于途中，那我千思萬算又有何意義,？”

　　“世間除了白王還有人比您強,？”林將軍并不覺得大陣師有戰(zhàn)死的可能。

　　“也不一定,。世界很大,，我正要去看看。誰知道北國那方冰天雪地里有沒有藏著什么老怪物,?！?p>　　大陣師居然說別人是老怪物？想到此處林將軍差點笑了出了,。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大陣師的時候還是壯年,，如今自己形容皆老黑發(fā)染霜。那大陣師又如何呢,？怪只怪剛才過于震驚,，大陣師掩著的角度又好，自己竟錯過了一睹真容的機會。甚至臉真容的一部分都未能看清,。老將軍看向大陣師,，對方依舊懶洋洋的靠在窗沿看著窗外，就如自己來時那樣,。自己雖然的大陣師的目光向外看去,，卻只見茫茫一片?！按箨噹熢诳春翁?？”

　　“沒看何處。只是想看看窗外發(fā)發(fā)呆,?！?p>　　“我在這可有打擾？”

　　“這又不是我家,，你想坐便坐,，不吵到我就好?！?p>　　37

　　灰使徒掀開車廂的門簾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處小院之內(nèi),。院子里有井，有石磨,，有成堆的柴火,，許多玉米，各種蔬菜,。幾個木架子上還掛著許多勾人食欲的臘腸臘肉,。院子一側(cè)是正在開火的廚房，另一側(cè)是通往大堂的過道,，看樣子應(yīng)該是客棧的后院,。

　　也是呢，畢竟自己把馬車占了,，他們也總要找個地方住,。灰使徒順著通道走到大堂,。

　　此時因為不是飯點所以大堂里還有許多空余的位置,，灰使徒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喊到,，“小二,，要碗牛肉面加一份青椒炒臘腸。嗯,，架著后院那輛馬車的那兩個人還在店里嗎,？你幫我叫下他們,。”

　　正如此說著,，灰使徒微一抬頭便見那兩人正從二樓的樓梯下來,，白繁換了一身普通的藍衣。竹君換了一身白袍,，手中握著玉笛,，仍舊是難辨雌雄?；沂雇脚c小二對視一眼之后他丟出一塊碎銀然后說,，“沒事了，去弄吃的吧,?！?p>　　小二笑嘻嘻的接過銀子，然后退了出去,。

　　“從那天算,，過了幾天了？”

　　白繁在他對面坐下,，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說,，“已經(jīng)過去十天了。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灰使徒心里郁悶著,，常年未動的血魂氣只在身體里循環(huán)了三個周天,，怎么會過去這么久?？磥硎抢狭四兀氲酱颂?，灰使徒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肌肉和骨骼間發(fā)出咔咔的響聲。

　　白繁又問,，“你的傷好了,？”

　　“嗯，基本好了,。不過我這幾天不是在養(yǎng)傷,，是在凝練血魂氣。在帝都有罪司和國教祠的人太多了,，況且在觀星閣我還有意念劍和銀宵氣要學(xué)?，F(xiàn)在好不容易出來了，時不時修煉些血魂氣防身也是好的?！?p>　　血魂氣被灰使徒三番兩次提起,，竹君覺得不能置若罔聞卻又不敢高聲喧嘩，只得壓低聲音嚴肅的問,，“灰兄怎會血魂氣,？那不是黑國人的邪術(shù)嗎？”

　　“修我自身的氣血強身健體,，怎么能說是邪術(shù),，照你這么說我還覺得用毒傷人用劍傷人是邪術(shù)呢。被你們這么污蔑我心里多少是有些不高興的,?！笨粗鴮Ψ襟@訝的表情，“嗯,，我是黑國人啊,，我沒跟你說過嗎？”

　　竹君一時間有些發(fā)懵,。

　　“她也沒和你說,？”

　　桌對面的兩人同時搖了搖頭。白繁也是一臉懵逼,，幾天前竹君曾問過她一次,，她支支吾吾的掩蓋過去了，只想著小灰出關(guān)在做計較,。難道這時自己應(yīng)該同他說,？不是不該暴露身份嗎？

　　灰使徒看出了她心中的糾結(jié),，“你做得沒錯,，希望你繼續(xù)保持。作為獎勵我等下教你一套劍指決,。嗯,，是真正能夠打架的那種?！?p>　　看到她臉上露出喜色,，小灰也開心了起來，只不過此間還是有人不開心,?；沂雇街坏媒忉尩溃拔以谟^星閣不假,，是黑國人也不假,，也沒規(guī)定說黑國人不能進觀星閣的啊,？我這個當事人都沒糾結(jié),，你糾結(jié)什么?！?p>　　竹君半信半疑的道歉,，“方才是我失禮了?！?p>　　“嗯,，那我也失禮一回。聽聞已經(jīng)過去十天了,。不知道你想通了沒有，接下來你自己該怎么辦,。復(fù)仇之類的事情你還想做嗎？”

　　竹君說,，“現(xiàn)在到處都在傳我義父是被我害死的,。”

　　“經(jīng)過之前的事我覺得你應(yīng)該是無辜的,。”灰使徒心里的后半句是,，就你這水平能傷到青山之主？這笑話說得真搞笑,。二十歲左右能入靈動境界可以說是天才了，但對比老一輩的天才,，靈動境也不算什么。

　　竹君情緒激動的說,，“我不在乎我個人的名聲,，可我不想讓我義父白死。我義父的仇一定要報,！”

　　“殺過人的人身上一般都有殺氣,，尤其是剛殺過人的人,，當然想殺人的人身上也會有殺氣,。殺氣你身上確實有,，但是我覺得沒有濃烈到下定決心殺人的地步,。所以現(xiàn)在你所謂的報仇究竟是要做到何等地步,，不然到時候我為你拼死拼活,，你心腸一軟說不干就不干了,，我又師出何明？”

　　竹君說,，“你為什么肯為我做這么多？那我又該怎么報答你呢,？”

　　“我啊，最開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后來發(fā)現(xiàn)你根骨不錯,，正巧我觀星閣的一位長輩缺個資質(zhì)上佳的傳人,。你若是沒有去處，我覺得觀星閣是個好地方,，要知道多少人想進我觀星閣還進不去呢,?！?p>　　怎么越聽越像是騙子,？還是個武功高強的騙子,！竹君不由得謹慎起來,，他試著問,，“若是我不愿意去呢,？”

　　“不去就不去唄,，難道是我觀星閣吃虧了不成,？你的人生終究是你的人生，你想在這里與我們就此別過,，那也是你的選擇,，我愛助人為樂,，不喜強人所難。況且是你跟他們有仇,，又不是我跟他們有仇,。先前跟你說那些是不希望在緊要關(guān)頭出什么岔子,，同時也怕你將來后悔,。我希望你弄清楚報復(fù)和報仇是兩碼事,。”灰使徒鄭重的說,。

　　這時小二把食物端了過來?；沂雇金I了許久該吃就吃,，呼嚕呼嚕的吸著面條,。見對面那兩人許久都不做聲,，灰使徒開口說,，“我不希望你和我?guī)熋靡粯犹煺?。簡單的說你要報仇的對象是誰,，希望他們落個什么下場,，覺得怎樣才算大仇得報。咱們不能稀里糊涂的進了青山城,。你也得珍惜一下你的運氣,，我這種等級的打手可不多見,。”

　　竹君已經(jīng)確認了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我希望殺我?guī)煾傅哪侨齻€人死,?！?p>　　灰使徒覺得孺子可教也,，于是說,，“嗯,，會讓他們死的,。至于其他人呢……總會有那么幾條攔路狗的,。你懂我意思嗎？”

　　這回竹君沒有心軟,，他搖了搖頭,，“我義父死的時候他們誰也沒有出手,?！?p>　　“嗯,，了解了?！被沂雇皆谧约菏遣皇前堰@個原本心地善良的小朋友帶壞了,，奈何覆水難收?；沂雇讲桓冶憩F(xiàn)出來,，于是悄悄換了話題，“這里離青山城還有多遠,？”

　　竹君說,，“還有二十幾里?！?p>　　“哦,，那不急，先睡一覺,。明天一早我們就去,。”

　　“真的有觀星閣的前輩缺弟子,？”竹君也聽過觀星閣的傳聞,。無論外人如何造謠污蔑都無法掩蓋觀星閣的強大。那群強大的老怪物怎么會缺弟子呢,？

　　灰使徒說,，“是真的缺。來跟我背一段口訣,，試試你體內(nèi)沒有沒雷靈力,，沒有的話你去觀星閣恐怕也只能去掃地了?！?p>　　灰使徒開始吧啦吧啦一段赤云紅雷的入門篇,。竹君邊聽邊背，發(fā)現(xiàn)果然是一種童叟無欺的高深法門,。當他復(fù)述的時候他試著將靈力集中在指尖,。他的指尖出現(xiàn)了一道電光,！

　　剎那間白繁和灰使徒的臉色都變了,，他倆都會這段口訣，只不過體內(nèi)都沒有雷屬性,，所以學(xué)了半天啥都沒弄出來,。這小子剛聽了一遍，進步這么神速的嗎??？

　　竹君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么,，正要開口，卻聽灰使徒說,，“測試合格了,，等解決完你的事，我?guī)湍銓懛饨榻B信,?！?p>　　兩人同居一室的經(jīng)歷不是沒有，但是白繁還沒能把這當成習(xí)慣,。不知道不覺,，過了黃昏，白繁點起了蠟燭,。燈影搖晃,，灰使徒就坐在窗邊，輕輕的擦拭著手中的白劍,，不擦的時候就對著白劍發(fā)呆,。發(fā)完呆之后又輕輕擦起劍來,。

　　若是他沒話要說,，白繁猶豫是不是要請他出去了?；沂雇浇K于察覺到白繁那熱切的目光,，他覺得白繁可能有話要說，于是看著她等她開口,。她還沒開口,，天空突然下起雨來?；蛟S是已經(jīng)接近夏天了,，雨滴不在是那種細雨絲，已經(jīng)漸漸有了黃豆大小,。

　　灰使徒突然認真的說,，“我好久沒寫詩了?！?p>　　白繁一臉問號,。

　　灰使徒開始沉吟，“夜有時雨落窗臺,，猶墨染宣青花開,，天公隨筆留不住，明日風(fēng)干泯塵埃,。我這詩寫得如何,？”

　　白繁依舊是一臉問號,，“明天你不是要去打架嗎？你不用養(yǎng)精蓄銳,？”

　　灰使徒也覺得白繁在這待了這么久有些奇怪,。“等等,。這不是你幫我訂的房間嗎,？你沒幫我訂房間？”

　　兩人對視之后都看穿了對方的想法,。

　　我去,！你什么時候叫我?guī)湍阌喎块g了。

　　臥槽,！你沒幫我訂房間,！

　　灰使徒覺得自己很無辜，看來那輛馬車才是自己溫暖的小窩,?！昂冒桑驍_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