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科沃醒來時,自己正躺在那個干草垛上,,火把已經(jīng)熄滅,,四周很黑,遠處洞穴的角落傳來輕微的聲響,,他起身揉揉腦袋走了過去,,看到喬茜爾正坐在母狼尸體旁,抱著那本日記,。
苦澀涌上伊科沃的舌尖,,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喬茜爾看著他,,此刻她的雙眼顯得有些呆滯,、有些陌生。
“回去吧,?!耙量莆值吐曊f。
喬茜爾沒說什么,她緩緩站起身,,僵硬,、沉默地向洞穴外走去,伊科沃跟在她后面,,兩人經(jīng)過那個尸骨墓地時,,喬茜爾也毫無反應(yīng),只是默默地向前走,,前方出現(xiàn)了光亮,,現(xiàn)在是白天,空氣逐漸變得清新,,走出洞口那一刻,,喬茜爾的背影被晨光映得格外黑暗,也格外蕭瑟,、悲傷,、孤獨。
泰拉還在洞口老實地站著,,看到伊科沃出來,,就跟在他身后,兩人和一匹馬就這樣慢慢地走,,一直走回村子,,路上沒遇到任何危險,也沒有任何交談,。
沃切爾正在酒館悶頭喝酒,,滿身血污的喬茜爾走了進來,他一下子站起來,,酒館里的客人也都停止了喧嘩,。
沃切爾從柜臺后沖出來,狠狠抱住喬茜爾,,嚎啕痛哭,,然后他四處檢查喬茜爾,確認了她沒受傷之后又開懷大笑,,可他沒注意到喬茜爾的身軀多么僵硬,,也沒注意到喬茜爾的情緒有多么冰冷。
四周的客人都聚集過來,,慶祝喬茜爾安全回家,,對她噓寒問暖,可喬茜爾直直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房門,,伊科沃跟上去敲了敲門,門里沒有回應(yīng),于是伊科沃自己打開門走了進去,。
酒館里的人們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沃切爾當(dāng)然也知道,剛才還熱鬧的酒館此刻鴉雀無聲,,人們都看著那個關(guān)上的門,,沃切爾突然有一種不祥預(yù)感。
喬茜爾坐在床上,,伊科沃站在門口,。
“你走吧?!皢誊鐮栞p聲說,。
伊科沃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在這讓他恐懼的寒冷中,,他只能說出三個字。
“對不起,?!八D(zhuǎn)身離開。
“對不起,?!皢誊鐮柕穆曇繇懫穑量莆值氖纸┰陂T把手上,,但喬茜爾再也沒說什么,。
他走了,狼狽地走了,。
所有人都盯著走出房門的伊科沃,,伊科沃沒有管他們,走出酒館,,沃切爾追了出去,。
“怎么了?伊科沃,,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喬茜爾她……“
“感覺那么陌生?“伊科沃盯著沃切爾,。
“……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她全都知道了,,沃切爾,,全都知道了,沃切爾·恩菲爾德?!?p> “什……什么,?“
“他的母親,伊莎貝兒留下了一本日記,,喬茜爾知道了她們的工作是由你介紹,。“
沃切爾的臉色驟然蒼白:“我知道會有這么一天……我……錯了,,我不該相信瑪伊德……這是我一生的罪孽,。“
“我知道你的出發(fā)點是好的,,但你該告訴我,!你該告訴我真相的!“伊科沃終究沒忍住,,吼了出來,。
“對不起,伊科沃,,我……我……我無法就那樣放著小姐和布萊恩不管……他們的實驗失敗了,,他們兩人決然不愿以那種姿態(tài)活著,我嘗試過……可我無法對他們下手……我只能希望別人幫我……“
“所以你選擇了我,?“伊科沃的臉色有一絲猙獰,。
“對不起,伊科沃,,我……“
“你以為我是因為這個怪你,,是嗎?“
“不是嗎……“
“不,!沃切爾,,這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獸化實驗是可逆的,!你明白嗎,?“伊科沃想起了什么:“你說瑪伊德?瑪伊德……怎么可能,,當(dāng)初逃跑的那兩個實驗體,,居然……我怎么會沒想到……我怎么可能想到!“伊科沃的樣子有些癲狂,但沃切爾只聽到了前半段,。
“可逆……可逆,?你是什么意思……伊科沃,告訴我,!“
“就是說的這個意思,,他們是可以恢復(fù)成人的,!而且他們馬上就成功了!這次他們帶走喬茜爾,,就是因為他們的人類意志開始蘇醒,!他們?nèi)滩蛔ε畠旱乃寄睿∧恪耙量莆挚攘藥茁?,沒有接著說下去,。
沃切爾腿一軟,坐到地上,,再沒有說什么,。看著他的樣子,,伊科沃想起了那時的塔克肯蒂斯,,他心軟了。
“沃切爾……我不怪你,,沒有人會怪你,,連伊莎貝兒他們也不怪你,可是……就像我現(xiàn)在一樣,,我永遠無法原諒自己,,我無法相信自己殺了他們……我想你也永遠無法原諒你自己……你……照顧好喬茜爾!“
沃切爾還是一聲不吭,,就坐在那,張著嘴,,伊科沃騎馬離開這里,,決定永遠不再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沃切爾回到酒館里,,他一直想進屋去看看喬茜爾,但無法鼓足勇氣,,他就一直看著那道門,。
夜晚,蒼白的月光灑落整個拉芙丁村莊,,為一切鍍上一層銀白色,。
臉色蒼白的沃切爾還在看著那道門,酒館外響起了歡快的笛子聲,,沃切爾這才想起來,,今天是拉芙丁村莊傳統(tǒng)的慶月節(jié)——這天,在月光下起舞的戀人會得到月神的祝福,。
笛子聲仿佛給了沃切爾勇氣,,他終于站起來,,走向那道門。
“喬茜爾……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指望你能夠原諒我……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就如同我自己的女兒一樣,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喬茜爾……求求你……“說到最后,,沃切爾已經(jīng)泣不成聲,。
房間里沒有聲音,沃切爾的眼前仿佛閃過幾縷紅線,,他一陣心痛,,意識到大事不妙。
“喬茜爾,?,!喬茜爾?,!回答我,!喬茜爾!“沃切爾嘶吼,,但笛子聲是那么歡快,。
他不再呼喚,用胳膊狠狠撞上木門,,一下,、兩下……木門表面被撞得破爛,但只是表面,,他忘記了,,喬茜爾的房間當(dāng)然要用最堅固的門。沃切爾的整個右臂已經(jīng)滿是鮮血,,一根根木刺扎在上面,,但他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繼續(xù)砸,順著右臂流下的鮮血已經(jīng)在地上聚成小池塘,,一聲脆響,,他的右臂斷了,再也動不了,。
“喬茜爾……喬茜爾……“他氣喘吁吁,,汗水刺激著傷口。
沃切爾開始用膝蓋攻擊這道門,,這道不算太厚,,但相當(dāng)堅固的木門。
沃切爾知道,,如果喬茜爾清醒,,她絕對不可能還不給自己開門,,所以在絕望下格外用力。
“砰,!砰,!砰!“一下,、兩下,、三下……一聲聲悶響伴隨著沃切爾的痛呼響起,最后他的右腿再也抬不起來,,面前的門卻不為所動,,哪怕已經(jīng)染上了他那么多的鮮血。
“救命,!救命,!“沃切爾意識到自己可能打不開它,開始呼救,,突然間他覺得外面的音樂聲更大了,,人們的歡笑聲也越來越大。
“喬茜爾……“沃切爾心如死灰,,右手和右腿已經(jīng)動不了,,他干脆一頭撞在木門上,沒想到木門終于就這樣被他撞開,,一根木刺扎進他的左眼,,頭頂也流下滾燙的鮮血,他摔倒在地,,差點暈過去,,可他沒有,他一點一點爬向喬茜爾床邊,,用皮膚破裂的手指扒在床沿上,跪了起來,,他被鮮血染紅的視野看到了更加鮮紅的東西,。
一個巨大的、鮮紅的繭將喬茜爾包裹在內(nèi),,它仿佛由無數(shù)血管組成,,閃爍著猩紅的光芒,在月光下顯得那么邪惡,。
“哦……不,!喬茜爾!你這個……“沃切爾咳了幾下,,嘴角出現(xiàn)血沫,,他現(xiàn)在整個人就像是一個血人,。
“該死的,滾開,!離她遠點,!“他瘋了一樣用雙手撕扯那些血紅的絲,可那些絲剛撕開就會恢復(fù)原樣,,直到十指的指甲都斷裂,,他放棄了。
“你們想要血是吧,!來?。∥疫@里有很多,,那樣一個小姑娘頂什么用,?來啊,!“沃切爾已經(jīng)虛弱極了,,他用盡最后的一點力量撕開上衣,嚎叫著用左手擠壓右臂上的木刺,,一時間左手和右臂又噴出不少鮮血,,想昏過去的感覺更強烈了,他沒有,,他還是在壓榨自己身體里不多的血,。
可惜那血紅的繭不理他,即使沃切爾的血已經(jīng)灑到上面,,它也不管不顧,,繼續(xù)跳動,像人的心臟一樣,。
絕望的沃切爾明知道自己在徒勞,,但他一直在讓自己流血,直到他的血流干,,他保持那個姿勢死在床邊,,沒能閉上的雙眼失去了聚焦,始終盯著血紅的繭,。
不一會,,這個繭的跳動開始無力,飽滿的紅色絲線干癟下去,,鮮紅的光澤慢慢變暗,,最后變黑。
窗外的音樂聲小了一些,,慶月節(jié)就快結(jié)束,,一陣風(fēng)吹過外面的巨大篝火,,一直吹進酒館,吹進喬茜爾的屋子,,整個繭如同灰燼一般碎裂開,,化成無數(shù)鮮紅色的碎片被風(fēng)卷走,卷出了酒館,,整個床上除了沃切爾的血以外什么都沒有,,喬茜爾再也不存在,沃切爾的尸體還在盯著那里,,就像喬茜爾在那一樣,。
慶月節(jié)結(jié)束之際,約克和克萊兒正在月光下注視著對方,,在他們即將接吻的一刻,,一陣風(fēng)吹來,空中出現(xiàn)無數(shù)閃耀著月光的鮮紅色碎片,。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好美呀!約克,!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過,,確實好美,!“
然后那些碎片落在草地上,約克和克萊兒吻在一起,。
一雙眼睛盯著這一切,,他悲嘆著:“所有人都正確,卻帶來了最差的結(jié)果,,這其實不是規(guī)則的不公,,而是靈魂的錯誤,最初的錯誤引導(dǎo)了這一切,,那錯誤能追溯到太久太久的過去,,而現(xiàn)在的這些人真的有錯嗎?錯到了這個地步嗎,?要想修補一切,只能摧毀一切……這樣才是對那些靈魂唯一的幫助……對不起……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