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醴泉的地下熊熊燃起,。
三人將那些無意識的成癮者搬到了一層大廳,，等待警察們稍后的救援,。但易初心底清楚,，這些人如今的狀況，即使能夠挺下去,，下半輩子也得一直與維生系統(tǒng)作伴了,。而高昂的維生設(shè)備,，并不是他們中絕大多數(shù)能負擔得起的,。
聽著遠遠傳來的警笛聲,，他們快速離開，身影消散在人群里,。
片刻后,，易初與雪姬已經(jīng)坐在一輛懸浮列車上。
“費希特已經(jīng)走了,，我把這三個月的密碼先給了他,，密鑰的生產(chǎn)算法會在三個月后發(fā)給他……”
雪姬有些擔心地看著易初的側(cè)臉。
“你還好嗎,？”
自從走出醴泉，易初就再沒有說過話,。
他沉默地縮在座位上,，看著窗外的風景發(fā)著呆。
莫名的,，他又想起了店長,。
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呢,？
你又在哪里呢,？
……
“兄臺，借過嘍,?！?p> 輕薄的短袖，隨意的拖鞋,，歡快的小提琴音符從白朔的肩上傾瀉而出,。
“我想飛到天上去,，去呀嘛去放羊……”
他穿梭在飯桌之間，歡樂的曲調(diào)激起了陣陣笑聲,。等到一曲終了,，甚至還有人拍手起哄。
“再來一個,！”
“那得加錢,。”
白朔滿臉嫌棄地擺擺手,，又引發(fā)一陣哄笑,。
一片歡快的氣氛中，鋪面的老板連忙拉過白朔：“沒問題,，按剛才說好的,，一周一千聯(lián)邦幣?！?p> 他又不死心地瞟了眼白朔背著的大提琴箱,，補充道：“你要是愿意演奏大提琴，工資還能更高,?！?p> 雖然他沒有聽過白朔演奏的大提琴曲，但樂師隨身背的一定是他們最擅長的樂器,，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眼前這個人卻只愿意演奏小提琴,。
“大提琴和你這里的氛圍不太搭，”像是看出了攤主的困惑,，白朔笑笑道,，“那就這么定了?！?p> 于是他又是一轉(zhuǎn)身,，靠著背后的雕塑，雙手搭上小提琴,。
即使是在燒烤攤上,，白朔拉的小提琴仍然認真而動情。
于是悠揚的聲音再次響起,，和著烤肉的香味飄蕩,。
這是個不大的燒烤店鋪，也賣麻辣燙和酒水,。味道說不上好吃,，但鋪面的生意卻并不算差，很大程度上都仰賴于他們圍著的這座雕塑,。
五人高的優(yōu)雅女神像穿著著地長裙,，胸前的藍色水晶閃閃發(fā)亮,，慈祥地注視著腳下來來往往的客人。
這尊女神像大概又是某次市政活動的產(chǎn)物,，或許原本的規(guī)劃中還應(yīng)該有配套的噴泉和廣場,。但就像地下城里無數(shù)爛尾項目一樣，她現(xiàn)在只是孤零零地站在這里,。
攤主干脆環(huán)繞著女神像開了羊雜湯鋪面,，把女神像當成免費的廣告來用。他用全息影像在女神像的頭頂打出招牌,，效果竟然還不錯,。
而今天，他又收獲了一名不錯的駐店樂師,，這讓他心情更加舒暢,。
他在心底默默盤算自己這一年的營收，想著再有一兩年也許就能攢夠肺部移植的手術(shù)和材料費,，臉上露出笑容,。
不知道九鳳回歸之后，手術(shù)的價格會不會便宜些,。
他這樣想到,，然后看向西北方向。
幾公里外就是九鳳地下城的中央廣場,，三個月后那里即將舉辦九鳳的回歸儀式,。
據(jù)說不僅是九鳳的高層，就連聯(lián)邦也會派來重要人物,。
只是這和他就沒什么關(guān)系了,。他聽著客人的叫喚，臉上立刻換上了笑容：
“您別動,，放著我來,。”
白朔的出現(xiàn)讓整個鋪面的生意都好了幾分,，直到淡藍色光芒染上整個地下城頂部，小攤的客人才三三兩兩的散場,。
曲終人散,，白朔告別鋪面老板，背著他的大提琴箱離開,。
他來到不遠處的一處高檔居民小區(qū),，在小巷中脫去短袖，換好不知從哪里拿出的西裝與皮鞋,，走到門前與門衛(wèi)和善地打著招呼,。
“晚上好,。”
“百里先生,，您回來啦,。”
門衛(wèi)開心道,。
“我們家小孩兒纏著我想聽您拉小提琴呢,，您什么時候再在社區(qū)開場‘演唱會’？”
“等你小孩兒上學(xué)再說,，”白朔笑笑,，“現(xiàn)在才五歲能聽懂什么?！?p> “話不能這么說,，您看咱們這里的住戶家孩子，沒出生就已經(jīng)開始聽音樂了……”門衛(wèi)為白朔打開門,，目送白朔的背影消失在社區(qū)的綠化帶中,。
不愧是音樂家，走路都顯得如此有氣質(zhì),。他在心中感嘆道,。
如果能讓孩子再去聽幾次他拉琴就好了。他想到這里牙根有些癢癢,。
上次聽完百里先生的演奏,，孩子竟然哭著鬧著說害怕，實在讓他很是生氣,。
他這么拼命才找到這樣一份工作,，目的不就是為了能和這個社區(qū)里的居民搞好關(guān)系？無論是哪位,，但凡手頭漏下一星半點,，都足以讓他們這樣的家庭受益無窮。
他又開始發(fā)愁孩子的學(xué)雜費,。
雖說他并不會像那些地下的居民一樣無知,，但昂貴的學(xué)費與書費對他們家庭仍然是一筆巨大的負擔。
可如果不上學(xué)的話,，連門衛(wèi)這樣的工作恐怕也找不到,，難道真的要讓孩子搬回更深的地下去？
想了很久但仍然沒有答案,，他只有回望一眼燈火通明的高檔社區(qū),，臉上露出艷羨的神色。
之所以叫做高檔社區(qū)，最簡單的體現(xiàn),，就是這里的居民樓,，是向上蓋的。
十二層的居民樓,，雖然不高,，但占地很大，更不用說社區(qū)里還有整個地下城都頗為少見的綠色植被,。
白朔刷卡走進居民樓,，坐著電梯一路向上，沒有在任何一層停留,，而是直接刷卡登上了天臺,。
絕大多數(shù)居民樓的住戶都不知道，這棟樓的最頂層還有一處天臺,。即使是最老的那批住戶,，也只聽說頂層因為出過事故，被封禁了起來,。
走進天臺,，白朔才略微放松下來，松了松領(lǐng)帶,，仰望著頭頂?shù)挠乃{色光芒,，下意識瞇了瞇眼睛。
即使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他還是不習(xí)慣地下城夜晚的光線,。
回憶起那些璀璨奪目的星光，他吐出嘴里的煙頭,，用腳擰滅,，然后取下背后的大提琴箱，卻并沒有打開,。
咔吧一聲,。
他用右手將左臂拆了下來，放入大提琴箱外壁的凸起中,。
那里原本應(yīng)該是大提琴箱存放琴弦的位置,。
做完這些，他才靠著墻角,，用單手嫻熟地又點了根煙,。
煙霧迷蒙中，一點火星或隱或現(xiàn),。
這么久了，小家伙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的“死”了？
他靜靜想到,。
不知道有沒有為自己落幾滴淚,？
也許還會難過傷心好幾天？
他下意識搖了搖頭,，低聲咳嗽兩聲,，看著天臺邊被風吹動的野草，臉上露出笑容,。
他知道易初的骨子里透著屬于九鳳地下城居民的倔強與瘋狂,，就像這些野草一樣。
也許會一時被吹倒,，但最終還是會挺立,。
他彈了彈煙灰。
自己在信封里給他留下的錢足以讓他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如果他真的想去軍方當機修兵,，那么那枚伊娃之淚也足以讓他和那些人搭上線。
原本他只是希望小家伙能在九鳳平安度過一生,，但易初的成長速度實在超過了他的預(yù)料,。
無論是機修水平，還是視野眼界,，都不是這個年紀正常孩子應(yīng)該有的水平,。
但他知道這才是正常的。
他莫名想起之前友人的嗤笑,，不屑地冷哼一聲,，又有些恍然若失。
大概是老了,，所以才會經(jīng)常想起過去的事情,。
他如是想道。
于是他拍了拍地上的大提琴箱,，站立起來,，瞇起眼睛，看著西北方向,。
在天臺的西北不遠處,，慈祥的女神像頭頂著橘黃的燈光。而順著天臺與女神雕像的連線方向,，再往西北去四千二百米,，就是九鳳中央廣場。
四千兩百米,，是一個吉利的數(shù)字,。
他笑了笑，掐滅了煙，轉(zhuǎn)身離開,。
過去的事情,，就是故事。
而故事,，終會迎來他的結(jié)局,。
無論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