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細強乘坐火車抵達羅川的時候,，已是第三日中午。這是他第一次乘坐火車,，也是第一次離開從小長大的柳園市,。他很害怕,，一直到奶奶和母親將他送上火車，他的心還在“砰砰砰”地跳個不停,。要不是因為家里面臨著這樣的狀況,，要不是為了白發(fā)蒼蒼的奶奶和父母，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去冒這個險的,。
他不知道自己會去哪里,，只能聽天由命地窩在角落里的椅子上，聽著火車發(fā)出“哐當哐當”的聲音,，茫然地想著心事,。車上人很多,，很擠，剛剛過完五一勞動節(jié),，人員流動性很大,。劉細強很慶幸自己買了張坐票，不然就跟那些被擠成柿餅的人一樣,，灰蒙蒙的臉上寫滿痛苦焦慮的表情,，在烏煙瘴氣的空間中絕望地呻吟。
羅川正在下雨,，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窗外的芭蕉葉上,，發(fā)出“滴滴答答”的聲音。附近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山,，此刻看上去郁郁蔥蔥,。山谷間煙霧繚繞，猶如仙境般,，充滿著迷離之美,。
整整坐了十五個小時，實在是累的夠嗆,。劉細強疲憊不堪地跟隨人群走下火車,，他沒有搭的士，而是搭了一輛頂棚安裝在前面的三輪車,。他覺得的士一定很貴,，三輪車一定很便宜，另外蹬三輪車的師傅也讓他感到更親切些,。
三輪車行駛了大約十來分鐘,，來到市中心。市中心公路兩邊種滿了松柏和萬年青,，萬年青修剪成各種別致的圖案,，上面點綴著一些白色的、紅粉的花朵,，看起來清新而美麗,。
羅川是一個縣級市，總人口只有一百來萬,。但歷史悠久,，有很多歷史文物和古城。古城樓間夾在現代化的樓宇之間,，頗有些拍古裝戲的意味,。路上行人車輛并不是很多，來來往往就那么幾輛,。寬闊整潔的街道,，繁華的商務大樓,，和周圍的人氣毫不匹配。
“小哥,，從外地來的,？”
蹬三輪車的師傅見劉細強四處張望，和他搭訕,。
“是的，這里人好少,?！眲⒓殢娬f。
“這里的人都到外地打工去了,，我們一天都做不了幾個生意,。”
“可是這里看起來還不錯啊,，街道修的很漂亮,，有很多漂亮的大樓?！?p> “哎,，那都是形象工程，馬路隔幾年就修一次,，樓房經常推倒了重建,。不這樣怎么能推動GDP增長？商家們怎么能賺到錢呢,？”
“可是這里不是還有很多古代的建筑嗎,？”
“那也是形象工程，是市政府刻意保留的,。每年維護要花錢,，可以向國家申請?zhí)厥饨涃M。市政府準備將它們申遺,，申遺以后還能申請到更多經費,。”
“這樣??！”
“你到市政府找人嗎？”
“是的,，我找盧老市長,，您知道他嗎？”
“他啊,，早退休了,，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親戚，有點事找他,?！?p> “哦！”三輪車師傅突然不說話了,，低著頭猛踩了幾下,，不一會兒就到市政府大門口。
“到了,?！睅煾嫡f。
“好的,，多少錢,？”
“十塊，不多收你,，別人都要二十,。”
劉細強拎著包裹走下三輪車,，付給師傅十塊錢,，那是他全部盤纏的三十分之一。師傅轉身蹬著三輪車走了,。
劉細強朝市政府大樓看了看,，房子并不是很高，大概有五到六層的樣子,。也并不奢華,，甚至有些年限了，墻面的顏色看起來很灰暗,。兩個身穿綠色軍裝的門衛(wèi)站在門口,，一邊一個，朝進出的車輛行著標準的軍禮,。
不知道為什么,，劉細強的腿肚子突然抖的很厲害，他發(fā)現自己的穴位好像被封住了,，兩只腳變得不能動彈,。他彎下腰捏了捏腿肚子，又摸了摸狂跳不止的心臟,，暗自給自己鼓了鼓氣,，朝市政府大樓艱難地走過去。
“你在這里干什么,？”門衛(wèi)老早就發(fā)現了他,，朝這邊走過來,。
“我……我找盧老市長?！眲⒓殢姷痛怪^,，囁嚅著說。
“找誰,？”一個門衛(wèi)湊過來,，將耳朵貼近他。
“我找盧……老市長,?！?p> “他找盧老市長?！绷硗庖粋€門衛(wèi)說。
“你是干什么的,？”
“我從柳園市來的,。”
“身份證拿出來,?！?p> 劉細強打開包裹，在里面窸窸窣窣摸索了半天,，將身份證摸了出來,。
“你找他干什么？”
“我是他親戚,?！?p> “哦！”兩個門衛(wèi)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地問：“你是他親戚,？你跟他約過嗎？你有他電話嗎,？”
“沒……沒,，我家里發(fā)生了一點急事，讓我來找他幫忙,?！眲⒓殢娂钡脻M頭大汗，他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你先打個電話給他,，讓他給我們傳達信息你才能進去，你知道他住幾樓嗎,？”
“不知道,?！?p> “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還是走吧,，改天跟他約好再來,。不要總站在這里了，妨礙我們工作,?！遍T衛(wèi)將身份證塞進劉細強的上衣口袋，轉身準備離開,。
劉細強手中的包裹“哐啷”一下掉在地上,，他顧不上去撿，使出全身的勁憋出一聲細微的吶喊,，帶著濃濃的哭腔：“我是真的有急事要找他,！”
“我看這家伙有點傻不拉幾的，他說他是盧市長家的親戚,，誰信,？這年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腦殘,，趕他走算了,。”剛才檢查身份證的門衛(wèi)說,。
“萬一他真是盧市長家的親戚呢,？”另一個門衛(wèi)說。
“那我去打個電話,？”
“嗯,！”另一個門衛(wèi)點了點頭，轉身對劉細強說：“你在這稍等一下,?！?p> “好！”劉細強彎下腰,，拾起地上的包裹,，一把擦掉臉上熱乎乎的淚水和鼻涕，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