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流云宗
古正尚自對著那巨幅牌匾愣愣出神,，猛地察覺有人正不斷地搖晃著他的手臂,，其心下豁然一驚醒過神來，卻見千葉等人已經(jīng)魚貫步入了殿內(nèi),，留下兩名小道童扯著他的衣袖不停催促,，面上隱隱泛著些焦急神色,，古正自知失態(tài)，慌忙疾走兩步,，隨著千葉等三人來到殿內(nèi)站定,。
“弟子見過三位師祖，眾位師伯師叔,！”千葉三人方一停穩(wěn)身形,，便齊齊對著殿上恭聲奏道。
“罷了,，你三人起身回話,。”
此時殿內(nèi),，上首位正有三人泰然端坐,，均乃道家裝扮，那居中者身著一襲乳白色錦袍,，青絲美髯,，雙目似開似閉，唇齒輕啟吩咐道,。
在那說話之人身側(cè),，分開左右,，尚還坐著一男一女，那左手邊的男子面白無須,，看上去不過三旬有余的模樣,，但卻極為詭異的生著滿頭白發(fā)，而另外一側(cè)的女子容貌嬌艷靚麗,，神態(tài)恬靜安詳,，也看不出她究竟芳齡幾何，襯著一領(lǐng)墨綠羅裙的妝點之下盡顯其凸凹有致的身段,，至于殿內(nèi)下首,，又分列兩排，規(guī)規(guī)矩矩的候著十?dāng)?shù)人,，他們幾人雖是身上裝著略有不同,，不過面上神色卻是如出一轍，一個個的恭謹虔敬,，束手靜立不發(fā)一語,。
“千葉，汝等三人追查黑虎城百姓離奇失蹤一事可是已有了結(jié)果,？”白衣道人待千葉三人直身之后方始問道,。
“回師祖，此事弟子三人業(yè)已查明實情,，原是那黑虎城東北百里之外有一山谷,，被邪魔外道盤踞，專去做些擄掠百姓拘禁生魂的勾當(dāng),，如今那妖首已然伏誅,，余眾無辜之人，問明緣由后弟子便將其一一遣散各自返鄉(xiāng),，弟子未經(jīng)師門允許,，擅作主張，還望師祖責(zé)罰,！”
千葉邊說,，那為首之人一邊暗暗頷首，待其言罷,，白衣道人才道：“這件事情爾等三人做的很好,，也無須妄自菲薄，只是吾輩修士不為俗世所累,，此次破例遣你三人下山也是無奈之舉,，今后若無要事，還是莫要去沾染俗世之間的紛爭才好?！?p> “是,！弟子謹記師祖教誨！”三人聞言伏首領(lǐng)命,，但那千葉卻是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暗里瞥了一眼一旁的古正，面有難色地湊道：“只是...只是弟子尚有一事恭請師祖定奪,?！?p> “何事？但說無妨,?！卑滓碌廊搜垡娗~這般神色，其心下顯然早已猜出了個大概,。
“稟師祖,，這位小兄弟也是受那谷中妖人所惑方才誤入了邪途，事畢之后,，弟子本意是想送其歸鄉(xiāng),，但豈料他卻忽然心生拜師之念，弟子等人道行微弱,，怎敢應(yīng)允,，不得已方才擅自將他帶回宗門，是去是留,，還望師祖示下?！?p> 千葉言畢,，偌大的殿上頓時響起陣陣竊竊私語，在場眾人輪番打量起少年古正,，也不知在談?wù)撔┦裁础?p> “肅靜,！”
白衣道人眼見下方眾人私語不止，不由得面露不悅輕斥出聲,，繼而對站在殿中的古正溫言問詢道：“孩子,，你姓甚名誰，是哪里人氏,，能否來與我等說上一二,？”
感受著殿內(nèi)眾人頻頻掃視而來的目光，古正心下早已忐忑非常,，此時聞及那白衣道人言語,，不禁令其愈加變的急促起來，古正暗里穩(wěn)了穩(wěn)心神，方自開口道：“啟稟仙長,，小子姓古名正,，爹娘喚我乳名荒兒，乃是俞城古家凹人氏,，只因數(shù)月之前受那老者莫邪蠱惑,，被其騙至招魂谷中，本是為了修習(xí)法術(shù)來保全性命,，豈料竟被熊屠那惡人威逼,，專去做些豢養(yǎng)陰魂的勾當(dāng)，小子心下雖是極不情愿,，但奈何身不由己,，不得不去聽命于他，所幸今日蒙千葉大哥搭救,，誅殺了熊屠惡賊,，我才得以脫困，后來又見千葉大哥他們法術(shù)如此厲害,，小子心下實是羨慕的緊,，于是便生了拜師之念，萬望仙長能夠收下弟子,！”
古正一口氣說罷,，‘噗通’一聲直挺挺地雙膝跪地，朝上叩拜起來,。
白衣道人聞言,，與其左右二人面面相顧，顯然一時之間尚還拿不定主意,，反倒是立在下首的一眾道人,，時不時的掃向叩拜不止的古正，有的搖頭,，有的嘆氣,，有的冷眼漠視，有的不為所動,，大多都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白衣道人將眾人神色看在眼中，如何猜不出他們心中所想,，無奈開口道：“古正,，你且先站起身來，至于拜師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時,，還須從長計議,。”
少年猶似是沒有聽到一般，只自顧自的磕頭叩首,，白袍道人見此不禁搖頭苦笑,，沖著千葉一遞眼色，后者會意,，慌忙上前攙起了拜伏于地的古正,。
“古正，你的身世我眾人已然明了,，念在你拜師心切,，我等自會仔細斟酌，不過在此之前,，尚有一事本座須是與你言明在先,，倘若待你聽完仍舊要執(zhí)意堅持，本座自然會與你有個交代,?！卑滓碌廊顺烈髌蹋瑔X道,。
古正聞言自是求之不得,，翹首凝神定定地望著白衣道人，神色間頗為殷切,，而與之同時,，端坐于上首的三名道人也在細細地打量著少年，尤其是那左手邊的白發(fā)道人,，當(dāng)其看清少年面龐之后,，星眸之中更是閃過一絲孤疑，繼而越看其神色便越是凝重,。
“孩子,，吾輩修道之人清心寡欲，秉持天地正氣,，一心向道，非是那邪魔外道可比,，但既身入玄門,，從此便要與俗世兩隔，不得再去沾染半點羈絆,，而你小小年紀家中父母尚在,，如何便做此不孝之舉？望你能夠三思而后行吶,！”白衣道人盯著少年端詳良久,，方才語重心長道。
只這一席話，恰似當(dāng)頭棒喝,，直敲打在古正心頭,，霎時間，往日里那些與自己爹爹娘親相依相伴時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現(xiàn)在其眼簾,，讓他莫名感到陣陣錐心刺痛,，鼻頭一酸，止不住地便淌下兩行清淚,。
殿內(nèi)眾位道人眼見少年動情,，亦是無不感慨，而那白衣道人心下更是不忍,，恰要出言寬慰,，卻見古正驀然撩起衣袖在其面頰一抹，神色間透出一絲決然,，接著‘噗通’一聲再次跪伏在地,，口中道：“仙長，不能伴于雙親膝下奉養(yǎng)終老,，弟子自是萬般難舍,，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終有別離之苦,，既如此，索性長痛不如短痛,，雖則不能與之日日相伴,，卻將爹娘每每敬于心中，養(yǎng)育深恩不敢忘卻,，懇求仙長收下弟子,，以全弟子向道之心！”
殿內(nèi)眾人聽罷,，再望向少年的神色之中不禁多了幾分訝然,，尤其是那上首的三位道人，始終古井不波的面上微微泛起波瀾,，當(dāng)即三人眼神略一示意,，最后仍是由那白衣道人開口言道：“孩子，不想你小小年紀竟有此番見識,，看來也是頗具慧根之人,，不過吾輩修士所為乃是逆天行事，一生砥礪前行阻力重重,，更有數(shù)不清的兇險與劫難,，倘若稍有不慎便會墮入萬劫不復(fù)之地,，似此這般，你還要入我玄門嗎,？”
“仙長明察,，弟子心意已決不敢誆語！”古正頓首拜道,。
“好,，這倒也難得，”白衣道人似是頗為滿意,，沖著少年微微一笑,，以示嘉許之意，而后其視線掃過下方一眾道人,，淡淡道：“爾等也都聽到了,，這孩子雖是生的羸弱，但小小年紀心智倒也算得堅韌,，你們幾人之中可有誰愿意收他為徒嗎,？”
那下列一干道人聞言，又是一陣交頭接耳,，看似都有些不大情愿的樣子,，恰在此時，只見一名身著淡藍色宮紗羅群的妙齡女子越眾而出,，朝上恭身道：“凌虛師伯,，我芷香峰上向來只有女子，這孩子怕是與我們芷香峰無緣的,?！?p> “幽水師妹，你這門下弟子倒是撇的干凈,，”白衣道人聽說,，先是瞪了一眼那說話的女子，而后轉(zhuǎn)過頭來與其身側(cè)的道姑道,。
“呵呵,，掌教師兄，此事原也怪不得冰藍這丫頭,，我宗門規(guī)歷來如此,，小妹也是實屬無奈呀?！毖垡娏杼撜嫒瞬粦嵉纳裆瑔咀饔乃牡拦貌唤笭柕?。
“罷了,，你們二人一個只收女弟子,，一個卻又從不收徒，這百來年間,，入門弟子倒大多留在了我這天靈峰上,，”凌虛真人搖頭輕嗔，末了,，其視線掃向下方列在首位的道人,，淡淡道：“方清，你身為大師兄,，心下可有什么計較,？”
那喚作方清的道人應(yīng)聲而出，面有難色道：“師尊,，弟子管理宗內(nèi)諸多事物,，早已是分身乏術(shù)，況且千葉他們幾個又不成器,，叫我哪里還有心思再去收徒,？不如...不如便將這等好事讓與其他幾位師弟吧?！?p> 其余道人聽聞方清言語,，一個個變的神色不善起來，或是對其輕聲嗔怪,，或是暗暗低語咒罵,，但那方清面對眾人指摘卻是坦然受之，故作不聞不見,，反倒是立于一旁的千葉聽了方清之言,，心虛般的望向自己師父，神色間大是窘迫,。
“哼,！你休要與我借故推脫，為師知你日日盡心盡職,，是以不愿再過多干涉宗內(nèi)事物,，但常言道‘能者多勞’，今日你便委屈則個,，收下這孩子吧,。”
眼見殿內(nèi)幾人左右推諉,，大都不愿收這少年為徒,，凌虛真人稍顯尷尬，旋即面色一沉,，不由分說便將這樁差事交到了道人方清手上,。
“師尊,，這…”
方清聞言大急，欲要開口申辯,，豈料卻被凌虛真人擺手制止,，這下子可真真樂翻了他那一干師弟師妹，一個個憋著笑意,，若非是顧忌師尊凌虛掌教在場,，恐怕早已要開懷暢笑出聲了。
那方清垂頭喪氣,，宛如生吞了一只活蒼蠅般,，沒好氣的轉(zhuǎn)身瞪了一眼少年，正要打算就此認命,，便在此時,，卻忽又聽得殿上有人言道：“且慢，這個徒弟我收下了,?！?p> 此人話音不大，但卻擲地有聲,，待到殿內(nèi)眾人循聲看清說話之人,，俱是一愣，便是連那修為高深莫測的凌虛真人也不禁為之目瞪口呆起來…
“苦泉師弟,，你......”凌虛真人愕然的看著身旁的白發(fā)道人,，難以置信道。
幽水道姑也是一臉訝色,，以她對自己這位師兄的脾性再是了解不過,，修煉至今三百余年間，尚還從未見他對誰青眼有加,，豈料今日竟是為了一個資質(zhì)平平的少年動起了收徒之念,，著實是令她太過費解。
“掌教師兄,，你等不必如此,，這孩子頗有靈根，心性也算不壞,，若能稍加雕琢,，假以時日必是一塊兒美玉，還望師兄應(yīng)允,?！笨嗳廊藢τ诘顑?nèi)眾人所表露出的詫異神色絲毫不以為意，曬然一笑與凌虛真人道,。
“師弟,，你秉性孤傲,，數(shù)百年來潛心修煉只為大道可成，為兄的又豈會不知,？只不過這孩子雖是心智尚可，但觀其根骨卻也一般,，你何必......”
凌虛真人話未說完,，便被那苦泉道人打斷，只聽他道：“師兄,，你所憂慮之事我又何嘗不明白,？然則為弟心意已決，師兄便莫要再勸我了,?！?p> 凌虛真人聞言，深深凝視了苦泉道人一眼,，好似想從其面上找出些許端倪,，然而，迎著凌虛真人那明顯帶有詢問之意的目光,，苦泉道人也只報以淺笑并不多做解釋,，凌虛見此，心下愈發(fā)起疑,，但礙于當(dāng)著殿內(nèi)眾位弟子面上,，他又不便過多追問，猶豫片刻之后,，凌虛真人喟然一嘆,，無奈依從道：“好罷，既然師弟有意收徒,，那便讓這孩子跟著你修煉吧,。”
“多謝師兄成全,！”
苦泉道人起身朝那凌虛真人微微一拜,，接著慢步走下玉階，來在了古正身前,，抬手輕輕撫了撫少年額頭,，溫言道：“孩子，你可愿拜我為師嗎,？”
“弟子愿意,！”
耳聽凌虛與苦泉二人對話，少年心下早已歡喜不已,，比及此時苦泉道人親自問詢,，古正慌忙一口答應(yīng)下來,，好似生怕那苦泉道人反悔一般。
“好...”
聽聞古正應(yīng)允,，苦泉道人也似頗感欣慰,，輕輕拍了拍少年肩頭，而后轉(zhuǎn)身與凌虛真人道：“師兄,，此間若無它事,，我便先帶這孩子回去了?！?p> 眼見師弟今日這般反常,，那凌虛真人雖是滿腹疑竇，卻只不好當(dāng)眾相問,，待其聞聽苦泉道人辭行,，也只得首肯道：“嗯，師弟自便罷,?！?p> 苦泉道人聞言，沖著凌虛與幽水二人微微頷首示意,，接著也不去理會旁人,，牽起少年便朝殿外走去，只留身后眾人一個個瞠目咋舌不已,。
凌虛與幽水二人相視苦笑,，均被苦泉道人那反常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殊不知此時位列殿內(nèi)的其他弟子也正自不停猜疑,，尤其方清幾人心下更是追悔不已,，原本他們幾人嫌那少年資質(zhì)平庸，都不愿去招惹這個累贅,，但豈料最后竟是被那性情古怪的苦泉師叔給搶了去,，難不成是那孩子身上真的有些不凡之處？
而最是哭笑不得的當(dāng)屬千葉,、紅綢,、洛柯三人，他們目光幾近呆滯的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暗自咋了咋舌,，誰能想到莫名其妙的帶回來一個十余歲的小娃兒，轉(zhuǎn)眼之間搖身一變居然成了自己師叔,，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怎是一個郁悶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