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蜿蜒曲折的紅木長廊,,正是南院通向北院的必經之路,。
護國公府占地頗廣,分為南北兩院,。長房和老夫人住南院,,二房住北院。
長房人丁單薄,,尋常歲月沐震,、沈昭云和沐海晏待在邊關,偌大的南院便只剩沐河清與沐老夫人相依為命,。
北院反而更為擁擠,。沐昌雖與沐震是兄弟,但性格截然不同,。沐震用情至深,,沐昌卻朝三暮四,,娶了朱紅綾之后,接連納了幾房妾室,。朱紅綾膝下便有長子沐驍,,長女沐婉以及幼子沐祁佑。那幾房妾室中阮氏先后生下庶長女沐楚兒和庶長子沐喬,。
原先接待貴客本應在護國公府南院,,由沐老夫人親自迎接。但老夫人這幾日恰去了初云寺,,二房干脆把陸修堯這位“貴客”請到了北院正堂上,,盼著陸修堯對二房生出不同的印象來。
沐河清走在前面,,恰路過一處池塘,,平靜的眼中泛起點點漣漪。
這一磚一瓦,,于她而言,,再熟悉不過。
這一處芳心池,,她兒時嬉鬧于此還曾幾次沾濕了衣物,。夏日在池邊的涼亭乘涼,冬日便在結冰的池上溜冰玩耍,。而今,,再看見這片池塘……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那雙桃花眼中依稀閃過復雜的情緒,。
她淡淡瞥了眼落后的沐婉,,精心打扮,但那張溫婉嬌俏的臉上還殘留幾分煞白,。
沐河清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婉姐姐先前責怪我生疏,,眼下卻是姐姐不肯與我說話,可是我有什么地方惹姐姐不高興了,?”
沐婉尚還沉浸在恐懼中,,乍一聽見沐河清的聲音,竟嚇得赫然抬頭,,蒼白的臉上硬是扯出一絲笑意:“清兒妹妹……不是的,,姐姐沒有責怪…”
沐河清點點頭,直接掐斷她的話:“姐姐來時說有貴客造訪,,不知是哪位貴客,?”
沐婉被她強行打斷,嘴角扯出的笑容變得更加牽強,。
沐河清確實有打斷他人說話的毛病,。她自小千嬌萬寵,,任性妄為,只要一個不耐煩,,最愛動輒打斷別人的話,,整個護國公府,也唯獨沐河清一人膽敢作出如此行為,。
無人說沐河清的不是,,卻有人管教沐婉的疏忽。
沐婉幼時被沐河清搶了糕點,,回去向沐昌告狀,,沐昌本想訓誡她幾句,哪知女孩兒委屈至極竟直接打斷了沐昌的說教,,哭鬧不休,。沐昌惱極,順手抄起桌上的茶盞扔在女兒胳膊上,,血流如注,,自那以后她左臂便落了一個傷疤。
在護國公府,,只有沐河清是唯一的大小姐,,眾星捧月,。
沐婉下意識地握緊了左手,,強顏歡笑:“是……是景王殿下。殿下?lián)挠谀?,與爹下了早朝特趕來國公府看望妹妹,。”
沐河清平靜的臉上恰到好處地顯出少女應有的嬌羞與歡喜:“是少淮哥哥,?”
“我說是誰這樣關心我呢,。少淮哥哥……還是一如既往地待我好?!鄙倥难劢敲忌叶际菭N爛的笑意,,璀璨的星眸美得幾乎教沐婉晃了神。
少淮……那是景王殿下的小字,。
沐河清……如今竟已能直喚殿下的小字了,?
沐婉死死地捏著左手,美眸盈盈,,臉色卻陰霾得厲害,。她盯著前方沐河清的背影,嘴角近乎病態(tài)地揚起,。
幾句話的功夫,,兩人攜丫鬟輕車熟路的到了榮華堂前,。
榮華堂前院一片蕭瑟,正堂內已經隱隱傳來說笑的聲音,。前院上方的天空有一群秋雁排成人字形,,掠過長天。一股冷風卷起了地上干枯的落葉在空中舞了一陣,。冷風鼓起沐河清的披風,,少女尚未長開的眉眼在風中顯得愈發(fā)清麗。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臺階,。
在門外能隱隱聽見榮華堂內的談話聲,,是沐昌的聲音:“景王殿下,如今玄州大旱,,微臣身為玄州州牧實在惶恐,,不知景王殿下可有良策說來一敘,也好教微臣學習一二,?!?p> 朱紅綾隱隱在旁附和。
上至最后一級臺階,,沐河清卻忽然停了下來,。
她回頭望了一眼天空。
沐婉跟在身后,,一只手卻突兀地懸在身前,,見沐河清轉身她的神色竟頗為驚慌,猝不及防地趕緊收回那只尷尬的手,。
沐河清卻只是望著天邊遠飛的群雁呢喃出聲:“婉姐姐,,你看那群雁……”
沐婉為了掩飾方才的動作,下意識向天上望去,。她正想敷衍了事,,卻忽然猛地被人推在了臺階上!
“?。,。 ?p> 沐婉一下摔倒在階上,,驚呼一聲,。
挽清二人錯愕不已趕緊去扶,不料被清霜三個攔住,,眼睜睜地看著沐河清掣肘住沐婉,!
“小姐!小姐,!”
“放開我,!讓我去扶我們家小姐,!”
“不行,我們家小姐這癔癥恐是沒有好全,,最好不要去無端招惹,!”
“你們最好安分點,別來惹小姐,!”
“你,!你們、你們故意的??!”
“……”
五個丫頭瞬間吵作一團,一個個口中都喊著“小姐小姐”,,挽清挽萍心焦如焚,,清霜三個也不甘示弱,卻硬是沒讓二人靠近沐婉,。
“啪,!”
沐婉心中暗惱正要掙扎著坐起來,這時卻蒙頭被沐河清甩了一個巴掌,!
她的頭被打向一邊,,整個人幾乎顫抖起來,好像被強烈刺激到了,,她回頭便大吼了一聲:“沐河清,?你憑什么打我?,!”
“啪,!”
又是一巴掌,!力道甚至更重,!
沐婉忽覺腦袋暈沉,眼中一片模糊,,只依稀能看清少女冷靜如初卻冰寒刺骨的眼神,,平靜淡漠,毫無情緒,。
可是少女此時口中說出的話,,卻與她的眼神形成了鮮明對比——
“婉姐姐、婉姐姐,!”
“我真的好害怕……”
“別過來……我不要你傷害爹爹娘親?。 ?p> “啪,!”
又是一巴掌結結實實地甩在沐婉同一邊臉頰上,!
整整三巴掌,!三個巴掌!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幾乎要灼燒沐婉的理智,,她用盡最后的力氣攥住沐河清的手腕,,怒不可遏,正準備反手給沐河清一巴掌——
“清霜,!”
沐河清突然喊了一聲,。
清霜心領神會,趕緊拋下挽清挽萍跑至沐河清身邊,。沐河清另一只手又伸向沐婉腰間,,用力一扯,腰帶散下,,煙粉色的羅裙從胸前散開,。腰帶散開之后,沐婉竟忽覺肩臂一涼,,本來還掛在身上的衣裙也不知被哪個小丫頭完全扯下了半邊,!
沐婉儼然要被氣得發(fā)狂:“沐河清你找死!,!”
她一只手向沐河清臉上甩去,,正對上少女幽深的桃花眼。甚至可以看見少女嘴角,,一抹諷刺的笑,。
她簡直想要撕爛眼前這張清麗的臉蛋!
千鈞一發(fā)之際——
榮華堂的大門被推開,,一個磁性的男聲當即大怒道:
“住手,!”
下一刻,沐婉那只手隔著僅剩的衣物被人死死扯住——正堪堪停在沐河清臉頰邊上,。
男子抓住沐婉的手修長有力,,讓人掙扎動彈不得。他干脆地抓著這只手往地上摔去,,女子又被狠狠地扔在地上,,疼痛讓淚水瞬間盈滿女子的眼眶。
來人正是被沐昌請來府上的貴客——長明的第七皇子景王陸修堯,。
陸修堯長身玉立在高臺石階上,,鴉羽般漆黑的直發(fā),一身尚未褪下的石青色蟒紋官袍裁剪妥帖,,刀削般俊朗的五官因為清潤的氣質而少了一分鋒利,,只余少年才氣,俊逸出塵。景王殿下平易近人,,禮賢下士,,清潤溫和,與世無爭,。
可此時的他,,一張臉沉下來,可知暴怒至極,。
“婉兒,?你在做什么?,!”沐昌聞聲而來,,卻被眼前凌亂不堪的一幕驚呆了,當下竟指著沐婉質問起來,。
二房主母朱紅綾見狀也愣在門口,,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知如何是好。
陸修堯一拂寬袖,,一雙星目轉向沐昌夫婦,,磁性的嗓音緩緩響起:“沐大人當真是好家教!令千金如此跋扈,,果然是沐大人的好女兒,。”
沐昌攜朱紅綾當即跪下,,二人誠惶誠恐地謝罪:“景王殿下恕罪?。∵@,、這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們委實不知情啊,。”
朱紅綾也心急如焚:“婉兒你先把衣服披上,,快說說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沐婉跌坐在冰冷的石階上,羅裙半散,,露出女子纖細的臂膀,,香肩微露,。本該是極其香艷的一幕,,可惜一張本來嬌俏美麗的臉蛋已經被沐河清打得面目全非,一邊臉頰高高腫起,,另一邊臉上還有新鮮重疊的巴掌印,。
簡直……不堪入目。
挽萍挽清迅速把散落在地上的羅裙罩在沐婉身上。
而此刻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卻垂著頭,,一雙藏在裙下的手死死地握緊,。
跋扈?
竟然說她…跋扈,?
沐婉的眼淚像不要錢似地倒出來,,淚眼婆娑地望向陸修堯,伏跪在地上,,哽咽著執(zhí)著道:“景王殿下……不是小女的錯,,小女不認!分明是清兒妹妹動手在先,!”
陸修堯卻僅是厭惡地轉過身,,回頭看向沐河清的時候,眼神才恢復了往日的溫和:“清兒,,身子怎么樣了,?可有大礙?”
再看沐河清,,與方才動手之時的狠厲判若兩人——她此刻軟軟地倒在清霜肩上,,嬌小的身子被清霜環(huán)住,尤其嬌弱無辜,。她眼皮半闔,,一雙傾盡天下的桃花眼也不似往日明燦。
她抬起蒼白的小臉,,只輕聲道了一句:“殿下……”
少女長而卷曲的睫毛微顫:“我……不是故意的,!”
語氣中忽然多了一份執(zhí)拗霸道,竟真如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受了委屈后的倔強和不服,。
嬌憨的姿態(tài)讓瞬間柔和了男子一雙眉眼,。
他對沐河清說話的聲音很溫和,似春風化雨,,揉碎了溫柔:“清兒自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擔心清兒的身體,可是哪里又不舒服,?”
沐婉見到這樣刺激的場景,,頓時淚如雨下,聲音尖銳地指控:“沐河清…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推我,,故意打我的臉,故意扯壞我的……”
“不孝女還不快住嘴??!”一人大喝道。
沐婉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親。
沐昌此時一身官服,,下朝還未來得及換下,。她的父親穿著繡著白鷺的緋色官袍,看似威武風光,,此刻卻跪在地上,,臉色鐵青,不分青紅皂白地質問自己的女兒,。
沐河清淡淡地看了眼這對父女,,把頭埋在清霜肩窩,揪著清霜的衣服微微顫抖,。
她輕聲道:“方才……癔癥又發(fā)作了,。”
墨沐世無雙
娘娘開始靠戲走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