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波當即快步走到大堂中,，也不招呼堂中的諸位大人，自顧自地在上首坐下了,，大堂中的眾人也停下了爭吵,，隱約站成了文武兩派，大明祖制官員一到四品官府顏色為緋紅色，放眼望去,，大堂中站立的官員大都都是緋紅色,，各個身居高位卻不顧官員體統(tǒng)在此喧嘩爭吵。
文官們站立在前排的是兩名頗為干練的干瘦老者,，雙目有神,，胡子花白又帶著幾分枯黃，面相威嚴顯得不怒自威,，很符合沐天波心中對文官形象的想象,，卻是云南左布政使蔡侃，按察使許斌兩人,，二人周圍站著左右參政,，左右參議,，驛傳清軍道,，提督錢糧道，分巡安普道,，云南府知府,，同知，判官等各文官,，品級更低的經(jīng)歷,，照磨等官站在后首。
明代自胡惟庸案發(fā)生后,，改行省制為三司制以強化中央集權(quán),，三司即以布政使司掌管民事財政，以按察使司掌管刑法,，以都指揮使司掌管軍政,，又為監(jiān)察地方官員，在地方設置了若干道,，有分巡道,，分守道，兵備道還有專司道,。
布政使司以從二品布政使為主官,，下設從三品左右參政，正四品左右參議多人為分守道分管各地民事,，按察使司以正三品按察使為主官,，下設正四品副使，正五品僉事多人為分巡道巡視地方,，為兵備道整飭地方軍備,，以按察使司或布政使司的官員共同或單獨管理驛傳清軍道，提督錢糧道,，督學道,，銀場道管理專門事務,。
一眾文官在云南左布政使蔡侃，按察使許斌兩人的帶領(lǐng)下躬身沖沐天波行禮,，明代的跪禮不是隨便能行的,，有上下級關(guān)系的稟告要事需要行跪禮，否則只有品級相差四級以上需要行跪禮,，文官們穿著緋紅色均是四品以上,，都是躬身行禮，五品以下的青色官袍官員則是行了跪禮,。
自成一派的一眾衛(wèi)所官員則是不論品級大小統(tǒng)一沖沐天波干脆地行了跪禮,，只有都指揮使安素山有些尷尬地站立著，他是正二品的都指揮使,，身后幾個從二品的都指揮同知,，正三品都指揮僉事都跪下了，他也想跪,，但他作為都指揮使司最高長官,，跪拜沐天波的話還是有些不妥，只能尷尬地站著,。
都指揮使司的上級部門便是五軍都督府,，下級便是各個衛(wèi)所，明代衛(wèi)所以每千戶所1120人為一千戶所,，五千戶所共5600人為一衛(wèi),，衛(wèi)中設正三品指揮使一人，從三品指揮同知,，正四品都指揮僉事四人,，掌管衛(wèi)所的練兵，操練,，屯田等諸多事項,。
朱元璋定下的衛(wèi)所制為軍官兵丁均是世襲，每一戶為軍戶,，每戶出一名兵丁為正軍,，其他成年男子為軍余，衛(wèi)所有屯田之權(quán)利,，田地除了軍官享有的職田外,，便是屯田，衛(wèi)中的兵丁按三分馬步旗兵,，七分屯田兵,，也就是說一個完整衛(wèi)中大概有1500人的戰(zhàn)兵，剩下的為屯田兵負責供養(yǎng)戰(zhàn)兵，又有未當兵的軍余作為人員補充,。
每軍種田五十畝為一分地,，又根據(jù)實際情況，或百畝,，或二三十畝地不等,，每軍田一分，收正糧十二石作為本人的月糧支用,，納余糧十二石作為本衛(wèi)官軍俸糧,，衛(wèi)所軍的軍餉標準是小旗一石，軍單身六斗,，有妻一石,，軍匠八斗，無妻四斗的標準,，春夏給米糧本色,，秋冬給銀錢作為折色。
衛(wèi)所制脫胎于北魏府兵制,，號稱養(yǎng)百萬兵,，不廢百姓一粒米,，明初的衛(wèi)所確實可以自給自足,，但在明代軍戶的地位低下，而且是永久性質(zhì)世世代代都要當兵,，繁重的差役也讓軍戶難以忍受,，更要命的是每分地的土地肥力不同，大小不同,，征收的糧食卻是統(tǒng)一的二十四石,，當時便有人說：“軍人受廣東二十畝，畝產(chǎn)一石,，乃輸二十四石之稅,，其能堪乎？”
軍戶屯田兵世代種糧,，還要忍受各級屯官的貪腐,，多立名目，裹取月糧,，還要交納屯草及修渠等費,，更有土地兼并，各級屯官,，或是地方縉紳甚至王府宗室侵吞屯田,，屯田兵其田被占，仍要包賠納糧，屯田兵還要負擔屯官豪強強加的各種勞役,，苦不堪言,。
屯田兵因此大量逃亡，七分的屯田兵一逃,，三分的馬步兵沒了糧餉也只能逃亡,，豪強屯官也樂得如此好占更多的地，他們侵占軍屯,，私役軍戶作為佃戶為他們種地,，到嘉靖年間，衛(wèi)所制就幾乎名存實亡,，大明開始實行募兵制,，按月給予軍士軍餉。
云南也是如此,，云南共有20衛(wèi),，24個單獨的守御千戶所，滿編應該十多萬大軍,，三分馬步兵也應有四五萬,，而萬歷初年《云南通志》統(tǒng)計全省馬步兵共27838名，屯田兵34591名,，到了天啟年間《滇志》統(tǒng)計馬步軍19936名,，屯田兵27432名，其中多少是實數(shù),，多少是空餉著實難說,。
云南省城共有云南左衛(wèi)，云南右衛(wèi),，云南中衛(wèi),，云南前衛(wèi)，云南后衛(wèi),，廣南衛(wèi),，每衛(wèi)有正三品指揮使，從三品指揮同知,，正四品指揮僉事多人,，分管軍務屯田操練等各事，各衛(wèi)操練等事早已停止,，軍戶大量逃散,，早在成化年間當年的云南巡撫王恕便奏報：“通計云南衛(wèi)所官兵，多者不過七八百人,?！爆F(xiàn)在一百多年過去,，情況無疑更加嚴重。
沐天波無語地看著一眾跪倒在地沖自己擠眉弄眼的衛(wèi)所官,，這些穿著緋紅色官袍,，胸前繡著虎豹圖案補子的武官各個膘肥體壯，滿腦門子市儈與精明,，與其說是官員不如更像是商人或是地主,。
明代中葉之后文貴武賤現(xiàn)象日益加重，衛(wèi)所官紛紛蛻變?yōu)榈刂?，手下除了少?shù)養(yǎng)著的家丁剩下的便是淪為佃戶的軍戶,，文官們對著手中有兵權(quán)的營兵武將多少還客氣些，對這些衛(wèi)所官便是喝罵也是常事,，正三品的衛(wèi)指揮使往往要對七品知縣行跪禮,。
這些武將對沖沐天波跪拜毫無心理壓力，衛(wèi)所官都是世襲,，不少人祖上七八代甚至更久便一直在沐家麾下,，諂媚些的更是自稱為沐家家奴，沐天波明白這些人的心理,，跟著沐家扯旗造反他們或許不敢,，但在沐家這張虎皮下在云南胡作非為這些人自然是千肯萬肯。
沒理會這些衛(wèi)所官,，待眾官行完禮后,，沐天波玩味地一笑：“撫臺大人率軍征討普部，本鎮(zhèn)在省城坐鎮(zhèn),，前線大軍軍需支應,，省城防務等事千頭萬緒,，諸位大人還有心思在這里吵鬧,，倒是令本鎮(zhèn)開了眼?！?p> 左布政使蔡侃,，按察使許斌兩人隱晦地交流了一下眼神，目光都有些森然,，布政使司與按察使司平時頗有些齷齪,，但對待沐家文官們當然要抱團，兩人都感受過沐天波便宜老子沐啟元的跋扈,，沐啟元當年派兵包圍巡按御史所在的察院,，連火炮都動用了，還曾抓捕毆打生員數(shù)十,，最后更試圖造反,，跋扈非常,。
沐天波襲爵以來這幾年對云南各官一向恭敬，當年沐啟元暴斃后云南各官聯(lián)合御史彈劾建議朝廷除其爵秩,，革其祭葬,，沐天波雖然襲爵，但沐啟元的棺槨仍在府中停靈沒有歸葬南京沐家祖墳,，沐家這幾年也頗為低調(diào),，對各官所賄也是頗厚，但今天沐天波這個小畜生不陰不陽地這么說話是什么意思,？
注意到蔡侃二人隱晦的眼神交流,，沐天波撇了撇嘴，剛才眾官爭吵的內(nèi)容沐天波已經(jīng)聽了七七八八,，無非是前線大軍日費甚多,，云南府庫一空無力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