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過后,,接連下了幾場雨,,帶走了酷暑的炎熱,,早晚寒涼了很多,。
建章行宮處在群山環(huán)繞綠樹蔥蔥的半山腰,本就是皇室宗親的避暑之地,,因著這雨,,倒顯得更加清冷了。
丹桂苑的正房內,,魏寶福披散著長發(fā),,擁著薄被靠坐在床上,滿臉都是劫后余生的驚恐,。
大概這前世死亡的恐懼,,她是難以釋懷的了。
好在她很會掩飾自己的情緒,,身邊伺候的人都察覺不出什么。
掀開薄被,魏寶福慢悠悠的下床,,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一入口,魏寶福下意識的眉頭微皺,,水是涼的,,有些驚人。
她骨子里就不當自己是什么金尊玉貴的人,,并不覺得難以忍受,。
“主子,可用奴婢們進屋伺候您梳洗,?”
許是聽見屋內的動靜了,,門外傳來冰心恭敬的聲音。
雖然魏寶福如今跟著太后住在這離皇宮甚遠的行宮,,但她身為宗室貴女,,日子倒也不難過。
畢竟她是當今太后唯一的嫡親孫女,,哪怕如今的帝王只是太后的養(yǎng)子,,她過得那也是人上人的日子。
只是她受上輩子的影響,,對自己的隱私空間看的格外重,,并不喜歡身邊人不分晝夜的貼身伺候。
“進來吧”
魏寶福的聲音還帶著睡醒后的沙啞,,語氣卻是溫柔平和的,。
如今這建章行宮里只有兩位主子,康平郡主在這些宮人眼里,,卻是位溫和而又不失威儀的主,。
話落,魏寶福身邊的兩位大宮女冰心玉壺打頭,,一眾小丫頭端著一應器具緊隨其后,。
進屋的人雖多,卻并不喧鬧嘈雜,,她們都是把規(guī)矩禮儀刻進骨子里的人,。
魏寶福看著她們的動作,,不禁想起前世她拍攝的古裝劇,,跟她們的規(guī)矩禮儀相比,那些簡直就是鬧著玩,。
皇室的權力與威嚴,,又豈是沒見過真章的人能想象的出來的呢。
魏寶福安然端坐,由著冰心玉壺伺候著,,直到穿好衣裳,,她才輕舒一口氣。
望著銅鏡中模糊的容顏,,魏寶福有片刻的失神,。
玉壺雙手靈巧的替她梳妝,笑見狀著說道:“主子,,您的容顏更甚從前了,,等回了京城,只怕沒有貴女能與您爭輝........”
冰心聞言立刻出聲打斷,。
“快住嘴吧,,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看主子還是太寵著你了,,什么話都說,。”
冰心生怕魏寶福傷心,,畢竟,,如今這建章行宮的人都知道,太后與郡主能不能回宮還是未知數呢,。
魏寶福抿唇輕笑,,臉頰上梨渦淺淺,容顏更甚三分,。
“不必如此,,我若是因為這話就難過生氣,那也太脆弱了,?!?p> 這話魏寶福是對著冰心說的,冰心哪里不知道自家主子和善,,在她眼里,,自家主子就沒有不好的,卻偏偏受到宮里這般冷遇,,有時候她都覺得心疼,。
玉壺性子活潑,平日里魏寶福也不多拘束她們,,她雖是有些莽撞,,卻也是心思玲瓏的。
故作輕松的說道:“咱們主子的光芒,,是沒人能掩藏的,,現在這樣,,也只是暫時的”
這話魏寶福身邊伺候的人都認同的,畢竟主子榮光,,她們才能有前程,。
屋里靜了一會兒,魏寶福只淺笑著,,并未開口。
錢嬤嬤正好掀簾子走進來,,面色平靜,,先是恭敬的給魏寶福行禮。
魏寶福趕忙讓冰心將她扶起,,也不說什么不必多禮的話,,守著規(guī)矩來對誰都好。
錢嬤嬤站起身,,臉上看不出喜怒,,眼神犀利的掃了屋子里的大小丫頭一眼,丫頭們都瑟縮著低下頭,。
很顯然,,這個時候錢嬤嬤過來,必是有話要說的,。
魏寶福揮手將丫頭們打發(fā)出去,,玉壺機靈的守在門外。
冰心則是熟練的給自家郡主端上溫熱的蜂蜜水,,錢嬤嬤走到魏寶福身側,。
“剛才太后那邊的馮嬤嬤派個小丫頭過來遞話,說是太后娘娘心情欠佳,,或是因著宮里送過來的消息,,還請您去多寬慰幾句?!?p> 魏寶福將嘴里的蜂蜜水咽下,,秀氣的用帕子擦拭嘴角,眉頭不自覺的擰緊,。
“那今日就去祖母那里用早膳吧,,我這里的小廚房總是比不上祖母那兒的?!?p> 錢嬤嬤應諾,,躬身去扶自家主子,她雖是郡主的奶嬤嬤,,卻也是偷偷將郡主當成自己親閨女愛重的,。
太后娘娘最近有些心浮氣躁,,這建章行宮的大大小小事宜,也多是郡主操心,,她又豈會不心疼,。
魏寶福邊走邊在心里打著腹稿,看起來依然是云淡風輕,,仿佛沒有什么事能讓她慌張失措,。
太后屋內此刻卻是氣氛壓抑,總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馮嬤嬤看到魏寶福笑著上前行禮,,心里也是略微松了一口氣。
太后娘娘從年輕那會兒就脾氣急躁,,若不是出身高貴,,先皇真心疼愛,只怕也活不到如今,。
可自從當今圣上繼位,,太后所出的親子廉親王意外過世,太后的嫡親血脈僅存康平郡主后,,她一反常態(tài)變得平和內斂,,連身邊伺候多年的馮嬤嬤也有些看不透她了。
因著魏寶福并沒有提前差人來說要過來用早膳,,此時太后已經獨自用膳,。
看到自己嫡親的孫女過來,她放下筷子,,神色松緩些許,。
“快些陪我坐下,莫要多禮了,?!?p> 魏寶福也不矯情,在這世上,,如今最疼愛她的,,只有眼前的祖母了。
“讓宮人們都下去吧,,咱們祖孫倆吃個自在,,也讓孫女伺候您一回?!?p> 太后并無反對,,揮揮手淡淡道:“你們都出去吧?!?p> 下人們魚貫而出,,不一會兒,,屋內就只剩下了祖孫兩人,魏寶福也不著急說話,,先夾了一個小巧精致的餃子嘗了嘗,。
餡兒是素的,味道卻是極鮮,,也不知道是怎么調的餡兒,,魏寶福也只愛吃,卻是不喜歡動手做的,。
“你這丫頭倒是淡定,,馮嬤嬤早就給你透話兒了吧,你也不必來開導我,,咱們祖孫倆蟄伏的夠久了,好不容易等你長大,,哀家也要為你的前程拼一拼了,。”
對自己親近的孫女,,太后倒是不想遮遮掩掩,。
魏寶福放下筷子,輕笑道:“祖母一心為我打算,,我自是知道的,,可跟我的前程相比,我更在乎祖母,,日后我若能順利出嫁,,還想接您一起去住呢?!?p> 太后臉上終于露出了笑來,,“你啊,也不知道害臊,,都是快及笄的人了,,還這樣口無遮攔,這點倒是像我了,,可像我有什么好呢,,到頭來連親兒子都保不住?!?p> 她的聲音滿是悲涼,,指甲也不自覺的陷進了肉里,魏寶福連忙上前,,心疼的將她手指撥開,。
“祖母,,若是父王還在,看到您這樣,,該心疼了,,他是多孝順的人啊?!?p> “是啊,,我兒會心疼?!碧蟮纳袂槁杂行┗秀?。
魏寶福蹲在她身前,心疼的替她揉手,,太后看著她,,抽回手,溫柔的摸摸她的頭,。
“祖母無礙了,,你快起身坐下?!?p> 看著她坐下,,太后才繼續(xù)開口道:“寶兒,如今你年歲漸長,,我本想舍下老臉找皇上下旨讓我們回宮,,誰知.........”
想到皇帝的回信,太后又有些氣血上涌,。
“祖母莫氣,,您覺得自己主動給皇上寫信已是做低伏小,可皇上卻并不這么認為,,若我沒猜錯,,您的措詞應該也并不軟和吧?!?p> 對太后來說,,她是被自己親手養(yǎng)的狼狠狠咬了一口,她怎么還會對他軟言軟語的說話,,能不在信中指責謾罵已是好修養(yǎng),。
魏寶福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她開口道:“祖母,,即便是心中再有不忿咱們都不能表露出來,,示弱并不是真的軟弱,那只是暫時的屈服,,只有回到宮里咱們才能做更多的事,?!?p> 太后已是心如死水,想著她的前半生何等驕傲啊,。
魏寶??粗苁切奶郏伤齻冏鎸O未來的平靜日子,,只能如此細細謀劃,。
這輩子雖不能事事順遂樣樣稱心,魏寶福卻還是感激的,,至少她還活著,,還有真心疼愛她的祖母。
雖也有麻煩纏身,,可她始終堅信,,一切都會好起來。
等太后緩和下來,,魏寶福斟酌著繼續(xù)開口,。
“若孫女推測不錯,皇上其實是渴望得到祖母的母愛的,。”
太后有些詫異的看過來,,或許是因為職業(yè)的原因,,每接一個角色,魏寶福都會細細揣測這個人物的心理,,這也是她為什么能把每個角色都演活的原因,。
太后滿臉不解,魏寶福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笑了笑,,一邊揉捏著太后的手,一邊開口繼續(xù)說道,。
“您曾經跟我說過,,他總是喜歡搶父王的東西,且并不愛提自己的生母,,有一點成就便會跟您分享,,您只當他是愛炫耀,卻不知,,他或許只是想得到您打心底里的認同,。”
太后眉頭輕皺,,她思索片刻,,眉目間布滿哀傷,。
“若是,我一開始將他視若己出,,給他更多的關心愛護,,他是不是就不會對你父王下毒手了?”
魏寶福連忙否認,,事情已成今日的定局,,再去后悔自責并沒有任何用處。
“祖母,,人是最復雜的,,他是有野心的人,誰又能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呢,,您不是圣人,,不必為過去自責?!?p> 太后倒也不執(zhí)拗,,她收起自己的軟弱,有些無奈的說道,。
“你說的哀家何嘗不知,,如今又該怎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