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動手
翌日清晨,。
遲炳仁坐在馬車里,,睜著眼睛,,看著手里的手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幾日魏帝未曾上朝,,因此他也可以晚點起了,。加上他年紀已經(jīng)不小了,又向來畏寒,,所以這幾日理論上應(yīng)該好過不少才是,。
只不過,遲炳仁此刻卻是呆愣愣地坐著,,心里徘徊著各種念頭,。
陛下會怎么處置我?黃家所說的是不是真的,?到底黃家肯不肯保護我,?
這些問題他都不知道答案。
自從那日夜里被一個自稱是黃家說客的年輕人拜訪后,,他的精神狀態(tài)就一天不如一天,,時不時常有恍惚之舉。
回想起前幾日夜里的事情,,遲炳仁就不由得心悸,。那說客年齡不大,手段卻是狠辣老練,,見幾次好言相勸無果之后,,居然拿他遲家族人性命相逼!
遲炳仁當(dāng)年是在潯州做郡守的,,雖然后來入京做了御史大夫,,卻是也有族人留在潯州祖地。即便如此,,這說客拿黃家之名要挾他,,遲炳仁尚且不懼。要知道黃家雖然勢大,,卻不如先帝那般一手遮天,。得益于校事官的存在,黃家也僅僅只是朝堂之上話語權(quán)極重而已,,要去別州殺朝廷命官的族人,,黃家還沒有那么大的權(quán)勢!
真正讓他害怕并且妥協(xié)的,,是那個年輕人展現(xiàn)出來的一塊令牌。
先朝周天子號令上百諸侯國,,威勢天下莫有人能及,。大周宗室自號麒麟,,稱應(yīng)龍之孫,寓意自己正統(tǒng)的地位,。因此,,麒麟也成為了大周宗室的圖騰。
而年輕人掏出來的那枚令牌上,,刻著的就是一頭麒麟,。
雖然朝中鮮有人知,但實際上遲炳仁確實是鼓山一脈的子弟,。即便因為傳承久遠,,遲炳仁這一脈逐漸和鼓山斷了聯(lián)系,平日里他也不以鼓山弟子自居,,但他確實是鼓山弟子,。
因此,他也知道,,這個紛亂線條組成的麒麟,,代表著什么東西。
那是鼓山老人的后代,,大周姬姓,!
當(dāng)遲炳仁得知有這群人參與進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無力的,。雖然他不認為這群人真的能夠動搖魏帝的統(tǒng)治,,但是這兩頭龐然大物爭斗廝殺的過程呢?
這個過程之中,,必定腥風(fēng)血雨,。
而如果他不答應(yīng),最先死去的肯定不是黃家,,而是他遲炳仁,。
所以,權(quán)衡利弊之下,,遲炳仁還是答應(yīng)了這人的條件,。
背棄魏帝,聲援黃家,。
哪怕遲炳仁知道事情過后,,自己必死無疑,但是為了家族存續(xù),,他也只能如此選擇,。
是犧牲一人,還是保全家族,在世家之中早已不是什么難以選擇的事情了,。
正這么想著,,馬車突然一個急停,仿佛被什么東西阻斷了去路一樣,。
緊接著,,遲炳仁就聽見外面?zhèn)鱽硪贿B串的呼喝聲,緊接著就是他那車夫的一聲慘叫,,連著一連串驚叫奔逃的聲音,。
很快,一切過后,,又重新歸于平靜,,甚至聽不見街頭的商販叫賣聲。
就像是一只兇獸站立鬧市之中,,無人敢言,,無人敢動。
遲炳仁怔了怔,,很快就猜到了怎么回事,。
于是,他理順了官袍上的褶皺,,伸手將頭頂?shù)墓倜比∠?,恭恭敬敬地放到馬車的軟榻上。
擺正后了官帽之后,,遲炳仁起身,,伸出一只干枯的右手,顫顫巍巍地掀開了簾子,。
剎那間,,一群青衣躍入了他的眼眸。
為首的一名年輕人謙遜地沖他拱拱手,,面色冰寒,,宛如千載堅冰。
“老師,,請,。”說著,,詹熊側(cè)身讓開,,露出身后一輛深黑厚重的馬車。
遲炳仁看看這年輕人,,搖搖頭,,喃喃自語道:
“校事官啊……”
……
黃家后院的一間屋子里,,滿頭白發(fā)蒼蒼的梁太君正悠閑愜意地品著茶。在他對面,,是一個恭恭敬敬的年輕人,。
年輕人約莫二十余歲,,眉宇間一股英氣勃發(fā),,眼神明亮聰慧,看得出不是什么平凡之人,。
奇怪的是,,他的身上穿著的卻是一件麻衣,粗褐色的布衫和這間茶室里的奢侈裝飾形成了鮮明對比,,卻又絲毫不顯得突兀,。
仿佛,這個人,,生來就應(yīng)該在這種地方才是,。
“你們這一脈,屬實有趣,?!绷禾攘艘豢诓瑁戳藢γ娴哪贻p人一眼,,說道:“雖然富可敵國,,卻個個穿粗褐麻衣,實在是異類,?!?p> “老夫人見笑了?!蹦敲贻p人輕輕笑了笑,,說道:“先祖有訓(xùn),一日不復(fù)國,,則一日不可錦袍綢服,。”
“所以說,,才是奇怪?。 绷禾龂@道:“明明大周亡國已是事實,,卻依舊不肯承認,,宛若孤魂野鬼一般在這中原游蕩,和你們比起來,,也只有公孫家可以和你們相提并論?。 ?p> “公孫家……”年輕人目光閃了閃,說道:“也不是完全隱世,?!?p> “我知道?!绷禾妨舜吠?,說道:“要是真的隱世不出,又為何要向七國售賣軍械,?不過是做著不切實際的夢罷了,。”
“老夫人說笑了,?!蹦贻p人似是聽不出梁太君話語之中的譏諷之意,說道:“早晚會有那么一天的,?!?p> “你看看這桌子?!绷禾昧饲米雷?,說道:“這是當(dāng)年大周時,周天子飲茶用的東西,。你再看看那畫,,那是從大周庫房里翻出來的。而且這還僅僅只是我黃家而已,,王家,,蔡家,還有那么多數(shù)百年的世家,,有多少這些東西,?”
“老夫人所言何意?”年輕人也不再慵懶模樣,,反而是坐了起來,,說道:“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么,?告訴我不要自不量力,?”
“自然不是?!绷禾龘u搖頭,,說道:“只是想問問你,可愿在我黃家做個客卿,?”
“我,?”年輕人輕笑一聲,,自嘲道:“我還是算了吧,換做我老師在這里還差不多,?!?p> “可你那老師閑云野鶴之人,未必看得起我黃家,?!绷禾毖圆恢M道。
“再說吧,?!蹦贻p人不置可否,,說道:“老師尚在秦魏邊境風(fēng)媒之地,,我怎敢答應(yīng)?”
“果真??!”梁太君輕輕拍手,輕聲笑道:“怪不得你老師說你姬士堯聰慧異常,,依我看,,也只有那秦國太子比得上你!”
聽見這句話,,年輕人姬士堯還想再問,,卻被一個推門而入的下人打斷了。
那下人跑到梁太君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梁太君的臉色就瞬間嚴肅下來。
伸手打發(fā)走這下人,,梁太君表情凝重地對姬士堯說道:
“魏帝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