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到了陌生人的氣息。”
低啞的嗓音像鼓棒一樣敲擊著多蘿西的耳膜,,讓她渾身為之僵硬,。
她就像一只生命受到了威脅的倉鼠,一動不動地匍匐在微陷的泥土上——她無比慶幸自己為了以防萬一,,提前在沼澤區(qū)里打了個滾,。
“你總是大驚小鬼?!?p> 另一個干啞得如同鋸木的聲音譏誚道,。
“我可不像你,愚蠢得如同被吃掉了腦髓,?!?p> “你想死嗎?你這個低劣的魔法材料,?!?p> 厚重的鞋底擠壓著吸收了過多水分的土壤,發(fā)出尖銳的“咕嘰”聲,,反唇相譏的兩個黑袍人似乎沒有注意到隱藏在茂盛林野間僵硬的身體,。
多蘿西感覺自己就像一塊巖石塊上的干涸的苔蘚,她的氣息仿佛與森林的水汽融為了一體,。
“兩個蠢貨,,我想我有說過,沒有人能在獻祭開始之后離開符文陣,?!?p> 蒼老又低沉的嗓音從骨堆的另一邊遠遠穿來。
多蘿西看到水澤一樣的波紋回蕩開來,,擊中了她的身體,,一股冰涼的氣息鉆入了她的骨骼——音波的力量讓她單薄的身軀愈發(fā)寒冷。
“大人,,我分明……”
“如果刻泊大人的計劃因為你的擅離職守而化為泡影,,你和你的家族都沒有必要再出現(xiàn)在地底世界?!?p> 卑微的掙扎在老人冰冷的威脅中趨于失語,,夜梟一樣的怪叫四起,似乎在嘲諷他的不自量力。
沉淪巫師,。
多蘿西的腦海里不受控制地出現(xiàn)了他們的名字,。
除了他們,多蘿西再也想不到還有怎么樣的人形生物會成群結隊地出現(xiàn)在暮色森林的深處,,至于他們?yōu)槭裁磿霈F(xiàn)在這里,,則像迷霧中的一根尖針,未知而危險,。
陌生的濕氣讓多蘿西的鼻子透不了氣,,她從泥濘中緩緩探頭,泥土模糊了她的面孔,。
她看到了兩個黑袍人離去的身影,,他們身形佝僂,與中氣十足的嗓音大相徑庭,。
多蘿西這才發(fā)現(xiàn)燃燒的骨堆擋住了一座墨綠色的三角斗篷,,那里門戶大開,數(shù)十個黑袍人圍坐一團,,清風撫動他們枯槁的發(fā)絲和年邁的皮膚,,黑色的蒸汽包裹著他們的頭頂,把能量傳遞給黑色晶石,。
為首的是一個灰發(fā)的老者,,他的眼尾像雄鷹的彎爪,灰白的皮膚像是泡過水發(fā)皺的水藻,,令人不寒而栗,。
不詳?shù)牧α繌乃麄冎袆冸x,源源不斷地注入烏晶,。
當多蘿西感受到自己脆弱的脖頸發(fā)出酸痛的抗議時,,她已經(jīng)凝視這場詭異的秘法很久,久到無盡野獸的嘶吼漸漸盛起,,烏晶融化成黑色的漩渦,,起伏的浪潮漸漸化為清晰的水鏡。
陌生土地上的集結透過水鏡,,在她眼前上演,。
那是來自地獄的赤色火焰所舔舐過的焦土,血紅的土壤上寸草不生,,只有灼熱的火焰不停吞噬著戰(zhàn)敗的尸首,。
海浪一樣擁擠的生靈撕扯在一起,他們咆哮,、嘶吼,,地面上是數(shù)不清的生物——骷髏馬馱負著死靈騎士,哥布林綠色的小眼睛舉起染血的棒槌,,血精靈瑰麗的蛇瞳中回蕩著泣血的光點,,還有披著盔甲的風蛇和冥鷹,像是一場弒血為盟的出征,。
“為了圣戰(zhàn),,為了永夜!”
“刻泊大人圣安,!”
這本應是一段不知真假的影像,,卻意外讓多蘿西身臨其境,那陌生語調(diào)發(fā)出的震耳欲聾的吼叫像針一樣擊中她的耳膜,。
多蘿西悶哼出聲,,鮮血滑落她的耳郭,滴進污穢的泥潭里,。
她沒有遲疑,,像一顆皮球一樣連滾帶爬地向來時的方向沖去,
“一只小老鼠,?!?p> 陰森的聲音從老者干裂的唇角滲出。
“緹娜,,去把她的頭顱給我?guī)Щ貋?。?p> 一聲女人的尖叫仿佛是在回應,,老者的影子里鉆出一個細長的身影——那是一個消瘦纖長的女人,,她身披鴉羽,紅色的眼珠散發(fā)出邪惡的光,,青灰的臉蛋被一個尖長的鳥喙所占領,。
鷹身女妖。
多蘿西感覺自己的耳朵更痛了,,就像一個勤勞的磚瓦工在她的腦海里敲擊著墻面,,一聲一聲擊潰著她的大腦。
粘稠的鮮血滴落在她的衣襟上,,似乎聽覺已經(jīng)理她遠去,。
腥臭的氣息吹拂她的肌膚,激起顆粒分明的雞皮疙瘩,,多蘿西突然抱頭翻滾,,她躲閃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排黑色的羽毛。
“桀,!”
怪叫聲從鷹身女妖漆黑的嘴部發(fā)出,,她的眼睛非紅即黑,,貪婪的目光凝視著狼狽的多蘿西,似乎是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
黑袍老者并沒有追來,,而是召喚了一個邪惡生靈,多蘿西猜他大概被空間符文纏住了手腳,,如果施法中斷,,一切都會付之東流。
沒錯,,空間符文,,多蘿西想她沒有看錯。
這樣類似的符文她在大城市里見過不少,,它們是傳送陣的基石,,空間魔導師們會用魔晶在千萬里之間嫁接一道橋梁,但它們對魔力的需求十分龐大,,往往是皇室和大公會的專屬奢侈品,。
她想到自己從烏晶里看到的陌生場景,如果她沒有猜錯,,這是一個連接了地底世界和暮色森林的傳送陣,,等到魔力燃燒完畢,那些沉淪巫師就會變?yōu)榇甙l(fā)符文的陣眼,,地底的大軍會從新開闊的空間之門中入侵大陸,。
多蘿西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她知道那個強大的沉淪巫師無法親自抓住她,,而且他大概也沒有充沛的魔力維持召喚來的鷹身女妖,。
一穿越到普拉尼亞大陸就在逃亡的多蘿西,在如何躲避傷害方面擁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但她也是第一次和地底生物打交道,,那家伙的眼神直白而垂涎,就差沒把妄想吞噬她血肉的想法打在臉上了,。
她的隨身包裹里有很多合金手術刀,,盡管用它來防身是一種讓人肉疼的事,但多蘿西沒有選擇,。
“桀——,!”
一聲刺耳的尖叫從女妖奇形怪狀的嘴部發(fā)出,她拍打著翅膀,,幾根黑色的絨毛在她激烈的動作下飄落,,一條寸長的傷口出現(xiàn)在她腋下。
多蘿西顫抖的右手捏著一把仿制的十二號手術刀,,它的刀尖鋒利而內(nèi)彎,,上面沾染著墨綠色的血液,。
手術刀上滋滋的腐蝕聲昭顯著這把充滿雜質(zhì)的鐵器即將不堪重負。
多蘿西氣喘吁吁,,繃緊的神經(jīng)策劃著逃離的路線,。
可是鷹身女妖明顯被激怒了,她血紅的眼珠像盯住田鼠的鷹,,戲謔和嘲笑的氣息化為熊熊的怒火。
尖銳的聲音像利箭一樣毫無征兆地撞向多蘿西的大腦,,她感到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突然發(fā)瘋一樣成倍增長,,眼前失去光彩。
就在這失神的瞬間,,鷹身女妖彎曲的利爪穿透了她的肩膀,。
血霧彌漫,多蘿西發(fā)出痛苦的呻吟,,那雙洞穿她肩胛的利爪卻已經(jīng)扼住了她脆弱的頸部,,下一秒就要完成一場血肉分離。
就在多蘿西的掙扎收效甚微時,,一道暗藍色的影子奔襲而來,。
鷹身女妖發(fā)出痛苦的尖叫,多蘿西聽見火花炸裂的聲音出現(xiàn)在她的耳畔,,燒焦的味道鉆入她的鼻腔,,她被扔到了云杉木下的積水坑里,麻痹的神經(jīng)開始指揮自己瘋狂汲取氧氣,。
牛犢一樣高的獵豹幼崽發(fā)出威脅的嘶吼,,它幼嫩的胸脯匍在地上,毛茸茸的尾巴警惕得像天線一樣,,做出進攻的動作,。
“喬巴……咳咳咳……”
多蘿西濕漉漉地跪倒在地上,受傷的脖子讓她只能艱難地發(fā)出嘶啞的聲音,。
她眼前有些發(fā)黑,,但還是能看清那個熟悉的背影。
一個幼年的閃電豹能殺死成年的鷹身女妖嗎,?
答案是不能,。
準確地來說,一只成年的鷹身女妖擁有六級的實力,,她們是罕見的精通精神魔法的地底生物,,肉體或許沒有其他六級魔獸那樣強大,但實力卻是毋庸置疑的,。
多蘿西能傷害到她,,運氣和女妖的輕敵占據(jù)了大部分,,喬巴也是在她洋洋得意的時候才用魔法擊中了她。
此刻,,喬巴暗藍色,、有一小簇白絨毛的胸脯壓到最低,它不像它的父親和母親那樣強大,,但它橙黃的獸瞳里有閃電在悅動,,身形也想流線一樣流暢。
鷹身女妖輕蔑地看著眼前這個弱小的不速之客,,被雷電燒焦的皮膚讓她只想撕碎這個小蟲子,。
無聲的守護像風一樣吹拂著多蘿西混亂的大腦,她看到那個曾經(jīng)黏著她撒嬌打滾的小家伙,,像個騎士一樣豎著三角形的耳朵,。
它迅疾如風,兇狠的貓臉上露出一排又尖又長的乳牙,。
“回到森林里去,!喬巴!”
多蘿西大喊,,她聽不見聲音,,眼睛也布滿血色,更糟糕的是,,她感覺自己不受控制地蜷縮發(fā)抖,,就像患病的癡兒一樣不能動彈。
她想讓喬巴離開,,運氣好的話或許能遇上返航的多汶,,那樣它就能從這群沉淪巫師的手中活下來。
可是她做不到,,她中了鷹身女妖的精神魔法,。
血肉的碰撞在寂靜的林間顯得格外驚心動魄,喬巴靈敏地穿梭所帶給鷹身女妖的困擾走到了盡頭,。
“碰,!”
一聲巨響,鷹身女妖精準地抓住了喬巴的身體,。
血花炸開,,多蘿西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從她眼前劃過,碰地一下撞在不遠處的樹干上,,像一個破碎的洋娃娃一樣墜下,。
“喬巴……”
多蘿西感覺自己的左肩很疼,被鷹身女妖貫穿的五個窟窿鮮血淋淋,,但她想喬巴或許會比自己更疼一些,,一模一樣的傷口在那個并不健壯的身軀上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不過大概,她很快要會去陪喬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