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禺溫酒稍待,轉(zhuǎn)眼即過亥時二刻,,更夫剛鳴鑼聲,,中門外即響起敲門之聲,,季禺忙出院來,打開中門,,果然是這五陰叟麓壽應(yīng)約來了,。
“快…快…快,,道兄里邊請,貧道略備薄酒,,只待道兄駕臨鄙陋室”關(guān)了中門,,季禺牽住麓壽手臂,徑入廂房落座,。
“道友今夜子時約我,,有何機(jī)要相授,但請直言便是,,不必如此客氣,,真是折煞吾也”麓壽當(dāng)先直奔主題,拱手一禮說道,。
季禺忙也拱手還禮,,見其直入主題,,遂也直接掏出道書遞給麓壽應(yīng)道“道兄的傳道解惑之恩,,小弟無以為報,我知曉道兄神通廣大,,但苦無長生延壽之術(shù),,我曾有機(jī)緣得散仙傳授紫府玉書,愿意授予道兄”
麓壽聞言一愣,,略微有些顫抖,,顯然激動至極,略微沉凝半晌,,忽得起身,,大禮跪拜倒地。
季禺面帶惶恐道“道友這是在干什么,,快快起來…快快起來”
麓壽有些激動的道“本想推辭,,奈何尋仙道數(shù)十載,及至暮年方得有幸見此至妙,,實再提不起拒絕推辭之意,,麓壽慚愧,傳法之恩,,此生難報,,愿拜尊架為師,以承傳道之恩也”
季禺練忙要扶起麓壽,,可這麓壽卻硬是要以拜師為報,,急得季禺直接用盡全力將其拖起,這麓壽瘦如竹竿,,自是敵不過季禺這常年砍柴的臂力,,被季禺一把托起,,強(qiáng)扶與凳上。
季禺把自家方才新抄譽的道書塞入麓壽懷中大方笑道“道兄今日傳道解惑與我,,我如今又借前人遺書解惑于道友,,扯平了…哈哈…扯平了”
麓壽雙目濕潤,顫顫巍巍翻開道書翻閱,,而后保拳道“道兄高義至此,,凡諸仙法教,對道術(shù)真功無不掃避自珍,,縱是弟子門徒,,也是慎之又慎,不肯輕傳…”
轉(zhuǎn)而也在解開緊纏的袖口,,也摸索出一卷道書,,遞給季禺道“道兄之恩,無以為報,,只余一身所學(xué),,雖是左道小術(shù),但也唯只余此,。
還萬望道兄莫要嫌棄,,且收下罷,閑時一觀,,縱是道友身懷散仙正宗,,不用習(xí)煉左道,但多少也能了解一番,,早晚謹(jǐn)防小人暗算…”
季禺見麓壽言辭誠懇,,目光灼灼,加上自身確實對于詛咒之術(shù)極有興趣,,遂也只好接過道書,。
見季禺接過,麓壽略微松了口氣,,面上亦浮現(xiàn)笑容,,把自家道術(shù)的關(guān)竅,手訣,,符印,,忌諱,毫不避諱一一對季禺指導(dǎo)點明,。
季禺見此遂把要開壇取炁之事也說明,,麓壽自是欣然應(yīng)允指點,當(dāng)下二人就在屋內(nèi)開壇,,麓壽召役陰兵,,打穿房頂瓦檐,,破了個尺許寬的縫,以截取蜃炁之用,。
當(dāng)下點香點燭開壇作法,,季禺按照道書所言,磨朱砂畫了采炁符,,封炁符數(shù)道,,披頭散發(fā),步罡踏斗,,捻訣頌咒,,召引萬里之外的南海蜃炁。
季禺頭一遭作法開壇,,自是磕磕伴伴不斷,,幸有麓壽于一旁指點引導(dǎo),忙活許久才總算成功感應(yīng)到了南海蜃炁,。
茫茫海外,,云霞藹藹,一座無名小島上,,密密麻麻爬滿一片約莫拇指大小,,七彩斑斕的半透明小蟲,。
紛紛于海上吞吐淬煉彩霧,,形成萬丈蜃樓浮于九霄,好似天宮仙界,。
卻有一道無形之力憑空生出,,搶在蜃蟲吐出蜃炁,還未吞入之前,,收攝縷縷彩霧,,絲絲斑斕穿梭虛空,橫過萬萬里路,,瞬間徑自飄入玉凈瓶中,,盛于法壇之上。
季禺盤坐地上,,喃喃念咒不斷,,麓壽站在一旁,查看收攝進(jìn)度,,忽聽一聲雞鳴,,麓壽對季禺小聲道“道兄可以停下收攝了,有這一瓶蜃炁,,僅僅煉你那障目之術(shù),,當(dāng)是足用了”
季禺聞言張開雙目,,平地翻了一個筋斗跳到壇前把壇上貼的攝炁符取下焚燒,有拿封鎮(zhèn)符貼于壇上那三寸大小的瓷瓶,。
季禺拿起瓷瓶晃了晃,,耳聽得瓶里一陣水波涌動之聲,這才松了口氣,,用袖口抹了把額上汗珠,,朝麓壽笑道:“不枉吾等辛苦這許久,終于采來了這一瓶蜃炁,,這個量當(dāng)夠用了,,綽綽有余”
麓壽含笑打趣道“我說我來幫你采炁,只消一時三刻就能給你裝滿一壺來,,你卻偏偏硬要自家來,,怪得了誰來,該受苦…哈哈…該受此苦”
季禺苦笑搖頭道“這個采炁煉炁,,煉氣士必須要會得,,一日不學(xué)便終身不會,怎能由道兄代勞,,此番值擋了”
麓壽笑而不語,,見天光已然放亮,便起身對季禺拱手抱拳道“我家君上急于立功,,明日祭祀過后便要回轉(zhuǎn)防風(fēng)氏操練兵馬,,此一別還望兄珍重,愿道兄隨昌候征夏,,開道大吉,,一路掃平暴夏”
季禺肅穆回抱一禮,道“道兄自去罷,,也萬望保重貴體,,早日煉成延壽之法”
季禺想了想又有些遲疑的低聲勸戒道“我有一言,萬望道兄謹(jǐn)記,,道兄歸府,,當(dāng)要以養(yǎng)性修真,戒嗔戒燥,,早日休成正果為要,,莫再與人爭強(qiáng)斗狠,傷人性命了”
卻是五陰叟麓壽方才曾言,,其即然已得了長生之術(shù),,當(dāng)回轉(zhuǎn)湘南,隱居山野,直至成仙,,不愿再入紅塵,。
麓壽一臉認(rèn)真,頷首重重點頭,,轉(zhuǎn)身出院而去,,天色已然微明,雞鳴四起,,一場道侶相談,,竟是一夜轉(zhuǎn)瞬即逝。
雖是相識甚短,,相差齒齡近一甲子,,但二人忘年兄弟相交,同是天涯求道客,,萬物生死無常,,只有兩顆真誠道心,彼此寄望,。
季禺望著步履蹣跚,,幾乎三步一回首的麓壽,心下感嘆,,此去一別經(jīng)年,,不知還有無再見之日,日后還能否再如今日這般,,君子真心相交,,坦然論道。
或須多年以后麓壽已修煉成仙,,而季禺依舊沉輪于紅塵,,輪回轉(zhuǎn)生,忘卻前塵,,又或許季成道,麓壽卻無成仙之機(jī),,又或許二人在見之時,,已然是天宮紫府,蟠桃瑤池,。
季禺呆呆的望著麓壽背影,,似有所悟,麓壽如此,,呂岳如此,,伯嚴(yán)如此,霽云公也是如此…,,長生路遙,,仙道孤獨,,誰是誰生命中那一閃而逝的流星,誰又能陪著自家走向最后呢,。
時年季禺虛入光陰二十三,,神形皆壯,年輕力盛,,但一顆心卻隨著經(jīng)歷諸多離別,,而慢慢孤寂老去。
眼看麓壽就要轉(zhuǎn)過街角,,季禺心中略微生起不舍之感,,大聲吼道“五陰兄,你要保重啊…”
麓壽身形停頓一瞬,,卻又轉(zhuǎn)而消逝,,天色已明,薄霧隱隱,,朦朧中只留下了那日在海棠亭下,,季禺印象中的那一抹傲然長笑聲傳來,歌聲飄蕩在層層微風(fēng)之下:
“一臥東南數(shù)十年
蓬頭長發(fā)學(xué)神仙
海棠亭下五陰子
蓮葉舟中太乙仙
此去蓬蒿會仙客
季禺道友莫掛念
他年若開蟠桃會
掃榻迎候折溪仙,。
哈哈哈哈…哈哈,,道兄你也保重,吾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