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過四司(上)
我靜靜地看著常老太被拖進(jìn)了孽鏡臺,內(nèi)心毫無波瀾,。我轉(zhuǎn)過身來,,不再盯著鬼門看,低下頭默默的等著,。
終于等夠了九個,,我們這一排鬼魂被領(lǐng)路鬼差帶著往前面的角樓走去。第一處角樓是一座朱紅色的十字形屋脊的建筑物,,重檐三層,,多角交錯,立于西方,。角樓下有一門洞,,門洞上有一個匾額,上面寫著“陰律司”三個黑色大字,。我們穿過門洞,,看到一處殿堂,殿堂外有一小隊鬼魂排在門外等候召見,,我們隨之排在后面,。前面的隊伍走完后,領(lǐng)路的鬼差捧著花名冊先行入內(nèi),,我站在殿外朝殿內(nèi)看了一眼,,但是卻看不真切,只依稀看得殿堂上的匾額上寫著“知終殿”三個字,,沒過一會,,我聽見殿內(nèi)喊著“程晴晴”便立馬走進(jìn)殿去,。
甫一進(jìn)殿,,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的涼氣就直直的穿過腳底板直達(dá)天靈蓋,讓人忍不住的一哆嗦。殿堂兩側(cè)各站立著四個穿戴不同,、神態(tài)迥異的鬼差,,有的坦胸露肚怒目圓睜,有的衣袂飄飄傲睨自若,。堂前有一個鋪著黃綢子的公案桌,,桌子上放著筆架、朱硯,、一些卷起來的文書,,一本打開的厚簿子,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的黑色匣子置于案桌一側(cè),。往上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紅袍的神官端坐其上,身材雄壯挺拔,,面青唇紅,,而他長至胸前的胡須更是通體殷紅,一雙渾圓的眼睛目光如炬,,雙眼中波光流轉(zhuǎn),,不怒自威,凜若冰霜的看著堂下,。
領(lǐng)路鬼差捧著花名冊弓著腰對著堂上行了禮,,恭敬地說道:“啟稟西司圣君,第一十九批鬼魂已帶到,?!?p> 堂上西司圣君并不言語,只看了他一眼,。領(lǐng)路鬼差便挺起腰板轉(zhuǎn)過身來,,對照著花名冊,聲音洪亮的喊道:“松城程晴晴,,卒二十八,,跪——”
領(lǐng)路鬼差說完,我便依言跪在了透涼的地板上,。跪下時地板上的縫隙中隨之發(fā)出一閃而過的光線直直的發(fā)散到公案桌下,,桌上置于旁邊的黑色匣子也隨即亮了一下。西司圣君看了一眼黑匣子,,又看了看我,,聲如洪鐘的說:“不可?!?p> “是,?!鳖I(lǐng)路鬼差躬身領(lǐng)命,然后就開始念下一個鬼魂的名字了,,而我被一直隱身侍在一旁的其他鬼差直接拉起來從側(cè)門架出去了,。出了陰律司的殿門我還在懵逼狀態(tài),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進(jìn)去,,迷迷糊糊的出來,,西司圣君的一句“不可”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我還不能去投胎嗎,?
我被陰律司的鬼差帶出來后直接排在了一個隊伍后面,,這個隊伍加上我正好有九個鬼魂,鬼魂的前面也有一個領(lǐng)路的鬼差,,只不過這個鬼差身著白袍,,頭戴白帽,臉色依舊是慘白異常,。陰律司的鬼差和白袍的領(lǐng)路鬼差耳語了一番便又回陰律司去了,,而白袍的領(lǐng)路鬼差清點了一下隊伍中的鬼魂數(shù)量,便帶著我們朝北邊的角樓走去,。
我緊緊的跟在隊伍后面,,看著周遭模模糊糊穿過的黑影,生怕自己掉了隊,。
大約走到一半的時候,,白袍的領(lǐng)路鬼差竟突然分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而且兩個長相完全相似的鬼差還其樂融融的交談了一番,。最后分出來的白袍鬼差在隊伍中點了幾個鬼魂另外組成了一隊,,由他領(lǐng)著往另一個方向去了。而本體的白袍鬼差則繼續(xù)帶著剩下的鬼魂往前走,。
直到來到了一處墨黑色的角樓前,,角樓也是十字形屋脊,重檐三層,,多角交錯,,角樓下的門洞上同樣有一塊匾額,上面寫的是“察查司”,。剩下的鬼魂并不多,,攏共就四個人,白袍鬼差邊帶著我們往殿門去邊沉聲交代:“這里是察查司,,是弘善揚惡,,令惡者受懲,為冤者昭雪之處,。你們幾個都是身負(fù)恩怨,,平白橫死之人,,進(jìn)了明鏡殿將冤情如實稟告,圣君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是,?!蔽覀儜?yīng)聲說是,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
走了一會終于到達(dá)殿前,,此時殿內(nèi)并無其他鬼魂,領(lǐng)路的鬼差便領(lǐng)著我們直接走了進(jìn)去,。
與陰律司的陰涼鬼氣不同,,察查司的大殿內(nèi)莊嚴(yán)肅穆,殿內(nèi)兩側(cè)各站著一排負(fù)手而立的灰袍鬼差,,個個神情嚴(yán)肅,、目不斜視。堂前同樣是鋪著黃綢子的公案桌,,桌上除了沒有陰律司案桌上的黑匣子,,不僅其他物品一應(yīng)俱全,還多了一塊驚堂木,,并且堂上端端正正的掛著一塊牌匾,,上面寫著“明鏡堂”。而此時正坐在牌匾之下的是一個著黑袍,,臉色也黢黑如墨的神官,,他頭戴相紗帽,身穿金繡蟒袍,,一雙炯炯有神的丹鳳眼讓人望而生畏,。而就在神官的左手邊,公案桌的下方放置了一張矮桌,,桌前坐著一個戴著高帽的青袍神官,,桌上有筆墨紙硯。整個殿堂看起來竟有些莫名的熟悉感,,簡直像極了影視劇里問罪斷案的衙門,。
領(lǐng)路的鬼差恭恭敬敬的朝堂上行了一禮,拱手道:“啟稟北司圣君,,第四批冤魂已帶到,。”
北司圣君稍點了一下頭,,用犀利的眼神看著站在堂下的我們,。
領(lǐng)路鬼差轉(zhuǎn)身面向我們,,低沉著喊道:“跪——”
說完,我們四個鬼魂立馬撲通一聲跪在地板上,,低頭垂手,,噤若寒蟬。
北司圣君審視了我們一番,,領(lǐng)路鬼差連忙憑空取出一本花名冊,,雙手捧著送到案前。北司圣君接過花名冊,,翻開,,順著人名喊道:“高縣高蕓,卒三十七,?!?p> 我們四個鬼魂并排跪在殿內(nèi),從左至右,,被喊到名字的高蕓跪在左邊第一個,,是一個中年婦女,短卷發(fā),,膚色偏黃,,衣服干凈整潔少有褶皺。
“高氏,,抬起頭來,。”北司圣君正色道,。
高蕓依言抬起頭來,,北司圣君看向她,與她四目相對時,,北司圣君的眼中似有流光閃過,。隨即,北司圣君便道:“高縣高蕓,,為人師,,護幼子,一世正直誠信,、克己自省,,鮮與人交惡,無身業(yè),,無口業(yè),,無意業(yè)。原命格定于鮐背之年壽終正寢,,然因救自殺未遂的同事而意外身死,。高蕓,,你可有什么要說的?”
北司圣君在說的時候,,坐在下面的青袍神官便在一旁記錄著,,更讓我覺得這里跟公堂似的,霎時間竟還有了一種自己不是死了而是穿越了的錯覺,。而且這北司圣君說話文縐縐的,,盡管我細(xì)細(xì)聽著,但是還是有些聽不懂,。不過總的意思應(yīng)該是說這位高蕓是個幼兒園老師,人好事少,,原本能活到九十九,,但是為了救自殺的同事而搭上了自己的命吧。
高蕓似乎想了想,,搖了搖頭,,但又馬上開口問道:“我是真的死了嗎?”
高蕓似乎到現(xiàn)在還不敢相信自己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也或許是不愿意相信吧,。
“沒錯,你是為了救跳樓的同事墜樓而亡,?!北彼臼ゾ^續(xù)問道,“高氏,,你可怨恨害你身死的同事,?”
高蕓木愣愣的跪在原地,低垂下頭,,雙肩有些微的起伏,,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最后忍不住掩面而泣,。
“高氏,?!”
“怨,?!备呤|抹了把臉,憤懣的臉上帶著怒不可遏的神情,,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若本君告訴你,這是你虧欠你同事的呢,?”
高蕓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的看著北司圣君,。
“百年前你的前生是戰(zhàn)時的軍官,躲避在一戶農(nóng)家時受到農(nóng)家的照應(yīng),,但是你走后,,追捕你的敵軍尋到農(nóng)家盤問你的去向,農(nóng)家為了保護你的安全竟全家老幼四人俱喪于大刀之下,。若不是農(nóng)家救你于危難之中,,之后你也不能建功立業(yè),成為英雄受萬人敬仰,。且你此世的福報皆是前世功德累積所得,。可宿命使然,,前生因你而死的農(nóng)家婦人此生既以同事的身份來到你的身邊,,那便是你該償還虧欠的時候了?!?p> 高蕓訥訥的聽著,,覺得事情離奇怪異、聞所未聞,,好像說的是自己,,又好像不是自己。茫茫然的怔忪了一會,,突然張開嘴巴似乎是想要辯解一番,。北司圣君抬起手掌示意高蕓不必再說,隨之大手輕輕一甩,,高蕓的眉心之處便發(fā)出一粒光芒并漸漸隱沒到她的額頭里,。高蕓跪著出神了好一會兒,沒多久竟雙手伏地,,深深的磕了一頭,,言辭懇切道:“確實是我欠她的,我不怨她,?!?p> 北司圣君見高蕓態(tài)度誠懇真摯,袖袍一揮,,高蕓的周身便閃了一下白光,。
“恩怨已斷,了無牽絆,;再世為人,,禍福與共;滌故更新,如日方升,?!?p> 北司圣君說完,領(lǐng)路鬼差便把高蕓架起來,,領(lǐng)著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