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這是個什么爹,？

　　阿浮把他不吃的那半塊牡丹酥，悄悄勾到自己這邊,，“你爹說你是掃把星,？你爹沒毛病吧？”

　　百戰(zhàn)百勝的廣謙候韓冀,，大易第一猛將,，都說他長了一張兇神惡煞的臉，小孩子只要看他一眼就會哭上三天噩夢不斷,。

　　這種人應(yīng)該是掃把星的克星才對,。

　　怎么會怕掃把星？

　　“你爹…是不是跟你娘關(guān)系不太好,？”

　　阿浮把半塊牡丹酥塞進(jìn)嘴里,，打聽起八卦。

　　小男孩頓時覺得她有點(diǎn)神,，“你怎么算出來的,？”

　　這還用算嗎？

　　要么不是親爹,，要么不是親老婆,。

　　不然世上哪有父親不喜歡兒子的，還是這種正妻嫡子,，身份尊貴的,。

　　“我有天眼，一開就看見了,?！卑⒏∧ㄗ欤_始放炮,。

　　“那你能看看我爹為什么不喜歡我嗎,？”

　　“那你知道你爹為什么不喜歡你娘嗎？”

　　這個問題很好地套出來一條有用的信息：“他們說我爹心里只有過世的那位夫人,?！?p>　　問題的癥結(jié)果然在不是親老婆上面。

　　“哎,，那就是上一代的恩怨了，咱們這些做小輩的改變不了什么,?？稍蹅兡芨淖冏约?，你既然是你爹的親骨肉，平時就多撒撒嬌主動親近親近他,，少耍小孩子脾氣,，天下沒有不愛兒子的爹?！?p>　　阿浮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重要的是,，也勸勸你娘,，別動不動就殺人，越是這樣你爹越不喜歡她,。你讓她沒事多笑笑,，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你爹喜歡她了,，自然就喜歡你了,。”

　　“可我爹說我是掃把星,，還讓府里人都離我遠(yuǎn)點(diǎn),。我覺得他就算喜歡我娘，也不會喜歡我,?！?p>　　小男孩摳著指甲，頭埋得更深,。

　　“哎~爹娘說的話哪能當(dāng)真,！”阿浮拍拍他的肩膀，聊表安慰,，“這世上哪個爹不罵兩句兒子,？莫說是爹，就是娘,，氣急了還罵兩句小兔崽子呢!那你還是兔子生的嗎,？”

　　小男孩被她逗笑，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她,，閃著幾分明亮的光,，“我知道你想安慰我，謝謝你,?！?p>　　“做人呢，絕大多數(shù)不幸來源于想太多,?！卑⒏@了口氣,，“人活在這世上就是個偶然，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什么建功立業(yè),、保家衛(wèi)國、為祖宗爭光什么的,，都是長輩忽悠你的套話,。你要是站在山頂俯視蒼生，人跟花草樹木蛇鼠蚊蠅沒什么區(qū)別,，時辰到了,，都是浩瀚天際中的一把灰。所以管他爛命好命,，你既已托生在侯府當(dāng)了富貴少爺,，就好好享受這滔天的富貴，該吃吃該喝喝,，莫要臨死前還惦記著有什么山珍海味沒吃夠,，讓我們這些窮人笑話你！”

　　阿浮站起來,，看著對面花幾上的那盤果子,，兩眼放光。

　　上品雪梨,，比肉都貴,。

　　她抓起一只迫不及待咬上一口，問道：“能吃吧,？”

　　小男孩一噎,，嘴張了半晌，小聲嘀咕著：“你不都吃了么...”

　　“這梨還真不錯,！”阿浮干脆又往胸口塞了兩只,，“看在梨的份兒上，我再送你兩句話醒世名言,?！?p>　　小男孩抬起眼，期待地等著她的話,。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p>　　小男孩嘴唇翕動兩下剛想說什么,，房門忽然打開，李清水走了進(jìn)來,。

　　“阿浮,?！?p>　　“老頭？,！你沒事了？那女的有沒有把你怎么樣,？沒欺負(fù)你吧,？”

　　一見李清水，阿浮就跟詐尸回魂一般,，電量瞬間充到百分百,。她繞著李清水摸了一圈，確定師父一根汗毛沒少,，又問了一嘴,，“也沒占你便宜？”

　　“休要胡言,！這里是侯府,。”李清水嘴上訓(xùn)斥,，眉眼卻彎得溫柔,，“師父無事，可以回去了,?！?p>　　阿浮歡天喜地拉著李清水的手走了，臨出門時還舉著手里的半只梨子朝小男孩說了句“拜拜”,。

　　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流露出幾分不舍，但阿浮對這個鬼地方?jīng)]有一絲留戀,，若不是流浪多年見過不少枉死之人,，想起剛才那個被一刀捅死的丫鬟，今天晚上回去一定睡不著,。

　　“老頭,，你跟那位侯夫人說什么了？”李清水毫發(fā)無損地從神經(jīng)病手下脫身,，這事一定還有下文,。

　　“我們晚幾日再去蕪山?！?p>　　“為什么,？”阿浮沒想到等來的是這句話，“那個瘋女人不讓你走,？還是你答應(yīng)她什么事了,？”

　　李清水做事很少避諱她,，也不騙她，只是在事情沒有把握之前,，會選擇沉默,。

　　“侯府風(fēng)水有問題，有些事為師也想不明白,，等過幾日看過韓家祖墳再說,。”

　　看來要在晉城多玩兩天了,。

　　“那他們給多少錢,？”阿浮對侯府的報價還挺期待。

　　李清水一派從容的低頭望著她,，“還未論價,。”

　　阿?。骸啊?p>　　她就知道,，只要勾起李清水的鉆研精神，吃喝拉撒都要往后排,。

　　阿浮狠狠地剁了他一腳,。

　　李清水腳下一絆，險些摔倒,，一對上小徒弟氣鼓鼓的臉,，卻本能地笑了起來，“后日再去時,，一定跟侯夫人要些酬金,。”

　　幸虧自己有先見之明,，摸著袋子里的點(diǎn)心,，阿浮覺得明天至少不會餓肚子，氣就消了一半,。

　　他們的行李都在浮云觀,，雖然姜飛把他倆賣了，可也得回去,。

　　一跨進(jìn)大門,，就見觀里熱鬧非凡。

　　一眾道士就跟過年一樣,，吃吃喝喝有說有笑,。姜飛舉著瓶酒，正喝得高興，一眼瞥見李清水師徒進(jìn)了門,，酒瓶子當(dāng)場落了地,。

　　說笑的眾人也一度石化，阿浮懷疑他們覺得自己是只鬼,。

　　“你們…怎么回來了,？”姜飛驚得不輕，甚至近前兩步細(xì)細(xì)打量著李清水,。

　　這人心眼多臉皮厚,，轉(zhuǎn)瞬間就明白過來，這倆道士怕是真正的高手,，不僅沒被喜怒無常的侯夫人弄死，反倒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姜飛當(dāng)即賠上笑臉,，“李道長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跟我們這些混飯吃的可憐人計較,。侯府我們得罪不起,，抓進(jìn)去說錯一句話就要?dú)㈩^。這些年晉城有點(diǎn)水平的同行,，全被那瘋婦以妖言惑眾的名頭殺光了,。可她又不停地找人去給她那個倒霉兒子算命,?！?p>　　“您想啊，世上能有幾個參破天機(jī)的德高人,，干咱們這行的,，哪個不是沒爹沒娘為了生計混口飯吃！可那侯夫人仗著自己是國主的侄女,，四處抓人進(jìn)府,，非要逼咱們給他兒子逆天改命！咱們要是有那個本事早就討個媳婦過好日子去了,，還用在這挨餓受凍,？”

　　姜飛說到動情之處，還擠出了兩滴眼淚,，“我自小流浪街頭,，是被浮云觀的老觀主撿了回來才有口飯吃，活得像個人樣,。老觀主幾年前被侯夫人抓去,，不知說些什么話得罪了她，抬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成人樣，沒幾天就斷了氣,。李道長,，咱們都是些平頭百姓，哪能跟侯府作對,？這不昨天侯府又來要人,，您是蕪山派的高人，小的們自然就舉薦了您,，您仙風(fēng)道骨,，大人有大量，權(quán)當(dāng)救咱們一命,，就別跟咱們計較了,！”

　　姜飛一張嘴說的唾沫星子橫飛，阿浮咬著牙連白眼都懶得翻,，拽著李清水的衣袖就去了柴房,。

　　姜飛兩只青豆眼骨碌一轉(zhuǎn)，即刻跟上去喊道：“李道長去客房睡吧,，前幾日來掛單的堯城道士走了,，您去客房睡吧！”

　　阿浮轉(zhuǎn)頭朝他一個“呸”,，客房的燈就沒亮過,，哪來的堯城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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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平時吃慣了糙糧,，今天猛地塞了一肚子細(xì)糧點(diǎn)心有些消化不良,。

　　阿浮半夜被肚子鬧醒，起床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李清水的鋪上空空蕩蕩,。

　　老頭去哪了,？

　　她急忙翻身下地，披著衣裳就往門口走,，卻發(fā)現(xiàn)李清水哪里都沒去,，就站在柴房門口，舉著頭,，靜靜看向天空,。

　　阿浮喚他：“老頭？”

　　李清水沉思的狀態(tài)被打斷,，回神后淡淡一笑向她伸出了手,，“阿浮?！?p>　　“你看什么呢,？”阿浮拉過手，鉆到他的道袍下避風(fēng)。

　　李清水看起來單薄卻很高,，十歲的阿浮站在身旁也就比他腰高一些,。當(dāng)然，阿浮覺得自己這身高除了基因限制之外,，營養(yǎng)不良也是個大問題,。

　　“五黃煞已經(jīng)飛出中宮了?！崩钋逅坪跤行o奈,。

　　“那不就成廉貞星了？”這個阿浮明白,，五黃煞是風(fēng)水中的大煞,，只要犯五黃，年份都不濟(jì),。若是五黃飛出中宮,，那更是大忌，必有禍國殃民的大事發(fā)生,。

　　可惜紫微斗數(shù)她不精通，只能明白個大概,。

　　李清水向往常一樣,，解釋道：“未來十年，不是改朝換代,，便是國主易人,。”

　　阿浮覺得這不是個什么大事,，“晉城挺太平的呀,，也沒聽說要打仗啊,？再說還有十年呢,，現(xiàn)在操心也沒有用?！?p>　　李清水拿袖子蓋住她的后頸,，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回屋的時候,，跟她說了兩句莫名其妙的話,，“日后選夫婿的時候，要記住三點(diǎn),?！?p>　　阿浮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我才十歲啊,！你傻了么老頭,？”

　　李清水摸著她的頭，繼續(xù)道：“一要身體康健,，二要心地善良,，三要遠(yuǎn)離朝堂?！?p>　　前兩條很好理解,，“遠(yuǎn)離朝堂是什么意思？”

　　李清水目光憐愛又有幾分擔(dān)憂,，“怕你跟他吃苦頭,。”

　　“切~”阿浮覺得他這純粹是杞人憂天,，“還能有比吃不上飯更苦的日子嗎,？”

　　喝了一肚子秋風(fēng)，屎意全無,，阿浮索性鉆回被窩繼續(xù)睡覺,。

　　她把那兩只梨摸出來，分了一只放在李清水枕頭上,，另一只則摟在懷里,，拉上被子蒙臉?biāo)ァ?p>　　翌日一早，晉城鬧了個大新聞,。

　　姜飛拿了個帖子跑過來給李清水看,，“李道長，廣謙侯府要重修祖墳啦,！聽說他們還重金聘請了當(dāng)世堪輿名家,！白露寺那邊都在傳，南盧,、布卝,、千松甸幾大門派的掌門都要來晉城！今天早上侯府還給晉城所有的道觀下帖子,，說是請修道之人一同前往研討,，茶水費(fèi)一百兩呢！”

　　相比姜飛的兩眼冒光,，李清水平靜很多,，畢竟昨日侯夫人跟他提過這件事情。

　　“你去不去啊李道長,？”姜飛對這件事挺上心,，一是人多勢眾,，而且是韓冀請人，他就不信那個瘋夫人能越過侯爺,，把大易的風(fēng)水先生全弄死,；二是一百兩不是個小數(shù)目，這筆錢到手后,，能安穩(wěn)過個冬,。何況前頭一群名家高人在那杵著，修祖墳這種事,，根本范不著他費(fèi)心,。

　　搞不好還能見見世面，精進(jìn)一下道法,，何樂而不為,。

　　李清水禮貌笑笑，“會去,?！?p>　　一聽有伴兒，姜飛更是樂開了花,，“那咱們可說好了,，到時結(jié)伴同行！”

　　昨夜一腦門子問號怕李清水生氣沒敢提,，今天見他態(tài)度友善,，姜飛迫不及待的問了起來：“話說道長昨日是如何應(yīng)對那個瘋婦的？咱們多少同行都折在她手上,，真話假話她都聽不進(jìn)去,，稍不滿意不是打就是殺,，專門跟咱們算命的有仇一樣,。而且那個小侯爺?shù)陌俗执_實(shí)不好，近他身的人都挺倒霉,，傳說摸他一下非死即傷,。您到底是怎么跟他們說的？”

　　李清水依舊淡淡的笑著,，說敷衍吧,，看他的眼神又覺得挺尊重對方，可就是話里沒有半分重點(diǎn),，“我也只是閑話家常,，實(shí)話實(shí)說而已?！?p>　　好個清高的臭道士,，定是藏著獨(dú)門道法不愿外傳,！

　　姜飛見他垂眼做沉思狀，撇撇嘴掃興走了,。

　　阿浮倒是聽了個明白,，“昨天侯夫人也請你去看祖墳了？”

　　李清水頷首：“是我主動提出來的,。韓家祖上三代皆是守邊大將,，戰(zhàn)功卓絕，殺伐戾氣深重,，必然影響后代,，子嗣凋零。但韓冀這一代,，韓家氣數(shù)并未全盡,，只這么一個嫡子，不該如此命造,。許是祖墳風(fēng)水不好,，對小侯爺有些影響?！?p>　　阿浮撇撇嘴,，“人家又沒給你錢，你這么上心干什么,？”

　　“韓家乃國之棟梁,，傾覆太早影響國運(yùn)，徒增百姓苦難,。何況命造與骨相差距如此之大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p>　　這是導(dǎo)師遇見了感興趣的課題,，不帶不行。

　　“那什么時候去,？”

　　“明日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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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家歷代英烈葬在城西的將軍冢,。自從韓宋黨爭開始,，兩家祖墳都由重兵把守，等閑人不得靠近,。

　　特別是韓家,，格外重視祭祀文化。

　　姜飛說為了更好的平息祖宗們的煞氣,，韓家把將軍冢遷了兩次,，藏在山溝溝里,，外人不能隨便進(jìn)不說，一般人也找不著,。

　　李清水和小道士打扮的阿浮上了侯府的馬車,，被一群士兵蒙了眼，不知方向的坐著,。

　　姜飛跟他們同坐一輛車,，一路上叭叭個沒完，阿浮特別想喊個侍衛(wèi)進(jìn)來把他的嘴給堵上,。

　　“我跟你們說,，這韓家的祖墳遷了兩次，據(jù)說第二次遷墳是因?yàn)楸凰吸h刨壞了穹頂,，老祖宗給韓冀托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