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皮膚枯槁,，血管突出在面龐上,。隱隱能看到血流。
銼刀眉毛，雙目深邃。乍看之下有些兇狠嚇人，如果與他對視，又能看到平靜和神秘。
明肅,、李默、陰藏,、忙風(fēng)——也就是新的陳弼,，花忘、‘翊星四友’,，在他身后一字排開,。黑色外袍，黑色深衣,，紅色緞帶系住腰身,。
就像全勝時期的九大長老，帶著魔王從幽冥歸來,。
聽見名辰的話,，萬乘面帶笑意，他扭臉看了眼明肅,，“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明肅也是嘴角帶笑,。仿佛看到了年少時的江湖,，仿佛看到了有意思的事情。
萬乘在武林正道的面前走了一圈,，明肅一一為他介紹,。
正道眾人就像是待宰羔羊一般接受著客人的審視。
“普陀,？就剩這個小姑娘了,？”
云菱并不答腔。
“趙萬春,，嘿嘿嘿，你當(dāng)年還只能跟著韓德海打下手,。心機(jī)太多,，成不了大事。韓德海人呢,？”
“堂主年事已高,，不再過問武林之事?！壁w萬春對心機(jī)太多的評價一時有些恍然,，一般人這樣說他，他會覺得那人不懂謀略,。當(dāng)魔教教主說出,，此話他聽進(jìn)了心里。
“終南山的黃琛道士人呢,？他當(dāng)年可比藍(lán)蒼傲那只知道殺傷的劍法高明的多,。”他看向景簌,。
景簌道：“家?guī)熞延谄吣昵跋墒?。?p> “可惜可惜,，那些老朋友老的老,，死的死。藍(lán)蒼傲這個卑鄙的家伙,，以為把老夫弄死了江湖就萬事無憂了,？殊不知火羽教的教義，這世間只有永遠(yuǎn)爭斗,，才能永遠(yuǎn)存在,。武林也一樣,。
他自以為是，以武林泰斗的地位,，騙得各派無人相斗,，現(xiàn)今如何？
各派噤若寒蟬,，以鄰為壑,。終究疲敝孱弱?！?p> 他沉睡將近十年,，終于出關(guān)?？赡切┤f馬奔騰的日子就像隔世一般,。這位滿懷雄心的魔王一時竟有些兔死狐悲，但他畢竟是魔王,，他還想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情,，他還想看到魔焰吞噬天地。
“教主此言差矣,，我一手創(chuàng)建江南煙雨劍門,，在和不在爭。八大劍派各自為營,，互有損傷,。自我一手整合，不消說門派沒了斗爭之后,，利益上不再內(nèi)耗,。劍法上互相切磋，這幾年都有所長進(jìn),?！?p> “這是誰？”萬乘看到新面孔,，讓他好奇,。
明肅答道：“他叫陳鷹越，合并了江南的八個劍派,，做了老大,。”
“哦,？可以,，有點意思。不過小輩你想想，你的合并也由爭而開始的,。雖說有了暫時的平衡,，等你一死。你的手下還能維持平衡么,？利益永遠(yuǎn)是最強(qiáng)的大贏家通吃,，不去通吃的那個人，早晚會被其他你分給他殘羹剩飯的輸家翻盤,。
而平衡只是一時的虛假和平,，讓蒼鷹的爪牙變鈍，讓猛虎在安逸中再不能去撲食,。虛假的平衡,，也迷惑了羔羊，他們認(rèn)為是環(huán)境是安全的,，實際上一旦平衡打破,，他們就是最先成為食物的。
后輩,，我看你即可解散劍派,，成立自己門派，然后把他們都?xì)⒐?，告訴整個江南，你就是霸主,。誰敢反抗就殺誰,。
這時候，餓狼因為饑餓自會成為你的手下,，羔羊自會知道自己是羔羊,。餓狼的爪牙會越來越鋒利，羔羊也不再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們都能到達(dá)彼岸,，到達(dá)屬于自己的命運。
天生是王者的人不會被埋沒,，天生庸碌的不會竊取大位,。每個人都在危險之中，就能爆發(fā)出最璀璨的火焰,?！?p> “夠了，萬教主,，你是在傳教么,？”名辰叱道。
“是又如何,？我見陳掌門是個人才,，我這九大外閣長老也要不斷換新,。不如陳掌門加入我火羽教可免一死?！?p> “不必了,，在下出生在江南，科舉風(fēng)靡,，在下不如同鄉(xiāng),，棄文從武。但從來都知道什么叫孔曰成仁,，什么叫孟曰取義,。什么叫獨善其身，什么叫兼濟(jì)天下,。什么叫仁愛之心,。你一味強(qiáng)調(diào)戰(zhàn)爭，不過是給你的嗜血找借口,，為你的私欲作偽飾,。
魔教，魑魅魍魎沆瀣之所,，怎配我堂堂男兒屈尊,。”
名辰只是知道他是一派掌門,，沒想到陳鷹越還有這樣一面,，一席話大有南方名儒之風(fēng)?；厮妓肷鶠?，止干戈，平紛爭,，立盟約,，抗燕北宗師，皆是俠士所為,。名辰不禁反思,，自己身為正道領(lǐng)袖，卻一直忙于修煉,，操心虛名,。這些年于國計民生無甚裨益，于武林進(jìn)步也沒甚功績,。比之陳鷹越,，暗叫慚愧！
“說得好！陳掌門,！我名辰認(rèn)你這個對手,，等我誅滅此獠，我們相約長江一戰(zhàn),。讓江水滔滔,，見證南北劍法之高下！”
他此言一出,，已經(jīng)承認(rèn)了陳鷹越的地位,。可與北方的稷下劍宮分庭抗禮,，是長江以南的第一劍派,。
陳鷹越聞言不禁感動。在此強(qiáng)敵面前,，他終于獲得了認(rèn)可,。有時候，人需要朋友的鼓勵,，更需要敵人的認(rèn)可,。他看向名辰，名辰回以肯定目光,。
陳鷹越也微微點頭,。兩人本來就是同道中人，可惜歲月倥傯,，讓人看不清自己,。直到某個節(jié)點，他們才能看到那些相似的地方,。
“果然是藍(lán)蒼傲的徒弟，口氣真的不小,?！彼砸怀了迹斑@樣……我告訴你個秘密,?！彼旖菐鹪幾H的笑意。
“藍(lán)蒼傲實際上不是堂堂正正的贏了我的,，是靠夏侯絕塵告密,。他殺了我九位祭祀，熄滅了火種,，我才武功全失,。
正面交鋒，他贏不了我。他是人間最好的劍客,，可惜終究難以匹敵神魔,。”
眾人吃驚,，滅魔之戰(zhàn)中擊敗大魔頭的英雄是欺世盜名之輩,？離經(jīng)叛道，欺師滅祖的夏侯絕塵居然是正道臥底,。這誰能想到,？
堂堂魔尊雖然生性殘忍，卻沒聽說過他喜歡說謊,。有人想問究竟,，但這話也不好開口。
趙萬春在意的是,，這魔頭不經(jīng)意間透露了自己的弱點,，是什么火種和九大祭祀……
“胡說八道。不是我?guī)煾府?dāng)年仁慈讓你茍活,，你還有機(jī)會站起來,？”名辰大怒。他一直以來的信仰豈容人污蔑,。
“呵呵,，茍活……好一個茍活。十年來我受盡煎熬……”他一字一句如同咬牙切齒,，如同地獄蘇醒的惡鬼,。
“今天就要讓你劍宮雞犬不留?！比f乘雙目本就突出,，再一瞪眼更是可怖。
名辰拔出長劍,，他并沒有被萬乘恫嚇到,。
他表情平靜，他好像進(jìn)入了另一個精神境界,，那里萬籟俱寂,，大音希聲。他從一片叢林中蘇醒,，水流,、鳥叫、風(fēng)聲,，都異常清楚,。
但又好像沒發(fā)出任何聲音,，沒有傳到他的耳朵里。在這里,，他的意識就是一切,，他進(jìn)入了最佳的狀態(tài)。
眾人看,，好像名掌門身上發(fā)生了變化,，但他們又說不上是哪里發(fā)生了變化。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片白氣之中,。隱約可見持劍的姿態(tài),，淵渟岳峙。
趙萬春感嘆,，宗師氣度,，果然非凡。
景簌熟悉這種狀態(tài),，他的師父黃琛道人,，在終南山上練劍，就有此種情景,，劍氣和真氣施施然從身上散發(fā)出來,，不暴戾，不狂放,，自然而然,。
“好，仙耀經(jīng)第七層,。藍(lán)老兒七十多才修到第九層,。你這個年紀(jì)能修到第七層已經(jīng)是佼佼了?！比f乘嘴上在夸贊,，卻沒任何動容的樣子。
名辰身形拔地而起,，腳下積雪完全沒被真氣帶飛,。寂靜優(yōu)雅。
張子墨和肖樅同時都認(rèn)出,，那是“鶴唳九霄”。他的出招和吳鎮(zhèn)山和趙誠軒都不同,。沖上云霄的速度更快,，真氣更收斂，甚至瞧不出殺機(jī),。
“沽名釣譽,，矯揉造作,。”萬乘譏諷,。他右手抬手一道火焰刀打向空中的名辰,。名辰變招“萬瀑飛流”，點點劍光爆出萬道劍芒,，似瀑布從空中沛然飛下,。
這招只有習(xí)得“砯崖劍氣”才能使出，當(dāng)年藍(lán)蒼傲以一己之力壓制山崖上的兩隊弓箭伏兵正是此招,。
尋常劍客面對此等霸道絕倫的攻招,，只有暫避鋒芒。
“有點意思,?！比f乘雙臂在身前向外猛地一展，一道火墻飛出,。那火墻就這樣擋下了這如萬點星光一樣的劍氣,。劍氣、煙火,，在空中消弭,。只留下被打成齏粉的雪花，和點點火星,。
名辰從天而降,，“狂風(fēng)斷浪”一瞬發(fā)出。這招是肖樅的得意殺招,，不知在試劍大會上落下過多少劍客,。名辰又不同，他劍快到只剩虛影,，卻讓人感覺到一舉一動交代的清清楚楚,，合轍押韻。
直到此時,，陳鷹越真正覺得這就是宗師,。自己比之確實不如。如果自己沒練出“一城煙色半城湖”,，而且還要搶先出手,。應(yīng)該是沒機(jī)會贏的。
萬乘雙臂化作火焰,，火焰焚燒了他的袖子,，露出肌肉虬結(jié)的手臂。手臂上是熊熊火焰,?；鹧媾c一般火焰不同,，光芒偏暗，卻有氣韻流轉(zhuǎn),。
他雙掌快到不似人的手臂,，其收放如電閃雷鳴，看似無招,，卻招招暗合劍理,，掌法。雙掌畫圓,，乃是道門功夫,，如斧鑿刀砍又是外家功夫。鏡門弟子在此,，怕是能認(rèn)出不少招數(shù),。但沒人知道萬乘是通曉百家，還是說已體悟大道,，殊途同歸,。
兩人縱橫來去，從東頭斗到西頭,，從回廊斗到樓閣,。
兩人攀上黃金臺，將那真金炸得四散,。此時如有貧民在此,，大可撿一些金磚回家。
火焰刀鋒,，劍氣千幻,。招式精微奧妙，在場眾人無不佩服,，眾人都想,，這個武林的武道巔峰大致于此了。
張子墨和肖樅這也才知道他們未來的方向,。用劍是要用成這樣的,。
“人間的劍術(shù)，你和你師父差不多,。沒有辱沒你正道領(lǐng)袖的名頭,。你好奇不好奇，為什么你師父要去殺九大祭祀,，而不直接挑戰(zhàn)我,？
因為他知道，人間的劍術(shù)贏不了神魔,?！彼居邳S金高臺之上，灰白的頭發(fā)因為速度而四散飛舞,。他桀桀怪笑,，又是得意又是狂妄。
他話音剛落,，他的身法比剛才快了十倍不止,。影影綽綽如同一片紅色光云。
肖樅云菱對視一眼,，他們都曾見過這種情景,，那時候，那個少年以一柄神劍力壓正邪兩道,。
“這是鐘毓的幻雪劍法,？”他們心中都有此念頭。
名辰剛拆了兩招,，身上已經(jīng)留下了火星和擦傷,。他只有完全出守招才能勉強(qiáng)防住那片紅云。甚至使出了“驟雨空晴”,，夜戰(zhàn)八方之類的招數(shù),。所謂“驟雨空晴”，就是暴雨時出劍,，要在空中將雨滴打掃干凈,，不使一滴雨珠落下。收劍以后,，施招者所站區(qū)域的地是干的,。
名辰覺得不妙，剛把萬乘打退,。他倒縱著從黃金臺上疾掠而下,，劍尖點地，長劍彎了一個大弧度,。名辰空中一個跟頭,，長劍狂揮，依著“一線天開”的劍路射出“砯崖劍氣”,。只是于肖樅不同的是,，他不是只有一道足以截斷瀑布的劍氣，而是幾十?dāng)?shù)百道,。
陳鷹越看得真切,，名辰做法很聰明，和魔王拉開距離,。以劍氣傷敵,，彌補招式和身法上的速度,。
萬乘身法連變，在不同方位出現(xiàn),，旨在拉近距離,。
名辰豈會讓他如愿，瀑門劍法原地使開,，封住萬乘前進(jìn)的路線,。長劍發(fā)出劍鳴，劍氣的破空之聲“嗡嗡”,。
眾人紛紛找地方躲避,。以免劍氣誤傷。兩人形成僵持局面,。
云菱向肖樅偷來佩服目光,，心中想著情郎將來也有這一番成就。張子墨在一旁看到,，默默垂下眼簾,。
肖樅更是震驚于師父的內(nèi)力悠長，他能打出“砯崖劍氣”,。卻沒想過像灑豆子一樣,，不要錢的往外扔。
可陳鷹越卻看出了名辰的飄風(fēng)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名辰的身法挪移，包括招數(shù)的交代依然到位清晰,?？伤談Φ氖忠呀?jīng)不穩(wěn)，有輕微的震顫,。這是只有高手過招才能看出的細(xì)節(jié),。出現(xiàn)這種情況，要么是拼斗太激烈,，體力開始下降的預(yù)兆,，要么就是心理已經(jīng)開始慌了。
陳鷹越一旦看到這一點,，就能一往無前,，更加有信心，甚至有時候靠這個細(xì)節(jié)反敗為勝,。但此時,，他只有擔(dān)心……
果然名辰有一劍的劍氣虛弱，不似之前凌厲。萬乘立刻抓住,，直接以頭去頂那道劍氣,。他眉心火焰真氣一來，那道劍氣被消弭于無形,。
陳鷹越大叫,，“名掌門小心！”
萬乘一旦突進(jìn),，就不會再給名辰機(jī)會，雙臂狂舞,，爆出層層火焰刀,。名辰只能抵擋，而萬乘趁機(jī)越拉越近,。
眾人都感嘆這魔王的內(nèi)功是無窮竭的么,？正道中人都是心生畏懼，而魔道九大護(hù)法人人表情平淡,，仿佛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一樣,。
不過三個呼吸，萬乘已經(jīng)近前,。他已熟悉名辰的全防守劍法,，他的火焰更加肆虐，名辰的衣服已經(jīng)被燒掉很多,。
就在這時,，魔王身后出現(xiàn)一個身影，萬乘以為沒有,，九大護(hù)法也沒人看到,。但腦后之風(fēng)告訴他確實有人。他側(cè)身過來,，一手準(zhǔn)備防備后方的敵人,，一手繼續(xù)壓制名辰。就算有人加入,，他也不想放掉到手的獵物,。他也絲毫沒有想叫幫手的意思。
“一城煙色半城湖,！”有人吟道,。是陳鷹越出手了，他出聲并不是要提醒誰,。只是想暫緩魔頭的攻勢,，讓名辰有機(jī)會反擊。
萬乘只覺眼前都是陳鷹越的虛影，他不得不把目光放回來,。
名辰立刻以“破水而出”之勢,，旋身而起。驀地放出數(shù)百道劍氣,，這一招可謂燦爛之極,。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能打出這樣完美無缺的一擊。多年的準(zhǔn)備,，多年的苦練,，終于由苦戰(zhàn)催發(fā)。這是他想要的境界,。
萬乘右手張開而后五指內(nèi)收,，他手里出現(xiàn)一個火焰構(gòu)成的據(jù)大漩渦。將那些劍氣一點不漏的吸收,、消融,。宛如一個湖水的漩渦。
他全身真氣聚集在此,，是護(hù)體真氣最虛弱的一刻,。原來他的內(nèi)力也不是無窮無盡的，值此兩大高手夾擊之下,。他身周的氣勢終于弱了下來,。
陳鷹越眼光了得，他終于身形化一,，人劍合一,，要刺出那驚世一劍。
那一劍,，如天仙打翻了酒壺,，而后天河倒懸，自青山滾滾而下,，翻涌間,，形成一個湖泊。
氣浪奔騰,，身形如電,。
萬乘左手張開放出一道火墻。湖水如觸到大壩,，轟然而潰散,。
萬乘左手爆長，捏碎長劍,，一掌打在他的前胸上,。
那半城湖雖成，卻難以陷殺魔頭！
而后萬乘騰身而起,，瞬間到達(dá)名辰面前,，兩人狂風(fēng)暴雨一樣拆了幾招。名辰吐血從半空掉落,。
南北兩位第一劍客,，就此落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