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陽縣距離陽夏,約有三百五十里的路程,,饒是朱儁常年征戰(zhàn)于馬背之上,,一日飛馳三百余里也是腰酸背痛,更何況……作為大漢宿將的他已經(jīng)年近六旬,,身體早就大不如前,。
他一邊在門口的側(cè)廳平復呼吸,一邊等待著陳飛的接見,,心情卻和呼吸一樣難以平靜,。
作為真正的平民子弟,他的家族非常小,,稱得上一脈單傳,,只是到了自己這一輩,終于掙了口氣,,一下子生了兩個兒子,,老朱家也算揚眉吐氣。
好不容易將兩個兒子拉扯成人,,陸續(xù)走上宦途,,長子朱符一路官運亨通,直至交趾刺史,,因為任人唯親,、橫征暴斂,以致民怨沸騰,,終于被亂賊所殺,,如今老朱家的香火,全都依靠于朱皓這一根獨苗了,!
朱皓在豫章也不如意,,他雖然是朝廷冊封的太守,但當他赴任之時,,袁術已經(jīng)派遣瑯琊名士諸葛玄擔任太守,,雙方之間的斗爭一觸即發(fā)。
當時袁術的主要精力還在北方,,憑借手中的詔書和自己的能力,,朱皓一度擊敗諸葛玄,順利入駐豫章郡的治所南昌城,,但始終無法將諸葛玄徹底驅(qū)逐,,如今袁術回過神來,集中所有兵力南攻豫章,,朱皓立刻岌岌可危,!如果沒有外援,他只有死路一條,!
但深諳兵法的朱儁比任何人都清楚,,現(xiàn)在絕不是攻打袁術的最好機會。
一是豫州的統(tǒng)治者是陳飛,,他剛剛集結(jié)了數(shù)萬大軍驅(qū)逐了呂布,,現(xiàn)在還在休整階段,再次出兵無疑會造成軍心動蕩,。
二是袁術地處淮南,,想要攻擊必須渡過淮水,直接導致糧草供應的難度數(shù)倍增加,,后勤保障很容易出現(xiàn)問題,;
三是袁術畢竟四世三公,,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果沒有拿得出手的名義,,很容易在輿論上限于被動,;
四是淮南對于陳飛的重要性并不是那么大,陳飛如今的當務之急,,是等待曹操撤出兗州,,然后和平接管他的地盤,如果他將精力放到淮南,,曹操這邊一旦反悔,,毫無疑問得不償失!
盡管如此,,明知道此舉絕不明智的朱儁還是選擇親自趕到陽夏,,當面向陳飛求情。
身為父親,,他不得不做,!
他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陳飛拒絕了自己,,他將率領自己的數(shù)十名親兵,,獨自前往豫章郡!
以區(qū)區(qū)半個豫章郡的兵力,,絕對無法抵抗袁術的數(shù)萬大軍,!
而且,由于去年朱儁率軍擊殺了袁術手下的大將,,他們父子就算臨陣投降,,袁術恐怕也不會饒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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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儁還沒有完全理順呼吸,,就聽到了門吏的回復:
“將軍,,主公請您入廳?!?p> 朱儁微一頷首,,深吸了口氣,沿著門吏的指引大步向前,。
登上臺階,,邁過門檻,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小腿有些酸軟,。
是連續(xù)騎馬飛馳的后遺癥,?
還是……心中擔驚受怕、惶恐不安?
他又深吸了口氣,,走到大廳正中,,朝著正在認真“批閱公文”的陳飛彎腰行禮:
“老仆朱儁,拜見右將軍,!”
陳飛仿佛剛剛察覺他進入大廳,,連忙扔下手中的竹簡,快步走出座席,,一把將他攙扶而起:
“朱公乃是大漢宿將,驃騎將軍之位更在陳某之上,,如此大禮,,豈非折煞晚輩?,!”
朱儁微微直起身體:
“右將軍當時豪雄,,老夫不過是茍延殘喘之人,若非右將軍庇佑,,早已死于李郭亂賊之手,,區(qū)區(qū)一禮又何足道哉?”
陳飛搖了搖頭,,親手將他扶到自己下首的第一席位就座,,而后開門見山地說道:
“朱公親自前來見我,可是想要出兵淮南,?”
朱儁沒有料到他會如此直接,,當即愕然。
陳飛指了指案幾上的密信:
“派往淮南的密探剛剛發(fā)來信息,,袁術已經(jīng)集結(jié)部隊,,向豫章發(fā)動攻勢,我還沒看完,,朱公就親自登門,,顯然是為了父子之情,是也不是,?”
朱儁恍然,,于是他放棄了所有的表面理由,以最誠懇的語氣說道:
“右將軍英明,,正是如此,。老夫膝下原有二子,長子已于兩年之前喪命交趾,,如今只有朱皓一根獨苗,,若是再死于袁術之手,朱氏從此子孫斷絕矣!老夫深知此事不妥,,卻只能厚顏以求將軍,,萬望將軍賜我數(shù)千兵馬,渡河南擊袁術,!”
說到最后,,他低垂目光,沒敢再看陳飛,。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請求,是多么無禮和任性,!
為了自己一個人的兒子,,就要陳飛將數(shù)千兵馬派往戰(zhàn)場!
“君侯,,此事萬萬不可,!”
檢校從事許靖第一個表示反對:
“我軍剛剛從兗州撤回,尚未完成休整,,更兼兗州交割在即,,豈能分兵淮南?,!”
文學從事袁徽也不贊同:
“文休公所言乃是正理,,戰(zhàn)事輕易不得開啟?!?p> 就連與許靖有怨的治中從事許劭也附和道:
“還請君侯謹慎,。”
連續(xù)被三名重臣反對,,朱儁的腰身彎得更厲害,。
身份地位最高的別駕從事荀攸看了一眼朱儁,也掬手向陳飛勸諫:
“朱公雖然在汝南打造了不少戰(zhàn)船,,也操練了水軍,,畢竟時日尚短,此刻若是派兵渡河,,必然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以荀某估算,當前以袁術之兵力,,若是想要徹底取勝,,我軍至少要派遣三萬精銳方可建功。而這三萬精銳之后,,又需要數(shù)倍之人保障糧草輜重,!”
朱儁的臉色一陣發(fā)白,,腰板卻慢慢恢復筆直。
事情和預料的一樣,,沒有人會支持自己,。
他的右手顫顫巍巍地伸向腰間的官印,他要將那枚“汝南太守印”退還給陳飛,!
但他的指尖剛剛碰到柔軟的綬帶,,就聽到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朱公舐犢之情,實在令人感嘆,,我心亦有戚戚,。”
朱儁右手一僵,,立刻抬起頭來,,神情中頓時充滿了希望。
但陳飛的下一句話卻立刻讓他眼中的希望再次破滅:
“陳某受天子信賴,,得以都督二州軍政,豈能因為一人一家之情而舍棄千萬士卒之性命,?”
朱儁心中發(fā)出了一聲哀鳴,,手指握緊了印章。
他的下一個動作還沒有開始,,就聽到陳飛繼續(xù)說道:
“袁術世受漢恩,,卻不思報國,不僅無視朝廷詔令,,肆意封拜郡縣,,而且公然發(fā)兵攻打地方,實在形同篡逆,!我身為大漢右將軍,,有責任為朝廷掃滅叛逆!”
朱儁愣了一下,,五指竟然忘了松開:
“將軍,?”
許靖、許劭,、袁徽等人也是紛紛愕然:
“君侯三思,!”
只有荀攸微笑不語,顯然,,這位軍略奇才已經(jīng)揣摩到了陳飛的心思,。
陳飛將他的笑容看著眼中,說道:
“傳我將令,!”
負責文書起草的郭壽早有準備,,立刻伏案提筆。
只聽陳飛緩緩說道:
“逆賊袁術,不思安民報國,,妄啟戰(zhàn)禍,,舉兵攻伐豫章,實乃天地不容,。今以行驃騎將軍,、兼汝南太守朱儁為主帥,集結(jié)汝南,、潁川,、陳、沛四地之步騎,,橫渡淮水,,南擊袁術。沿途郡縣,,各級官吏,,務必傾力保障糧道無虞!”
集合四郡之力,,足以調(diào)動超過四萬兵馬,,雖然還是少于袁術的全部實力,但憑借朱儁的指揮水平,,至少可以和袁術這種軍事草包打得有來有回,!
陳飛看著驚喜交加的朱儁,重重說道:
“若是以四郡之力依然無法擊敗袁術,,我必親率大軍,,給他袁公路致命一擊!”
朱儁渾身一顫,,深深拜伏在地:
“謝……將軍,!儁……領命!”
身為宿將的他哪里還聽不明白,。
陳飛拒絕了朱儁救援朱皓的請求,,是為了避免自己“因私廢公”。
但立刻就用“討伐逆賊袁術”的名義,,給予朱儁更大的兵權,!
朱儁微微抬頭,聲音中已是萬分決然:
“將軍放心,,憑借豫州精銳之師,,老夫必然為將軍攻取淮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