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牘用直銷的方式,繞開書販流通渠道的做法,,終于遭到了最激烈的反對,。從京城傳來消息,他在昌平設立的銷售據(jù)點被人砸了,。
“七八個大漢,,拿著木棒和斧頭,把屋子里的家具全砸毀了,,還打傷了兩個人,。臨走,他們撂下話來,,不許我們齊文閣再向京城賣書,。”趕回來的伙計哭喪著臉向張牘講述這驚險的一幕,。
張牘點了點頭,,吩咐伙計領(lǐng)錢去治傷,,隨后便出門叫了馬車,往上元縣衙方向而去,。
知縣大人很熱情地把他請進了后堂,,還沒等張牘開口,就先說道:“張公子的雜志本官都已看過,,十分喜愛,,聽說你每期都要征稿,本官正打算寫一篇文章,,不知張公子可愿意刊行,?”
張牘心里一沉,想這知縣當初把齊文閣給他,,必定是有所圖謀的,。看來,,他現(xiàn)在要開始利用自己了,。
“大老爺如有賜稿,小人榮幸之至,,一定會完整刊行,。”
“好,!那本官就提前跟公子訂約了,。”知縣看來十分滿意張牘的態(tài)度,,用欣賞的目光打量著他,,接著問道:“張公子今天來找本官,所為何事,?”
“大老爺,,”張牘站起來,向知縣恭恭敬敬地一拜,,“自我這《金陵紀評》發(fā)刊以來,,齊文閣一直派人駐守京城售賣雜志,但數(shù)日前,,一名叫王德的書商為獨霸京城市面,竟派人搗毀我家分號,,還打傷了伙計,,不許我齊文閣在京城賣書?!?p> 知縣臉色一變,,怒道:“竟有此事,?這王德如此膽大妄為,敢在天子腳下行兇,?!?p> 張牘繼續(xù)說道:“京城是小人極用心經(jīng)營的地方,如任由王德獨占,,恐怕今后雜志難以賣到那里的訂戶手中,。所以,”他說著又提高了聲調(diào),,把頭垂得更低,,向著知縣深深一揖,“求大老爺為小人做主,?!?p> “好個膽大包天的奴才,”知縣拍案而起,,兩眼圓瞪,,目光如箭射向虛空,就好像王德站在那里一般,,“本官這就行書給昌平縣府,,讓他們協(xié)同辦理?!?p> 張牘深一鞠躬,,“多謝大老爺!”
“張公子,!你說你的雜志在京城賣得不錯,,那么都有哪些人跟你下了訂?”知縣剛剛演完為民做主的戲,,這么快就平復表情,,開始探聽起他的商業(yè)秘密來,這變臉的速度,,張牘是佩服的,。
“回大老爺,雜志訂戶遍及京城各處,,小人只知其住所,,并不過問身份。不過,,若大老爺關(guān)心的話,,稍后小人派人送一份訂戶名單給大老爺過目。”
客戶資料當然是商業(yè)機密,,可張牘也自知拗不過他,,便索性主動投其所好。
知縣很滿意他的回答,,又跟他客氣了一番,,才送他出門。
從縣衙出來,,張牘突然起了個念頭,,想去順路拜訪一下吳堂。這位公子雖然家世優(yōu)渥,,但極有才學,,思維縝密,如果能把他招至麾下,,一定大有裨益,。
吳堂住在南城外,離上元縣衙不遠,,張牘一路打聽過去,,發(fā)現(xiàn)他家是一座規(guī)模可觀的大戶庭院,。遞上拜帖后等了一會,,吳堂親自開門來迎接。
“張兄大駕光臨,,實在蓬蓽生輝?。 眳翘靡贿吂Ь吹匦卸Y,,一邊向門內(nèi)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邁步進屋,見一婦人正站在院子當中,,向張牘道了個萬福,。
“這是內(nèi)人徐氏,見過張兄弟,!”
張牘回了禮,,見那婦人也有幾分姿色,只是臉貌奇瘦,,面色蠟黃,,似乎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心里便有些奇怪,,想這樣的大戶人家,,女主人怎會缺少吃食,?但也不好開口詢問,只是跟著吳堂徑往院子后面而去,。
到了他家書房門口,張牘才大開眼界,,這哪里是書房,?根本就是一整座樓,門楣上掛了一匾,,上書“聚才樓”三字,。
“我家素來喜藏書,家父自詡要收聚天下才子之書,,便取了此名,。”
張牘贊道:“吳兄果然是博學多才,,在下佩服,!”
聽了這句恭維話,吳堂卻反而臉露愧色,,低著聲音說:“慚愧,!小弟雖家學深厚,父兄皆有功名,,可我卻至今未能考個秀才,,實在不敢當這博學二字?!?p> 張牘臉上微微一紅,,想到自己也是個白身,卻從不在意功名,,落在旁人眼里,,恐怕就是個不思進取之人了。
“吳兄不必自責,,科考未必能考出真才學,。況且吳兄尚年輕,來日方長嘛,?!?p> 兩人說著話,已經(jīng)走到了第一層樓中間,,這里的藏書極為豐富,。以中間一張書桌為中心,周圍環(huán)繞著三層由書柜組成的圓環(huán),,柜子里整整齊齊擺滿了書,。這些書有各種裝訂形式的,線裝和卷軸占了多數(shù),還有少量竹簡書,。每只書架上都貼了一張紙,,寫著圖書的類屬。
張牘隨意抽出幾本看,,都是本朝印刷的儒學經(jīng)典,,他又找到小說類書柜,從里面抽出來的都是市面上熱銷的小說,,也有他的《射雕英雄傳》,。
吳堂見他在翻看射雕,趕緊說道:“張兄的小說我也非常喜愛,,希望今后能讀到你的新作,。”
“以后如果有時間,,我一定會寫的,,只是現(xiàn)在全副精力都放在雜志上,近一兩年都不會寫了,?!?p> “哦,那真是太遺憾了,?!眳翘靡桓笔纳袂椋f道:“張兄的小說,,實在非同尋常,,不流俗套,小弟是深感佩服的,。沒想到張兄卻是如此重視雜志,,倒令小弟有些不解了?!?p> 張牘輕輕笑了一下,,把手里的書翻到最后一頁,然后指著書問吳堂道:“吳兄,,當你看完此書時,,你有何感想呢?”
“細細回想書中內(nèi)容,,然后期望讀到后面的故事,。”
張牘把封底合起,,笑道:“沒錯,,你只是看到了一個故事,。書讀完了,故事也完了,,需要作者再寫,,或者別人續(xù)寫。但我們的雜志是關(guān)于真實人間的,,里面的故事永遠不會完,,讀者可以自己去打聽種種細節(jié)。你從中可以看到別人是如何看待事情的,,如果你有想法,也可以寫給別人看,,這給了天下讀書人一個相互辯駁的機會,,我相信,一定會有很多人愿意在這里發(fā)表意見的,?!?p> 吳堂默默地想了一會,點頭道:“張兄所言極是,,不瞞張兄說,,小弟讀了這滿屋子的書,的確有許多心得想要告訴別人,,以前一直沒機會,,現(xiàn)在有雜志了,倒真是個好去處,?!?p> “那吳兄一定要多寫些文章給我喲!”
“一定一定,!”
兩人又聊了一會,,張牘才告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