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一連串急促的電話鈴,,將云柯從旁若無人的狀態(tài)強行拖出,。
“誰啊,?”
云柯有些不耐地放下毛筆,,桌上擺著一張半成品紙人符,,符膽前半部分都還有模有樣,可這一口靈覺斷了,,符篆也就廢了,。
“小師弟?這時候給我打電話干什么?”
見電話是小師弟打的,,云柯也只能強行壓下心中的不耐,,接通電話。
“喂,,小師弟,,怎么想起這個時候給師兄打電話,師父身體還好吧,?!?p> 云柯語氣輕柔,透著滿滿的溺愛,。
小師弟是師父去年從山門外抱回來的,,也不知道哪個做父母的如此狠心,居然將自己的骨肉扔在冰天雪地里,,若非師父聽力尚好,,睡夢中被嬰兒的啼哭聲吵醒,再晚幾分鐘,,小師弟就要被活生生凍死在雪地里了,。
可惜小師弟雖然撿回一條性命,但雙眼卻再也無法視物,。
“云師兄,,你快回道觀來看看吧,有個老太太好可憐,,她的孫女已經失蹤三天了……就跪在我們道觀門口,,師父他嘴巴又不好使,那個老太太說什么也要找三清道祖救他孫女,,說她信道好多好多年……”
小師弟的聲音很軟萌,,但有些口齒不清,或許是因為山上信號不好,,聲音一直有些模模糊糊,。
聽完小師弟的描述,他大概了解了情況,。
得嘞,,是個遇到了點兒麻煩想通過求神拜仙解決問題的老人家,這種人確實還得他去應付,。
就師父那張半天擠不出三個字的嘴巴,,遇到這種事,光想想都是種折磨,。
云柯打開電腦訂票,,一邊安慰道:
“小師弟別急,,師兄我這就坐動車過來,最多一個小時,,很快就到,。”
“嗯嗯,,云師兄你快點兒……哎呀,,那個老太太又開始磕頭了!師兄,,我不給你說了,,我去幫師父去啦!”
嘟嘟嘟——
電話中一陣忙音,。
云柯看著桌上的半成品,,苦笑地搖搖頭。
哎——我不過就想畫個符,,為什么就那么多事兒呢,?
人丟了,不知道報警嗎,?你找道士作甚,?指望他們幫你開壇做法,找神仙嗎,?
心里略微有些牢騷,,云柯想到自己有可能完成的紙人符,心里就是一陣絞痛,,那種痛失一千萬的絞痛,。
我畫這種符已經三天了,!三天了?。〗裉旌貌蝗菀卓吹搅它c兒成功的希望,,結果就這么……
“三天又三天,,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云柯一邊絮絮叨叨,,將桌上的半成品都收拾干凈,毛筆,、硯臺統(tǒng)統(tǒng)歸位,。
起身看了眼恢復如初的店鋪,云柯還是覺得有些不保險,,眼底閃過一道道幻覺,。
眼睛掃過頭頂吊燈,,這玩意兒會不會突然脫落,把我的柜子砸碎,?
一旁的電線又吸引了他的注意,,云柯心里一緊,電線會不會老化了,,要是燒起來我的符篆可就完了,!
燃氣管會不會爆炸?要是下水管道漏了,,我的符篆不就被水破壞了,?
不行!不行,!
云柯捧著腦袋,,狠狠甩了兩下。
迅速從柜子下拿出一疊畫好的黃紙,,從中抽出幾張?zhí)N含淡淡靈覺波動的符篆,。
五張小雷符,三張六甲符,,以及一張巨力符和神行符,。
他小心翼翼地將符篆一張張放入衣服內兜,分類放好,,感受到符篆和身體完美貼和,,這才長出一口氣。
行了,,出發(fā),。
道觀離他的家不遠,坐動車差不多也就四十幾分鐘的路程,,再走一會山路,,一座不算大的道觀,出現在小路盡頭,。
樹蔭下,,站著一個緊閉雙眼的小道童,頭發(fā)一絲不茍的用簪子扎起來,,身上的道袍很樸素,,但卻漿洗的干凈,裸露在外的肌膚白凈,,卻沒有小孩兒應有的紅潤,,反而透著些先天不良的蒼白。
“小師弟,?!痹瓶驴觳缴锨?,抓住他小小的手掌,捏在掌心中,,一把將其拉到自己肩上,。
“啊——”
“小師弟,騎馬馬駕咯——”
“云師兄,,你來啦,!”
小道童先是一陣驚呼,待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這才放松下來,,咯咯咯笑個不停,。
托著小師弟在樹蔭下轉了兩圈,云柯抬頭問道:
“小師弟,,師父呢,?”
被云柯這么一提醒,小道童立馬想起自己的任務,,連忙拍了拍云柯的胸口,,指著道觀大門。
“云師兄,!你快進去吧,,師父和那個老太太還在觀里等著呢!”
在小師弟的催促下,,云柯快步走向道觀大門,,一邊問道。
“小師弟,,剛才山上信號不好,,你在和師兄具體講講,那個老太太到底遇見了什么麻煩,?”
“嗯嗯,,師兄是這樣的。今天一大早,,師父和我剛剛做完早課,,就聽見有人在叩我們道觀的大門……”
“小師弟,直接說重點,,坐在觀里的那個老太太怎么回事?”
云柯停在道觀門口,,透過半掩著的大門,,隱約能看見蒲團上跪著一個蒼老的背影。
“??!師兄,,不好意思,我整理一下思路,!”
小師弟臉皮一紅,,尷尬地撓了撓后腦勺,重新開口到:
“那個老太太叫孔蓮花也是蜀州人,,三天前,,他的孫女孔鈴去參加一場同學聚會,結果老太太等到凌晨都沒見她孫女回來,。
聽老太太說,,她第二天早上就去報了警,警察也立了案,,可到現在都沒有什么進展……”
“所以他才來我們道觀求神拜仙,?”
“無上太乙救苦天尊,那位居士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想尋找一些精神上的慰藉,。”
“師父,?!?p> 云柯和小師弟齊齊出聲,前者轉過身去,,只見一個須發(fā)盡白,,面色紅潤的老人正站在他身后不遠處。
“云柯,,你跟我過來,。”老道沖云柯招招手,,走到一旁,。
小師弟很懂事,自覺要求從云柯肩上下來,,于道觀大門一側站定,。
“師父,你找我來是為了……開導這位善信,?”
云柯斟酌片刻,,吐出句人話。
老道卻搖搖頭:
“以前遇到那些心術不正的人,,或者我們無能為力的時候也就罷了,。今天我叫你來,就是想讓你看看有沒有辦,,能真正幫到這位居士,?!?p> “真正幫到她?可師父,,我也想幫忙,,但我不是警察,這……專業(yè)不對口??!”
云柯一手放在后頸上,尷尬地笑了笑,。
“那你有沒有什么認識這方面的朋友,?”
云柯摸著小巴思考了半天,還是微微搖頭,。
“師父,,你知道我朋友就那么一個,家里還是做生意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
“哎,,實在沒有辦法就只能看天意了,,我也拜托了幾位老友幫忙打探,不過,,希望不大,。”
老道捋了把胡須,,微微搖頭,。
“話雖如此,你還是先進去開導開導,,就像以前那樣,。那位居士膝下無子,唯一的女婿現在也已經續(xù)弦,,聯系不上,,失蹤的孫女是她的命根子。我們能幫多少,,是多少,。”
“是,,師父,。”
云柯微微拱手,,目送師父離開后,,拍了拍小師弟的腦袋,走進道觀,。
關門聲驚動了正在參拜的孔老太,,她一睜眼,就看見一個年輕道士坐在他目前,,恍惚間,,以為是仙界下凡前來拯救他的使者,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上蒼垂憐,,上蒼垂憐啊,!懇請上仙,,救救我那可憐的孫女吧!她今年才剛高考完,,日子還長,,如果就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我這條老命還有什么用??!”
云柯哪里見過這種場面,一不留神被老太太抓住手臂,,起來不是也不是,,坐下也不是。
就這能任由她這么抓著,,將眼淚鼻涕全都擦在衣袖,。
老太太的哭訴還在繼續(xù),從他孫女出生,,一直說到三天前的失蹤,,語速之快,居然讓云柯找不到插話的節(jié)點,。
嗓子啞了,,眼睛也哭腫了,咯噔一下,,老太太身子一軟,,就那么閉過氣來,嚇得云柯連忙抱住她,,伸手試探鼻息,。
還好脈搏正常,呼吸平順,看樣子只是暈了過去,。
“你說,,這叫個什么事?”
將老太太暫時放在床上,,云柯和小師弟離開臥室,,虛掩房門。
“師兄,,你能幫她找孫女嗎,?這老太太看起來好可憐啊?!?p> “小師弟,?”云柯心里一軟,伸手將小師弟抱在懷里,。
“別擔心,,這老太太也是病急亂投醫(yī),找人來我們道觀做什么,,她呀,,該去找警察?!?p> 小師弟似乎有些冷,,朝云柯懷里縮了縮,腦袋枕著云柯的胸膛,,喃喃道:
“師兄,,你說她孫女怎么會不見了?她和我一樣,,是走丟了嗎,?”
聽到這話,云柯心里突然一疼,。
小師弟一直以為他是走丟的,,早晚有一天,他的父母會回來接他,。
沒有察覺到云柯的異樣,,小師弟繼續(xù)低聲喃喃:
“師兄,你說孔姐姐如果發(fā)現自己走丟了沒人來找她,,會不會很傷心?。靠捉憬阌譀]有師兄,,也沒有師父,,晚上她睡在哪兒呢,?餓了又吃些什么?”
“不會的,,小師弟,,會有人去找的。小師弟,,會有人的……”
云柯將小師弟摟的死死的,,嘴唇貼在后者的腦后,,一字一頓道,。
“至少,師兄我和師父,,不會放棄的,。”
云柯探手入懷,,手指摩挲著黃紙粗糙的表面,。
以前我沒有能力,只能在山上為不幸之人禱告,;但現在,,我有能力了啊。
為什么,,為什么不能去真正幫助他們,?幫助這些,無法承受生命之重的善良之人,。
幫助那些像小師弟一樣,,沒有能力去躲避不幸的可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