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看之下，我發(fā)現(xiàn)他的眼上也附著一層油膜，左眼的膜上破了一道口子,，有小半截瞳孔從口子里露了出來,。

　　老周在一旁低聲道：“闔皮應(yīng)該就是在找它?！?p>　　我點點頭,，躡著步子走進巖洞,，慢慢朝那個怪物靠近,。

　　它還是不停地磕頭,，并沒有對我產(chǎn)生提防。

　　我走到它跟前,，用盡量平和的語氣問它：“能聽懂我說話嗎,？”

　　它立即停下磕頭的動作，跪坐在地上拼命沖我點頭,。

　　我試著將一只手伸向它,，它沒有任何抵觸，任憑我將手慢慢放在它的眼睛兩側(cè),，我捏眼膜的邊緣,，輕輕地，一點一點地將其揭開,。

　　老周的眼膜是黏連在上下眼瞼之間,，基本沒有碰到眼球，怪物的眼膜則與眼球大面積接觸,，而且粘得很緊,，我只能盡量輕一點，以免傷害到它的視力,。

　　用了將近一分鐘,，我才將兩張眼膜完整地撕下來，接著就聽“咔嚓咔嚓”一串碎響,，像是怪物身上有大量骨節(jié)突然崩裂了一樣,。

　　還是老周發(fā)現(xiàn)它身上的泥垢在晃動，從旁提醒我：“它好像在蛻皮,?！?p>　　得老周這么一提醒我才發(fā)現(xiàn)，怪物身上已經(jīng)有部分泥垢脫落下來了,，我試著扣住一快泥垢,，輕輕一揭，一大塊龜殼般的泥殼竟被整個揭了下來,。

　　老周將光束打在上面,，能看到泥殼中嵌著很多指甲蓋樣的鱗片，顯然,，之前我們在路上發(fā)現(xiàn)的那些碎屑,，都是從怪物身上掉落下來的。

　　“它不是蛻皮,，是蛻鱗,，幫他一把,。”

　　說著我就手從怪物身上往下揭泥殼,。

　　老周也湊上來,，和我一左一右兩面開工，將怪物身上的泥殼迅速揭落,，期間怪物一直把頭扭向我,，眼睛里流露著深深的棋牌，也不知它在期盼什么,。

　　直到所有泥殼都被清理干凈,，怪物的形象也終于清晰起來。

　　他有著和人類完全一樣的軀干,、臂膀,、腿腳，卻長了一顆犬類動物的頭顱,，十根手指像鋼錐一樣尖銳,。

　　看這副模樣，它和我們在小樓上發(fā)現(xiàn)的骸骨,，應(yīng)該是同一物種,。

　　他昂著頭，注視著我的眼睛,，我和他對視了一下,，發(fā)現(xiàn)它的眼睛里依然漏露著人性的光澤。

　　加上剛才我問他能不能聽懂我的話時候,，他還點了頭,，一個十分怪異的念頭在我腦海中浮現(xiàn)出來：“這只怪物，弄不好以前是個人,?！?p>　　想到這兒，我立即問他：“你是村里的獵戶,？”

　　它愣了很久,，才沖我點了點頭。

　　老周不免驚愕：“你就是那個獵戶,？”

　　怪物……獵戶依舊點了點頭,。

　　老周繞著圈，上上下下將獵戶仔細打量了一遍,，最后差點叫出來：“你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我知道老周為什么這么驚愕,，因為目前的所有證據(jù)都表明,，獵戶是收到了低語的影響,，才變成這個樣子的，換句話說,，如果不是我及時撕掉了老周的眼膜,，老周說不好也會變成這副模樣。

　　獵戶沒有理會老周,，愣愣地看著我,，說：“你……是神靈嗎？”

　　我搖頭：“不是,，我知道你剛才看到我身上發(fā)光了,，不過我真的不是神靈，我們都是外面來的驅(qū)魔人,?！?p>　　獵戶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話：“如果你不是神靈，為什么在那個到處都是臟血的世界里,，你看起來卻那么圣潔,？”

　　我說：“可能是因為我身上帶著能震懾邪物的東西，你看到的光,，應(yīng)該是從那上面發(fā)出來的,。”

　　獵戶眼睛里的光芒頓時變得有些黯淡：“哦,，我懂了,，你們是外面來的牧師吧，那我勸你們最好趕緊離開,，以凡人的力量,，是無法戰(zhàn)勝那東西的?！?p>　　老周和我交換了一個眼神,，旋即他問獵戶：“那東西，是什么,？”

　　但獵戶好像已經(jīng)沒有和我們聊下去的興趣,，他將大半個身子依靠在石壁上，神性頹廢,，默然不語,。

　　其實這個開局已經(jīng)不錯了，最起碼獵戶沒有一張口就羅里吧嗦說些沒用的東西,。

　　但眼下我們也沒有太多時間等獵戶自己緩過神來,，病原體很可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了，時間上拖得越久，它的準備就越充分,，對我們就越不利,。

　　我朝獵戶跟前湊了湊，對他說：“我們不是牧師,，是驅(qū)魔人,，一群專門為了對付你說的那個東西而存在的人。聽說前段時間,，村民從你家的大鍋里發(fā)現(xiàn)了人類的骨頭,？要是我沒猜錯，你在變成怪物以后,，有段時間完全失去了理智,，在那段時間里，你也確確實實吃過人,，不過后來村民們有了防備,，你抓不到活人，只能對自己的獵狗下手,，并在與獵狗搏斗的過程中,，被自己的狗撓到了臉，從那以后,，在你的視線里,，有一小部分世界又恢復(fù)了原來的模樣，你也因此漸漸恢復(fù)了理智,，對嗎,？”

　　獵戶注視著我，慢慢點了點頭,。

　　老周則是一臉驚奇地看著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實我對獵戶說的那些話,，都是我的推測,，而且不保證一定準確，只能保證大概率正確,。

　　我是想啊,，眼下我們還是有必要在獵戶面前展示一些東西的，讓他相信我們還是有能力解決他的問題的,。

　　“我們確實是凡人,，但是，我們和一般的凡人還是有點差別,?！?p>　　一邊說著，我抬起手，指了指獵戶腳邊的一塊石頭,，那塊石頭先是微微晃動了一下,，接著便在念動力的支撐下，緩緩浮上了半空,。

　　獵戶瞪大眼睛盯著那塊小石頭,，過了好大一陣,，問一句：“這是神力嗎,？”

　　“你覺得是就是，”我撤了念動力,，讓石頭重新落回地面,，而后將視線轉(zhuǎn)向獵戶：“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那些闔皮為什么要找你,？”

　　獵戶的心智好像還沒完全恢復(fù)正常,，他現(xiàn)實愣了一下，接著便大叫起來：“是那些外鄉(xiāng)人,，一定是那兩個外鄉(xiāng)人,，就是他們誘使我發(fā)現(xiàn)了金礦，就是他們,，從地底下把青銅箱帶出來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一下,，等他的情緒沒那么激動了,，才對他說：“你細致地講一講?！?p>　　獵戶用兩只手的掌護著太陽穴,，陷入了痛苦的沉思，隔了很久,，他又用力搖頭：“想不起來了,，我全都想不起來了，我只記得,，有兩個外鄉(xiāng)人給了我一塊金子,，他們說，山上有金礦,，后來金礦被挖開了,，在地底深處，他們挖出了非?？膳碌臇|西,，兩個外鄉(xiāng)人抱走了那個青銅箱，很多人都死了，很多人變成了怪物,，只有我和村長逃了出來……”

　　他語序越來越混亂,，語調(diào)越來越高，老周估計是怕他再說下去會發(fā)瘋,，趕緊將他打斷：“哥們,，誒！先別想那些了啊,，你現(xiàn)在很安全,。”

　　我問老周：“你覺得,，村民到底從地底下挖出了什么東西,？”

　　老周捂住獵戶的耳朵，轉(zhuǎn)過身來沖我搖搖頭：“不好說,，我也是頭一次碰到這種情況,，說實話，我當(dāng)了這么多年獵人,，也沒遇見過這么詭異的事兒,。”

　　他提到的“詭異的事兒”,，應(yīng)該說自己被低語影響那件事,。

　　“我想起來了！”獵戶突然驚叫一聲,。

　　我和老周同時將視線轉(zhuǎn)向他,，他則注視著我說：“青銅箱里有一卷羊皮紙，和一本紅色的古書,，我之前聽到的低語,，就是從古書上發(fā)出來的！”

　　這可是最關(guān)鍵的信息,！

　　老周急問：“你知道書現(xiàn)在在哪嗎,？”

　　獵戶做出一副用力思考的表情：“被……應(yīng)該是被那兩個外鄉(xiāng)人拿走了?！?p>　　老周：“外鄉(xiāng)人在哪,，他們長什么樣？”

　　獵戶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搖搖頭：“不……我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了,，他們應(yīng)該還在村里……吧？”

　　老周旋過身來面朝我,，我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現(xiàn)在就回村,，帶上他?！?p>　　這次能找到獵戶本人呢,，算是一個出乎預(yù)料的成果，可獵戶好像受過很嚴重的心理刺激,，很多事情已經(jīng)選擇性失憶,，這也是個預(yù)料之外的麻煩。

　　不過我想,，既然他曾因為一些事事物激失去記憶,，那么當(dāng)他再次直面那些事物的時候，肯定也會有巨大的心理反應(yīng),，從這個層面上來講,，獵戶對于我們來說,，就相當(dāng)于一個敏銳的警報器,，帶上他絕對有用。

　　老周在前面做向?qū)?，帶著我和獵戶無聲地穿越叢林,，繞過幾條暗巷，再次回到了旅店正對面的小樓,。

　　開門的時候,，老周剛把手放在門把上，手臂上的動作忽地頓了一下,。

　　我正要問他怎么了,，他卻朝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我別出聲,。

　　隨后,，他一點一點將門把擰轉(zhuǎn)，不發(fā)出一點聲音,，而后又提著門把,，將門無聲地拉開。

　　進門的時候,，老周也是躡著腳步,，無聲地邁進門檻，期間他指了指門檻后方,，我順著他手指的方位看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地上有三節(jié)斷了的鉛條。

　　怪不得老周這么小心,，肯定是他在離開小樓的時候,，將這根鉛條插進了門槽里,，正常來說，只要一開門,，就能聽到鉛條被擠斷的聲音,，可是剛才老周開門的時候，我卻沒有聽到任何異響聲,。

　　也就是說,，在我們回來之前，門曾經(jīng)被人開過一次——小樓里很可能進了外人,。

　　我朝身后的獵戶招招手,，也躡手躡腳地進了門，獵戶經(jīng)常要逃避闔皮的追捕,，警惕性比我還要高,，他進門以后，又提著門把,，將門無聲地關(guān)上了,。

　　前方，老周拿出鋼弩,，上好了弩失,，我則抽出了山筋，并遞給身后的獵戶一把戰(zhàn)術(shù)斧,，不過他沒接,，又給推了回來，我反應(yīng)了一下才想明白,，他那雙錐子一樣的手,，根本攥不住斧柄。

　　快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就聽到二樓的樓廊上回蕩著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潛入這座小樓的人也有在有意壓低自己的聲音。

　　老周擺擺手,，示意停下,，當(dāng)時他就站在第一節(jié)樓梯的邊緣。

　　樓里的樓梯都是木制的,，一旦踩上去,，不管再怎么小心，也一定會發(fā)出聲音,。

　　吱——

　　就在這時候,，二樓上響起了木板被擠壓的聲音，潛入上應(yīng)該是登上了二樓連接三樓的樓梯,。

　　與此同時,，二樓樓廊上傳來另一陣腳步聲,，那聲音很急，很重,，除了頻率像腳步,，就像是有個很硬的東西反復(fù)在地板上砸。

　　接著又是一陣急促的悶哼聲,，以及什么東西被撕開的聲音,。

　　老周立即端著弩沖了上去，我和獵戶緊隨其后,。

　　登上二樓樓廊,，就見兩個身影扭打在一起，光線太暗,，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只能隱約看出其中一個好像在撕咬另一個，空氣中彌漫著很重的血腥味,。

　　老周掏出手電來點亮,，慘白的光束照過去，就見一個形狀詭異的怪物正將村長壓在地上,，用兩排鯊魚一樣的尖牙撕咬村長,。

　　村長的脖子已經(jīng)完全被咬穿,，人已經(jīng)死透了,，而我也認出了那個怪物。

　　它就是我們之前在暗格里發(fā)現(xiàn)的骸骨,，此時它身上已經(jīng)長出了肌肉的筋膜,，只是還沒有長皮，強光照耀下,，就像個人體標本,。

　　此時，怪物突然抬頭望向老周,，接著它就放開村長,，做勢要朝我們這片撲。

　　老周反應(yīng)迅速,，噔噔噔射出三支弩失,，每一支都釘在怪物的腦門了，這玩意兒生命力極強,，被利矢穿顱都死不了,，充其量只是踉蹌了幾步。

　　不等它站穩(wěn),，老周抽出戰(zhàn)術(shù)斧箭步上前,，手起斧落,，直接砍斷了怪物的腦袋，怪物這才倒地,。

　　我心里有心納悶,，老周怎么不用自己的能力呢，先前對付闔皮的時候,，他也沒用過,。

　　老周蹲下身，拿手仔細照了照怪物和村長的尸體,，怪物其實還沒死透,，眼睛一直在眨，只不過腦袋和身子分了家,，已經(jīng)沒有行動能力了,，而村長則是死得不能再透，瞪著一雙眼睛,，瞳孔已經(jīng)擴散,。

　　在村長的手邊，還落著一把極其鋒利的砍刀,，我要是沒猜錯,，這把刀，應(yīng)該是為我和老周準備的,。

　　老周指了指村長的尸體,，問我：“村長為什么要殺咱倆？”

　　我剛搖了一下頭,，忽聽身后的獵戶說：“他不是村長,，他是兩個外鄉(xiāng)人中的一個，那才是村長,?！?p>　　我回頭看向獵戶，就見他抬起手來,，指向了被老周梟首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