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緊趕慢趕，兩日后堪堪到了松江府,。

　　鄭家生意遍布四海,，松江府繁華之地自然有鄭家商站，鄭森尋了過去,，一番交接后鄭森等人就上了一艘大福船,，等了閻應(yīng)元的家眷一并到齊之后他們就開始啟程南下。

　　這是一支船隊,，都是鄭家商行的商船,，來往海上運送貨物，鄭森好奇之下下了船艙查看了一下,，多是些江南產(chǎn)的生絲，紗綾,，縐綢,，麻布，緞子,，鵝絨,，麝香等物，也有些許茶葉,，福船巨大,，因為是在沿海航行所以船員不多，空出位置都堆滿了貨物,，一箱一箱甚是壯觀,。

　　“鄭氏稱雄海上多年，如此一支小小船隊便運送萬千銀兩貨物,，怪不得時人說鄭家富可敵國,！”

　　摻雜著憤慨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鄭森轉(zhuǎn)頭看去,，神情焦躁的閻應(yīng)元昂首對視,。

　　“典史怎么不在船艙中歇息，甲板上風大浪急,，若是將典史刮下海中,，我可要叫苦不迭了?！?p>　　他笑著與閻應(yīng)元答話,，目光戳向昏沉的海上，烏云密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可稱不得典史之名了,，閻某如今不過是鄭家階下之囚,，想要我作甚么盡管說來?！?p>　　閻應(yīng)元對他沒有好氣,，哼哼唧唧說著，看他面色不好,，顯然時不曾在海上漂泊,，暈船了。

　　”啪,！“一陣大浪拍來,，船只搖晃起來，甲板上的水手自然習以為常,，黝黑粗糙的腳底板像扎了拫一樣立在甲板上,，巋然不動。

　　而鄭森也曾出海多次,，船只搖晃間他腰間擺動一個傾斜抓到了身后的一個把手,，就是最慘的閻應(yīng)元一個不注意歪倒在甲板上，隨著船只左右搖擺跟著滾動起來,，本來就胃里翻江倒海的,，現(xiàn)在更是撐不住，“哇,！”的一下吐了他自己一身,。

　　鄭森看了，只在心中笑笑,。

　　“閻兄趕緊回船艙里去吧,，這幾日盡量別出來了，我叫人照顧閻兄,！”海水四濺間,，鄭森扯著嗓子喊道。

　　次日,，船隊就?？吭诹艘惶幋a頭上，四周千帆萬舨,，許多農(nóng)家漁人劃著小舟在岸邊叫賣,，遠遠看去就能發(fā)現(xiàn)盡是些炊餅菜饃肉干之類的粗糙食物，前來購買者也是普通的水手,，甚至有幾艘小舫半掩著布簾,，簾后露出一張張人老珠黃的憔悴臉龐，四處尋著合適人選輕聲喚著恩客,。

　　鄭森下了船,，心情沉重了些,，到底是明末了，即使是在“隔江猶唱后庭花”的江南,，來往百姓也多面有菜色,，衣衫單薄，路上玩鬧的孩童也有氣無力,，本是白白胖胖的年歲,，卻一個個都如小老頭般皺巴著個臉。

　　身旁的閻應(yīng)元注意到他的目光和神色,，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思索表情,。

　　“鄭公子來杭州做甚？”

　　“尋一個人,?！?p>　　鄭森回道，除了閻應(yīng)元,，他還記得另一個明末的人才,，既然要回福建，干脆一起“帶上”充當自己的左膀右臂,。

　　兩人在侍衛(wèi)保護下一路來到杭州城中，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話說的沒錯,，進了城中就能明顯感覺到不同，熙熙攘攘人流密集,，臨街商鋪熱鬧非凡,，走過不遠就看到一群人圍著一班字雜耍戲班觀看，不時擲上幾個銅錢,，有些家境殷實的還會遠遠拋上幾枚碎銀子,，引得眾人側(cè)目撿拾銀錢小童道謝。

　　走過繁華街道后一行人來到人流稀少的官衙門口,，鄭久等侍衛(wèi)留在外面,，鄭森并著閻應(yīng)元一同進去了，在里面嘮叨了好一會也沒結(jié)果,，最后還是鄭森使了銀兩賄賂小吏兩人才得知消息走了出來,。

　　“可恨，可恨,！”

　　出了大門,，一直陰沉著臉的閻應(yīng)元咬牙恨道，再回首看向大門上的官匾時眼里氣憤至極,。

　　鄭森見了,，疑惑問道,，“閻兄這是怎的了？有何氣的,？”

　　閻應(yīng)元瞅了他一眼,，“我氣這小吏見錢眼開，又氣朝廷腐敗至此,，怎么不可恨,？”

　　“哈哈，閻兄久居吏室,，怎么如今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這等小吏如若不油滑些，早就餓死了,！閻兄做典史時不覺得同僚有錯,，現(xiàn)在自己下場倒埋怨起他們了，這不過是他們的生存之道罷了,?！?p>　　“我也知曉，只是這可苦了百姓,，我等身負功名之人都要行賄才能給予辦事,，那他們對普通百姓豈不是更甚？”

　　閻應(yīng)元哀聲道,，眉目間神情寂寥,，他是個正直的人，做江陰典史時就看不慣縣中小吏欺壓百姓,，以至于和縣中同僚關(guān)系很差,。

　　“唉，積重難返,，已是病入膏肓了,！”

　　鄭森嘆了口氣，明末官場黨爭成風,，自上到下官府辦事效率低下,，一件事能來回推無數(shù)次，導致小事變大事,，大事變壞事,，最后危及到國家的穩(wěn)定。底層百姓苦不堪言,，上交之稅被各層官員截流到皇帝手里時不過一二,，賑災(zāi)之銀同樣如此到百姓面前恐怕一個不剩了，這樣的國家焉能不亡？

　　可這一切他都改變不了,，明朝的這個吱呀作響的腐朽的框架注定了進入其中的人必須遵守規(guī)矩行事,，不然會受到所有既得利益者的攻擊，最后以各種奇怪的死法離開這個世界,。

　　所以鄭森走了,，離開了南京，雖然福建鄭氏也已經(jīng)失去前進動力,，迅速墮落,，但相對于整個國家來說改革的阻力和難度都小很多，畢竟船小好調(diào)頭嘛,。

　　當然,，僅靠他一人是不夠的，眼前這棟院子里就有他要找的人,。

　　“兵科給事中幾社陳子龍,？”

　　閻應(yīng)元問，此時門房正小跑著回府稟告主人,，“不錯,，正是他，此人通農(nóng)務(wù),，知兵事,，詩書文章乃江南一絕，天啟帝時也曾奮戰(zhàn)過閹黨,，但又不似平常文人不知實物,，月余前剛剛平定許都暴動，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朝中諸公能比者不多也！”

　　鄭森面帶喜色說著,，這個陳子龍要比史可法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可謂是“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典型人物,，只可惜生不逢時,，落在了南明一幫子豬隊友身上，最后被迫投水自盡,。

　　兩人在偏廳等候著,，府中下人上了茶水飲用，茶還未涼,，就聽到腳步聲傳來,，鄭森與閻應(yīng)元對視一眼，朝前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