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百花谷都知道樸鞅帶回了一個昏迷的女子,,日夜悉心照料,,這女子就是當初秋日宴與他相敵對的那位女扮男裝的人,,而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化敵為友了。
何鳶尾是最常來的,,因為她最好奇他們之間是怎么化敵為友的,她還沒搞清楚他們之間具體的恩怨,,現(xiàn)在又為了化敵為友而迷惑,。
她來煩了兩次樸鞅之后,被樸鞅給教訓(xùn)了,,再不敢在那里吵嚷,,只默默地扒著門框沉默觀察。
她拉著小白說,,“樸鞅一定愛上她了,。”
小白失笑,,“這還用你說,,秋日宴時我便猜到了?!?p> “那安姑娘呢,?一個人怎么能愛上兩個人?”
“一個人怎么不能愛兩個人,?再說了,,師兄根本對安姑娘就沒男女之情?!?p> 鶴枝蔓終于悠悠轉(zhuǎn)醒,。
樸鞅喜出望外,不過面上還是沉穩(wěn)的,,他揉揉疲憊的眼睛,,微微一笑,“你醒了,?”
何鳶尾飛速沖進來,,樸鞅瞥她一眼,她忙捂住嘴巴,,示意自己不會出聲,。
鶴枝蔓還不太清醒的樣子,,皺眉看著他們,說道:“這是哪里,?你們是誰,?”
樸鞅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沒人回答她,,何鳶尾忍不住了,“樸鞅,,她失憶了,!”
“我……”鶴枝蔓一愣,“我是誰,?”
她捂住腦袋,,一想自己是誰,腦袋就很疼,,好像這個身份有很多黑暗幽深難以碰觸的記憶,,她死活想不起來。
“我,,我頭好疼……我是誰……”
樸鞅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不要想了,我知道你是誰,?!?p> 鶴枝蔓惶恐不安地看著他。
“你叫......張小山,,是我的青梅竹馬,,從小和舅父住在一起,他把你托付給了我,?!?p> “我舅父?他叫什么,?為什么讓我留在這里,?”
“叫沙安,因為他有些事要處理,,所以把你交給了我照顧,。”
何鳶尾一看樸鞅撒謊,,馬上跟著說道:“因為樸鞅是你未來的夫君,。”
樸鞅瞪了她一眼,,“出去,,別搗亂,。”
“夫君,?”鶴枝蔓仔細地看著樸鞅,,“你好像,好像是有些熟悉......”
“我......不是你夫君,,是她開玩笑而已,。”
“是嗎......”鶴枝蔓懵懂地說,,“我舅父何時會來接我呢,?我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來?”
“他做完自己的事便會來接你,。你生了大病,傷了腦子,,不過總有一天回想起來的,,順其自然就好。你在我這里放寬心,,我是大夫,,我可以陪著你?!?p> “大夫......”
“是啊,,你一直醒不過來,是樸鞅日夜照顧你呢,!”何鳶尾又叫道,。
“樸鞅,你叫樸鞅,?”
“嗯,。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鶴枝蔓點點頭,。
“那你在這等我一下?!?p> “我......”鶴枝蔓拉住了他,。
“怎么了?”樸鞅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我會回來的,,你不要怕,這里很安全,?!?p> 鶴枝蔓慢慢松開了手,,“嗯?!?p> 樸鞅走出去,,把何鳶尾也提了出去。
“我告訴你,,千萬別在她面前胡說八道,,你應(yīng)該知道她受不得刺激?!?p> “你是不想她回憶起以前,?”何鳶尾又開始自鳴得意,“我知道,,你愛上她了,,不愿她想起來你們的恩怨,放心吧,,怎么說你都是我?guī)熜帜?,只要你一心一意對待她,我聽你的,?!?p> 樸鞅懶得解釋,“和別人都說一遍,,誰也別和她提從前,,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p> “知道了,。”何鳶尾答應(yīng)著,,轉(zhuǎn)身走了,。
樸鞅給鶴枝蔓盛了粥,兩碟小菜,。
“大病初愈,,先吃點清淡的?!?p> 樸鞅想喂她,,她沒拒絕,吃了一口才說,,“其實我自己也可以吃,。”
“那,你自己來吧,?!?p> 樸鞅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不再抗拒他的碰觸,,因為她已經(jīng)全忘了,。
在華晉城時,他恨她忘了自己,,忘了那些美好的童年時光,。
現(xiàn)在,她連自己對她的傷害都忘了,,正是可以重頭再來的時候,,正是她與他不再心有嫌隙,無論說什么她都相信的時候,。
就像何鳶尾,,甚至可以騙她,自己是她的未來夫君,。
樸鞅看著她披散的發(fā),,蒼白的臉,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粥,,見他一直在看,問他,,“你也餓了嗎,?”
他搖搖頭,試探性地摸她的頭發(fā),,“不餓,,只是喜歡看著你?!?p> 沒有抗拒,,沒有抵觸。
“為什么喜歡看著我,?”
樸鞅心中的痛苦突然鋪天蓋地地襲來,,從來不曾哭泣的他甚至幾乎要哭出來。
他輕笑了一下,,“因為我喜歡你,。”
鶴枝蔓被嗆到了,,小小地咳了兩聲,,“你......喜歡我?”
“我們從小就在一起,,我從小就喜歡你,,不過你還從沒喜歡過我呢,。”他笑著說,。
鶴枝蔓眨眨眼睛,,又專心吃起來。
等她吃完了,,又犯了困,。
樸鞅給她蓋好被子,“睡吧,,好好睡一覺,。”
他沉默地坐著等著,,等她睡著,,才悄無聲息地離開。
現(xiàn)在還有一些百花谷的弟子在閑逛,,他想找一個安靜無人的地方,。
溪水在月色下波光粼粼,映著溪水,,樸鞅看著自己的眼睛,,喜歡看著鶴枝蔓的眼睛。
就這樣重頭再來,?
樸鞅不愿,。
欺騙,隱瞞,,趁著她什么都不記得的時候,,自以為可以松一口氣了,這是何等的卑鄙何等的無恥,?
看著她美好的樣子,,樸鞅不但不能松一口氣,那些悲傷痛苦和悔恨,,反而越加洶涌難耐,。
鶴枝蔓,當你記得我的時候,,你的恨意是我的煎熬,,當你忘了我,我卻不能因此結(jié)束煎熬,。
樸鞅從不是個好人,,可他不屑那些粉飾太平,重頭再來。
總要付出代價的,,哪怕她忘了,。
他運起內(nèi)力于雙指之間,顫抖著手,,半晌,,放松地一笑,狠狠按在自己的雙眼之上,。
他痛得長嘯一聲,,離得不太遠的百花谷弟子都聽到了聲音,都趕緊拔出武器運起輕功飛身而來,。
等他們到了這里,,看到的是雙目流血,已經(jīng)再也看不見的樸鞅,。
“師兄,,師兄你怎么了!”
“樸鞅,,樸鞅,!”
“誰,是誰,!”
來的弟子們把他圍成一團,,大家都精于醫(yī)術(shù),趕緊先為他做應(yīng)急處理,。
“別找了,,是我自己弄的?!?p> 大家都愣住了。
“為......為什么,?”
“發(fā)生了什么,?”
“先別問了,快把師兄帶回去治傷,!”
兩個輕功最好的弟子扶著他飛身而起,。
第二日。
鶴枝蔓醒來之后以為會看到樸鞅,,但是躺了半天他也沒有來,。
有人敲門,“張姑娘,,醒了嗎,?”
“醒了。”她應(yīng)著起身,。
一個女弟子推門進來,,提了半桶水,倒進了水盆,。
“洗漱吧,,張姑娘?!?p> “謝謝,,請問,樸鞅呢,?”
那女弟子皺起眉頭,,想起昨晚他不知為何自毀雙目,如何問原因他都不說,,也不許幫他重見光明,,只許檢查不要留下什么后遺癥。
“師兄說,,如果你醒了想見他,,我會帶你去。我在門口等你,?!?p> “好?!?p> 鶴枝蔓慢悠悠穿衣洗漱完畢,,跟著她出了門。
百花谷景色奇美,,今日陽光正好,,萬物都被潤了色一般,各色花樹爭奇斗艷,,鶯啼燕語,,幾只小蝴蝶停駐在花間。
穿過幾棵飄落花瓣的樹,,開闊的草地間交錯著大大小小的奇石,,樸鞅坐在一塊大石上。
女弟子轉(zhuǎn)身離開,,鶴枝蔓邁步走了過去,。
他很少將頭發(fā)高高束起,只會編起耳上的發(fā)綁在腦后,,清風(fēng)吹來,,吹起了他的碎發(fā),。
平日他總是穿得清冷,今日他穿了一件淺青色的衣衫,,上繡的山水圖若是在陰涼處幾乎看不見,,在陽光下便顯了出來,清雅柔和,,干凈淡然,。
鶴枝蔓走到近前,看到他面上覆了白布,。
“你眼睛怎么了,?”
“傷了,在敷藥呢,?!彼恼Z氣還是輕松的。
“怎么傷了,?”
“自己弄的,。”
“為什么,?”鶴枝蔓驚訝地問,。
樸鞅笑道:“這是贖罪?!?p> 贖罪,?
“贖什么罪?”
我從未做過后悔事,,卻......明明愛到刻骨,,卻忍不住去傷害。
樸鞅不回答,。
鶴枝蔓白皙的手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眼上的白布,。
他輕輕抓住她的手,這雙他再也看不見的手,。
“你有沒有看見一只鹿,?它剛剛還在和我玩?!?p> 鶴枝蔓環(huán)顧四周,搖搖頭,,想到他看不見自己搖頭,。
“沒有看見。你的眼睛會好嗎,?”
樸鞅張了張嘴,,不知怎么回答,。
會好嗎?不是沒有機會,,只是他不要,。
“你一定很難過吧?”鶴枝蔓憐憫地說,。
“你說我再也看不見的事,?不,我反而更輕松了,?!?p> “不是,我在說你贖罪的事,,犯了錯之后,,一定很難過吧?”
樸鞅一愣,,原來如果她不記得是對自己犯的錯,,就會愿意理解樸鞅的心。
是他錯了,,他知道若是沒有那件事,,她可能還會是他的小鶴枝蔓,他不該那么做,。
是他日日夜夜的悔恨,。
“你不肯說,我便不問了,。那只鹿還會出現(xiàn)嗎,?我可以陪你玩,我已經(jīng)好多了,,曬曬太陽很舒服,。”
樸鞅笑道:“我現(xiàn)在看不見了,,做什么都要人陪,,你會嫌我煩嗎?”
“我病了的時候,,你日夜照顧我,,有嫌我煩嗎?”
樸鞅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愉快,。
“你會編花環(huán)嗎,?”他問。
“我不會,?!?p> “那你采些花來,,我教你?!?p> “你都這樣了,,還教我?”
“怎么,,我又不是全身都癱瘓了,,還有嘴有手,可以言傳身教,?!?p> “好吧?!?p> 鶴枝蔓采了一些漂亮的小花捧過來,,樸鞅和她說著怎么纏怎么編,和她手貼著手,,在陽光下完成了一個花環(huán),。
她一直站在石頭旁邊,樸鞅一直坐在上面,,那些花就堆在樸鞅懷里,。
“我怎么感覺你編大了?”樸鞅問道,。
鶴枝蔓拿起花環(huán)給他戴上,,“沒有啊,你頭比較大嘛,?!?p> “是給我的?”
樸鞅本是要給她編一個,,要她戴上的,,那一定很好看。
“是給你的,,你戴著真好看,。”
她把手搭在樸鞅手上,,“我累了,,你拉我上去坐一會兒?!?p> 樸鞅拉了她一把,,她坐在他旁邊,扯扯裙子,,想坐得更舒服,,和他靠得極近。
“樸鞅,,”她天真地湊近他的臉頰,,“我從前有沒有和你說過,你長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