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夜星欲墜
苦難照耀在大地上。
陳凌一直是這樣相信著的,。因此他對未來一直都沒剩下多美好的奢求,。他曾不止一次地跟李溫說:
“溫哥,。要是能平平穩(wěn)穩(wěn)把這輩子度過去就好了,。真的也沒什么特殊的想法,?!?p> 然后李溫也會半開玩笑地回答道:
“等你跟周玥結(jié)婚了,,把家庭支棱起來,你就不會這么想了,。你會產(chǎn)生很多愿景,,很多希望?!?p> “那如果不結(jié)婚呢,?跟她變?yōu)槟奥啡耍叫芯€,,然后永不相交,?”
“你是認真的?”李溫不再嬉笑,,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有些頹喪的男人,。他正望向夜空繁星點點。這男人一直以來都耐心和冷靜的可怕,。他從骨子里就是這樣一個總是非常悲觀和痛苦的家伙,。孤寂,冰冷,,這些元素總是會籠罩在他的身上,,但他卻對此甘之如飴,。
就好像受苦的是別人。就好像零落在世間的那個孤獨的靈魂不是他,,而是某種別的存在,。他喜歡抽著煙跟李溫走在空寂的街道上,任由某些鳥鳴和犬吠在天空游蕩,。
而夜星欲墜,。當(dāng)他們抬頭時,那劃破天空渺渺的星辰正擦過美麗的弧線,。
它們觀測著所有人的掙扎的命運,,然后輕輕扶起一縷寬慰的清風(fēng)。
于是都駐足不言了,。這兩位合作親密無間的老刑警,,就那樣默默站著。
不知是多久的沉默,,陳凌緩緩開口。他只丟下一句話,,就一陣小跑消失在了巷子口,。
“我挺認真的。如果我未來會遭殃,,我不希望任何人為我受難,。你也是其中之一?!?p> 你也是其中之一,。
每當(dāng)李溫想起見到陳凌的那最后一面,都會渾身一個激靈,。如果他知道那就是陳凌邁向深淵的第一步,,那就是陳凌走向無邊黑洞與漩渦然后沉淪的起點,他絕對會跑過去,,然后攔下這個脆弱卻不甘的靈魂,。
然后告訴他,你沒罪,,你真的什么都沒做錯,。
這樣想著,李溫卻又再次捏緊了拳頭,。
“報告張局,,李隊,吳副組,,防爆組集結(jié)完畢,,請指示,。”
眼前正站著五名身著重型護甲的警察,。他們手中緊握著巨型防爆盾,,迎著寒風(fēng)傲立在李溫等人的面前。從聯(lián)系他們直到到達現(xiàn)場,,不過也只花了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
“辛苦了。這幾天加班,,雖然不會給你們加班費吧,,但再怎么疲憊也就只是這幾天了?!?p> 張保國拍了拍領(lǐng)隊的肩,,隨后指了指眼前的廢棄別墅。
“這就是你們的目標,。如果集結(jié)完畢,,你們可以隨時出發(fā)。此次任務(wù),,排除別墅內(nèi)的所有可能引爆的爆炸物,,輻射工具,收繳任何可能性的殺傷武器,,并予以即時的通報,。”
“對講機已經(jīng)分發(fā)給你們了,,及時聯(lián)系并告訴我們別墅里有什么證據(jù)殘留,。確保安全后,請及時發(fā)出信號引領(lǐng)我們進去,。我們?nèi)齻€人的命,,就都交給你們了?!?p> “保證完成任務(wù),!張局!”領(lǐng)隊敬禮示意,。他轉(zhuǎn)身望去,,空洞而陰森的別墅門口,厚實的紅木大門已被切割機撕裂,,伴隨著厚重的“轟隆”聲砸碎在漫布的塵土中,。一股泛著幽光的冷氣撲面而來。
“出發(fā),?!?p> 他們整裝完畢,,背上防爆桶便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入,。
來吧,,看看這里到底有些什么陰謀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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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熹,。我想問,。”陳凌喃喃著望著被綁在椅子上痛苦不已的江澈,。雖然他非常痛恨以這樣的方式與他見面,,但這已經(jīng)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態(tài)了。
如果他與真相有關(guān),,那怎么樣都好,。付出什么代價也好,失去什么也好,,他知道些什么的話就必須給我吐出來,。
“我想問。你打算怎么對付他,??磥硭睦镎娴穆窳瞬簧贃|西?!?p> “這也是我們需要把他綁過來的原因,不是么,?劉云到底做了些什么,,他最清楚。為此,,花點手段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
周熹冷笑著,。手中一把匕首閃爍著寒光,。香檀木制作的紅色椅子上滴落著些許鮮紅的血色。他把匕首摩挲在江澈的脖子上,,任由后者發(fā)出著痛苦的嘶喊,。
“喂喂喂,別介,。這點疼都忍受不了嗎,?不像你,不像你啊江老頭,。你和劉云合謀害死陳沁的伎倆已經(jīng)被識破了,,像你這么陰險狡詐的畜生,,一點血就要把你嚇暈了?你tm跟誰這裝蒜呢,!”
一聲干凈利落的巴掌狠拍在這氣若游絲的老頭臉上,。
“不——我沒,我沒有,。這事真的跟我無關(guān)......”
“還跟你無關(guān),?在飯店里你是怎么跟我們說的?現(xiàn)在又賴賬,?江澈,,你現(xiàn)在面對的可不僅僅是我,你挑戰(zhàn)的,,是高源市公安局的刑警大隊大隊長,,陳凌同志。如果你還撒謊,,我可救不了你,,你應(yīng)該去坐局子?!?p> “公安局或許,,或許都比像這樣好......”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次看看?。,。?!”
“夠了周熹,。把你的壞脾氣,收收,。沒必要,。”
陳凌冷冷地將他推到一旁,,點燃一支煙,,坐在這精疲力盡的老頭面前。
“聽著,,江老頭,。我對你沒多少惡意。我只是想知道我妹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對劉云了解多少,,你對這整個事件了解多少。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只要說,,‘是’,,或者‘不是’?!?p> “你——問吧,。我能告訴你們的,都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p> “好。第一個問題,。你有沒見過陳沁,?”
“見過,見過,。3月20號到3月21號,,他一直都在和劉云先生在一塊喝酒?!?p> “是嘛,。”
陳凌深吸了一口灰色的輕煙,。說起來,,他也是最近才染上這樣的惡習(xí)。什么時候才能解脫呢......
“好樣的,。那第二個問題,,劉云和陳沁的酒局有沒有牽扯到其他人?任何一個人都行,。哪怕是上菜的服務(wù)員,,你都可以跟我說明白?!?p> “呃。他們兩吃飯的時候,,都是我上的菜,。每次進包間的時候都只有他們兩個在聊天,所以我沒見到任何其他的——”
“你放屁,!你把我妹妹當(dāng)什么人了,!”
陳凌一把扔掉煙頭,試圖沖上去卻被周熹一把抱住,。
“放開我——放開,!周熹,你也給我記著,。這事兒要是也跟你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我這大隊長我不做了都得弄死你,。”
周熹被狠狠一撞,,失去平衡而倒在地板上,。他的嘴角磕出鮮血,渾身骨頭咯吱作響,。但他的選擇,,卻只是沉默著又站起身來。
“沒錯,。我明白你意思,,老陳。我一直都站在你這一邊,,你懂的,。我就一混混,沒啥本事,,不會耍那么多伎倆和花招,。有什么話,就直來直往唄,?!?p> “所以說啊,老陳,。我勸你一句,。這姓江的老頭最好趁早除掉,免得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如果他失蹤太久,,你們警察也是會追查起來的吧。畢竟你現(xiàn)在,,只是掛職休假而已,,沒什么實權(quán)來阻止他們?!?p> “那是自然,。但我再怎么蠢也不會違反紀律。殺人滅口的事兒做不得,?!标惲杵持莒涞睦仟N表情,卻是微微失笑,?!澳阍趺催@么失望啊。殺人殺上癮了?”
“那可不是,。我可不會給對手留下任何機會,。你對別人的仁慈,只是一種變相的,,對自己的殘忍,。老陳,你應(yīng)該明白,?!?p> “是啊。我明白,。所以我暫時并不打算放了他,。他還有很多話得說呢?!?p> “說吧,,說呀,江老頭,。說我妹妹的事兒,,說‘徐’的事兒?!?p> “陳凌......陳隊啊,。你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那個他了。你在玩火——”
“在我看來,,老頭,。你們這樣的人,才真正在玩火,?!?p> 他陰冷地望著他。
“為了錢,,還是為了色,?第三個問題,回答我,?!?p> “......”
“回答他,回答他?。。,?!”
惡魔般的嘶吼和咆哮在耳邊回響不絕。陳凌又抽了口煙,而望向窗外,,竟全都是漫天欲墜的夜星,。
血水從江老頭嘴中飛濺而出,沾染和滴落在木椅附近的粗糙地板上,。
而領(lǐng)隊進入客廳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個光禿禿的木椅。周圍散落著一些分裂的繩索和焦黃的紙張,。而很明顯的亂七八糟的刮痕與摩擦也相當(dāng)亮眼,。
這把椅子被拆解了大半,僅能保持最基本的構(gòu)造,。但那上面很明顯附著著的黯淡的血色,,在微微顯露的晨曦之光的照耀下可謂極其顯眼。
“報告,。報告張局,。客廳入口處發(fā)現(xiàn)一把帶血的木椅,,以及一些疑似綁架痕跡的物體,,以及掙扎和搏斗痕跡。匯報完畢,?!?p> “綁架么——或許......”
張保國喃喃著。根據(jù)現(xiàn)有的線索,,不難看出到底是綁架了誰,。江澈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足以說明很多。他們到底查到了什么,?
“繼續(xù)查,。查到更多的東西。還會有線索,?!?p> 苦難照耀在大地上。
李溫似乎在一剎那想明白了,。他抬頭望去,,卻已看不到星辰浩蕩。
墜落,,就是從這里,,開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