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再審(2)
這是某種計謀,,某種算計,。
張保國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但他覺得這再正常不過,。因為世上有很多人,,確實就是盡量裝的無辜,。明明他們身上擔著很多罪,,卻好像都無所謂般的一點都不在乎,。他們就好像對別人的苦難有種天生的冷漠,,而只要自己過得快活就可以什么都拋卻了,。
他們明明是這么不堪,卻還總是這么自以為是,。
眼前的這個一言不發(fā)的女人,,也一定就是這樣,。她的臉上依舊散布著一些奇怪的妝容,扭曲成一種詭怪的神色,。她自以為這樣就可以幫她沉默和欺騙,,但卻沒想過。
張保國正是想利用她的這種心理,,她的這副神色,,來對付墻壁那邊的人。
“名字,。告訴我你的名字,。”
跟李溫確認好了耳麥的信號,,張保國深吸一口氣,,也開始了他的審訊。
“我叫張春生,。春天的春,,生活的生?!?p> “撒謊,。你明明只是她的替身。你的身份證呢,?”
“我沒有身份證,。那種玩意,早就被我丟了,?!?p> 她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對一切都無所謂的黯淡。
“三年前就丟了,?!?p> “丟了也不想補辦?坐高鐵坐大巴住旅館都需要身份證你不是不知道吧,?為什么壓根都不在乎,?”
“因為已經沒什么好在乎了的吧。我欠了很多網貸,,還不起。我的生活一團亂遭,,卻也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混跡在這個世界上然后遭受著時間壓抑的折磨啊,我還能干些什么,?”
“你們這些人活的太幸福太美好了,,卻根本沒想過那些連房租都交不起的人是怎么在世界上摸爬滾打的,,卻根本沒想過我們的希望到底有什么價值。你們的居高臨下,,不過也只是一種嘲諷而已嗎,?”
極其平靜的語氣,極其憤懣的話語,。她帶著厭世的絕望在張保國面前吐露著這些煎熬與痛苦,。而某種意義上張保國也確實能夠理解??墒恰?p> 這并不構成她說謊的理由啊,。這樣的難以解脫的仇恨,可不是自己靠領悟就能悟透的,。
“這并不能為你的欺騙正名,。或許你有你自己難以訴說的痛苦經歷,,但就像你無所謂于陳凌所遭受的苦難,,我們也不一定要為你而動容。我見過的人太多了,,不止你一個活的很累,。”
“你一點都不特殊,,孩子,。你不過也只是這個世界上平凡魂靈之一。是那種變得特殊的期望讓你的心神變了質,。說吧,,到底是誰讓你去思考這些?”
“沒有人,。都只是我一個人這樣,。如果你們覺得我有罪,懲罰我一個人就行了,?!?p> “你還在撒謊。被抓的時候你是怎么說的,?你說她給了你意義,。那個她是誰?告訴我那個她是誰,?”
“我,,我不知道?!?p> “孩子,!你不要再包庇她了,。明明是她讓你變得奇怪的!你不恨她,,卻還在為她說話,!好好想想吧——你被她賣了卻還在為她辯護啊,!張春生......那老婆子真的值得你這么做嗎,?”
“不值得嗎?”
她的表情扭曲著,,陰冷的苦笑從她的嘴角逸散,。
“我什么都不會說的。只有這樣,,我們所有人才會得到善終,。別的任何事情,都和我無關,?!?p> “真的嗎?孩子,。你真的覺得她會讓你平安,?讓你找到你所謂的價值?”
舞臺的帷幕緩緩拉開,。透明的玻璃將兩個審訊室阻斷,。伴隨著“咚咚”聲轟天的震響,這兩人的視線幾乎在同一時刻碰撞,。張保國看見了,,她的神色變了。她由鎮(zhèn)定和從容,,轉瞬變?yōu)轶@恐,,隨后膽顫和絕望,緊接著整個人都開始崩潰,。虛汗在她坑坑洼洼的妝容上游走,,滴落在地面上濺起滔天的碎屑。
她的局促,,她的不安,,她難以掩飾的緊張就在那一刻全然暴露。她的眼神里閃動著些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張保國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可絕不會留給她任何冷靜下來思考的機會,。這恰好就是最好的時機。
“你看到了吧,。張春生騙了你,。在這條路上沒人能得到善終。所有人的命運在踏上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江澈已經被捕了,,他也供述了自己協助‘徐’做偽證的行為。更甚者,,他也承認你和張春生之間有密不可分的關系,。孩子,你覺得張春生會讓你和他都能安然逃脫,,但事實上這些都是假的,。”
“當江澈認為他瞞不住了的時候,,他第一選擇的就是背叛,。他想給自己換一個活命的機會,而你卻還在守口如瓶,。你覺得你這樣的勇敢和擔當,,有什么意義?”
“為什么......為什么江大叔會——”
看著眼前這孩子一臉的訝異,,痛苦和震驚,,張保國知道自己的作戰(zhàn)成功了??磥?,“徐”的集團的確給過他們一個承諾。一個大家都會幸福的,,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承諾,。這個承諾,也在老江頭的眼里比什么都重要,。
“你都看到了,。你所在乎的那個承諾,根本就不可能兌現,。那只是在情急之下試圖利用你的時候給你拋出的一道虛幻的甜點,。夢醒了,就該回到現實不是么,。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了?!?p> “他有跟你們說過背叛的原因嗎,?”
她的表情,突兀地被一種陰冷所充溢,。
“什——么,?原因,?”
“對。原因,。他當初的信誓旦旦,,絕不會是虛假的。明明只要按那個男人說的做,,每個人都能得到幸福,。他卻首先自以為是地逃脫,這不合邏輯,。這太難以讓人理解了,。”
“或許,?!?p> 她的眼睛輕蔑地掃過一臉凌然的張保國,然后默默停在高處的監(jiān)視器上,。
“早該把江雨殺掉的,。”
“你說什么,!”
不對勁,。很不對勁的感覺。張保國突然感覺自己作出的一切推論都不成立了,。證據鏈出現了明顯的漏洞,,而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誰,他卻必須得打出一個大大的問號,。很明顯——欺騙者出現了,。甚至欺騙的不僅是別人,更是自己,。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心里的想法盡數粉碎。短時間內竟也什么都想不出來了,。從警這么多年,,張保國竟首次將結論如此徹底地推翻。一句這樣的話......真的足以聯想到很多事情,。
他手中的筆掉在地上,。這個少女說出的話令他膽寒。但他剛準備繼續(xù)追問,,隔壁審訊室卻傳來一陣騷亂,。鐵門轟隆一聲被打開,江澈被簇擁著的刑警們七嘴八舌地抬了出來。他失了魂般地大聲嘶喊著些什么,,然后又被膠帶綁上嘴,,拷上手銬后火速送離。而李溫,,卻也只能無奈地站起身,,然后從1號審訊室里走出來。
他跟張保國招了招手,。張保國也就只能拋下這令他感到奇怪的女孩不管,匆匆走出來,。
“你發(fā)現什么了,?張局?”
“這話應該我問你,,到底怎么回事,?我這邊審的還行......或許吧。但老江頭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我這也是一審嚇一跳啊,。江澈有精神病,估計是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我可能力度有點大了,,之前沒發(fā)現他有這個病史?!?p> 李溫有些沒轍的懊悔,。
“說這個也晚了。不妨說說你發(fā)現了什么,?!?p> “可能跟你發(fā)現的一樣,張局,?!?p> “找到江雨?!?p> 兩人近乎異口同聲地這么說著,。只要找到江雨,有關于這兩個人的謎團或許就都能解開,。這個被綁架了的,,生死未卜的孩子......與“徐”之間的關系也能得到揭秘。
“好,。我明白了,。我們的時間還有一天半,來得及。但是還有個問題——”李溫迎接上另一間審訊室那女孩陰冷的視線,?!八趺崔k?”
“放著,。跑不了,。銬著呢?!?p> “而且如果能上演一些好戲,,我也喜聞樂見?!?p> “總感覺你有些見不得人的計劃,。”
“老謀深算如我,。這些事兒啊,,沒那么簡單?!?p> “嘀嘀嘀——”
電話不失時宜地打了進來,。
“喂。公安局,,張保國,。”
“喂張局,。得告訴您個不好的消息,。”
“說,?!?p> “咳。我們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找到逃竄的張春生,。方圓二十公里全部封鎖了,所有記者的身份也都已經查驗,,但就是沒有類似于張春生外貌的任何人,。非常奇怪。我正在縮小包圍圈繼續(xù)查,?!?p> “嗯。嗯,。干得好,。其實我倒是希望你能找到她,,然后打破我的設想?!?p> “啥,?您的意思是——”
“沒什么。我只是想說,,我們兩個人注定有一個人在做無用功,。”
“繼續(xù)努力,?!?p> “是?!?p> 他掛斷了電話,,而張保國也輕輕呼出一口氣。
“張局,。怎么變成謎語人了。話不說清楚可不行,?!?p> “你不也習慣玩這一套嗎?!?p> “這位也是,。”
李溫指了指手中的筆記本,,不禁微笑,。
“遲早都給他們揪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