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子明臨時起意還大包大攬的作法,，依朵很生氣。

　　子明解釋：“自從你創(chuàng)業(yè)就立了一條紅線,，不動周家一文錢,，為維護(hù)常大小姐的尊嚴(yán),，本人一直刻守。但此次非同尋常,，如若不快刀斬亂麻,，后患無窮，正所謂堡壘最容易從內(nèi)部攻克,?！?p>　　依朵說：“你不了解二姑父這個人，游手好閑,，翻臉不認(rèn)人,。”

　　“肥水必竟沒流外人田嘛,。何況目前我算一個外人,，似親非親，包括你說的那個朱什么奎,，再扯蛋也得掂量掂量,。”

　　依朵思來想去找不出其它解決辦法，只好囑咐子明合同不必考慮親情越嚴(yán)密越好,，至于錢的問題,，她有辦法解決。

　　子明卻很堅決：“這一次必須聽我的,。銀行跑半個月下不來,，高息小額貸快，用我們?nèi)锏脑?，那屬于帶腿的錢,，碰了就要命?！?p>　　“你手里有沒有錢我不清楚,？結(jié)婚用的樓付的是全款，再說五十萬也不是個小數(shù)啊,?！?p>　　“小意思，我身邊老板多,，臨時串換,，幾個電話的事?！?p>　　說著,，子明從桌上抽出紙巾，幫依朵擦凈臉上的淚痕：“計劃趕不上變化,，今天就不陪你回家,，解釋的任務(wù)交給你啦?！?p>　　子明走了,。

　　臨走前，要了皮卡車鑰匙,，將給依朵爸媽帶的禮物放到車上,，回頭沖窗前依朵打個V字勝利手勢。

　　子明這個手勢略顯與眾不同,，先在額頭右側(cè)停頓一下,，之后再高高舉起，充滿敬意和信心,。

　　依朵哭笑不得,。

　　子明有個業(yè)余愛好，幾乎每周去一次跆拳道館出一身臭汗,，在道館經(jīng)?？吹剿赃@種方式激勵孩童比賽,。

　　依朵想起多年前，在二人戀愛遭到雙方家庭強(qiáng)烈反對之后,，子明也是用這種方式開啟了直至今日的抗?fàn)幹贰?p>　　馬拉松式的戀愛看不到結(jié)果,，剛起步的事業(yè)難題接二連三。原計劃今日帶上子明一塊回家,，先把自家的關(guān)系拉近,，順便查看一下基地工程進(jìn)度。想不到二姑兩口子一大早找上門來,。

　　依朵的心情實(shí)在郁悶,。

　　她跟小李簡單交待幾句，便一個人駕駛皮卡上路,。

　　從公司到北洼村大約一個半小時的路程,。車上拉的電器和床墊是為新招管理人員長住基地準(zhǔn)備的。按照規(guī)劃方案,，基地集種養(yǎng)殖為一體,，鐵網(wǎng)圍欄，視頻監(jiān)控,，封閉管理,。眼下土建和裝修同時推進(jìn)，專賣店的供應(yīng)一天不能斷,，依朵忙得多少有點(diǎn)焦頭爛額,。

　　皮卡車駛過松花江大橋，進(jìn)入江北開發(fā)區(qū),，穿過一片稀疏的廠房,，迎面第一個村落便是北洼。

　　依朵沒有進(jìn)村,，沿村口丁字路繞過村東，一直駛到杏樹林前一個紅磚墻圍起的大院,。

　　院門旁草叢中豎起一塊個木板,，上面紅油漆簡單標(biāo)注幾個大字“朵朵有機(jī)食材基地”。

　　四年打拼心血全部投注于此,，依朵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賭徒,，信心滿滿，險象環(huán)生,。

　　依朵的信心,，就是院內(nèi)那排一長長的BJ平房，比民居略高,，紅磚光鮮,，門窗鋁合金上面的溥膜還沒撕來得及下,，新鮮的氣息充滿希望，就像她的公司站在一個新的起點(diǎn)之上,。

　　她停穩(wěn)車,，腳剛一落地，就見父親常萬福和村支書馬鳳山從里面出來,。

　　常萬福往駕駛室看了一眼,，問：“子明呢？”

　　“臨時有事不來了,?！?p>　　“啥意思？講好的,，怎么說不來就不來,？一大早你媽就把老母雞飩上了。趕緊打電話中午必須到,，我還有話要問呢,。”

　　“下次再問吧,，人沒來,，拜訪二老的禮物放在車上了?！?p>　　常萬福冷笑兩聲,，說道：“我不希罕！這還沒結(jié)婚呢,，說話當(dāng)刮風(fēng),，這是沒把我這鄉(xiāng)下老丈人放在眼里呀?！?p>　　馬鳳山捅了常萬福一下,，說：“話多啦，子明我見過多次,，人不錯,，那么大一個商場的老總，臨時有事很正常嘛,?！?p>　　依朵心里似乎有氣，小聲嘟囔一句：“有閑功夫多操操常家人的心吧,?！?p>　　常萬福不知話從哪來，越發(fā)來勁：“最操心的還不是你,，眼瞅三十一了婚不結(jié),，這書念的少了一根筋,！”

　　“話可不能這么說，依朵不上大學(xué)能進(jìn)城嗎,？咱這有機(jī)農(nóng)業(yè)能搞起來嗎,？老常，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馬鳳山很不高興將常萬福撥到一邊,，上前幾步去取皮卡車上的床墊。

　　常萬福趕緊攔住,，回頭對依朵說：“老姑娘別往心里去,，爸心急嘴臭。我倆這老腰搬不了重東西,，打電話讓三胖帶幾個人過來,。”

　　三胖在院西菜地指揮澆水,，帶來秦家老大和老二,，似乎有意提醒什么，卸完車,，在平房走廊里悄聲問依朵：“二姑找你啥事,？”

　　依朵哼了一聲：“甭問啦，沒好事,?！?p>　　“我猜就是，二姑父歪點(diǎn)子太多,，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依朵不想多說,，問：“庫房和豬舍是料供不上還是其它什么原因,？一周過去了進(jìn)展太慢?！?p>　　三胖苦笑一下,，說：“門垛也砌一半停了，說是等手腳架,。我和大姨夫天天催，老林答應(yīng)挺好就是不動,。估計你發(fā)話能好使,。”

　　依朵轉(zhuǎn)身去了庫房建設(shè)工地,。

　　在院子西南角,，河沙,、水泥堆成兩座小山，旁邊一臺攪拌機(jī),，一個人字架工棚,。大約不足十名泥瓦工在一側(cè)地基上砌磚。庫房應(yīng)算基地最高建筑,，比一個籃球場還要大出許多,，四角包括墻體內(nèi)打柱的鋼筋依然朝天裸露。

　　包工頭林師傅從工棚出來,，一見依朵笑著先說：“甭急,，下午手腳架就到，明天上人,?！?p>　　依朵卻毫不客氣：“包工隊的套路我清楚，到處扔條掃占碾子,。我這不好使,，雨季前必須完工，再拖我可要換人啦,?！?p>　　“放心吧，架子工一天完事,，再調(diào)來十幾號人,，二十天內(nèi)保證完活?！?p>　　林師傅信誓旦旦,，還指著遠(yuǎn)處院門垛和豬舍說道：“明天開始三撥人馬同時推進(jìn)，你就瞧好吧,?！?p>　　依朵相信他有這份實(shí)力，基地是林師傅春季解凍簽的第一單,，辦公用的BJ平房圖紙一到手,，施工隊百十號人馬全部到場，工程進(jìn)度驚人,。近期干活工匠明顯減少,，估計是又?jǐn)嚨叫禄盍恕?p>　　“說話要算數(shù)，林師傅,，工程款咱們是按進(jìn)度結(jié),，我一分不差。若真的延期,，給你準(zhǔn)備的錢就挪做它用了,?！?p>　　“不能，絕對不能,。工期只會提前,，常總千萬把工程款留好,?！?p>　　林師傅一邊作揖，一邊扭臉沖個叫小六子的小工喊道：“給老萬打電話,，中午甭歇了,，多派車上架子?！?p>　　依朵笑了：“態(tài)度好,，聲勢大，關(guān)鍵得行動,。明天我來檢察呦,！”

　　中午回到家中，看著依朵媽做好的滿滿地一桌菜,，常萬福沒再抱怨子明失言,，翻出一瓶白酒，叫來馬鳳山,，喊來三胖,。

　　三胖不喝，說下午動車?yán)狙怼?p>　　常萬福神情不悅,，說：“不喝酒就快點(diǎn)吃,，每樣菜給艷紅裝些帶家去?！?p>　　艷紅是三胖媳婦,，依朵小姨家表姐，剛剛懷孕,，重點(diǎn)保護(hù)對象,。

　　三胖應(yīng)了一聲，去過堂盛了滿滿一碗大米飯,。

　　依朵媽瞪了常萬福一眼,，說道：“瞎操心，艷紅那份我早送過去了,。三胖,，慢慢吃。”

　　其實(shí),，最辛苦的是依朵媽，準(zhǔn)備一上午主角沒來,。簡單問過一句,，多余的話沒有，對女兒能夠穩(wěn)坐家中品嘗娘做的飯,，已經(jīng)十分滿足,。

　　當(dāng)看到子明送來的粉紅旗袍和一身西裝，她更是欣喜萬分：“子明這孩子用心啦,，準(zhǔn)備的是你倆結(jié)婚時我和你爸穿的衣服,。”

　　“結(jié)婚,？我看發(fā)昏吧,。”

　　常萬福頭不抬眼不睜張嘴就是一瓢涼水,。

　　依朵媽一愣,，問：“你啥意思？巴不得老姑娘好又想拆臺,？”

　　馬鳳山接過話茬：“弟妹說的對,，除了婚禮平時哪兒穿得出去，子明肯定是這個意思,。依朵,，你說呢？”

　　依朵猶豫一下,，說：“子明放到車上啥也沒說,，結(jié)婚的事我倆還真沒商量過?！?p>　　“聽清楚了吧,？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咱就別自作多情啦,。讓我說城里人心眼兒多,，一個煙霧彈就穩(wěn)不住架了?！?p>　　常萬福說這話時明顯帶氣,，擺放酒杯的手很重，碗上的筷子震落下來,。

　　三胖嘴里嚼著飯,，替子明鳴不平：“我倆見面不少，挺尊重人的，一是一,，二是二,，從不忽悠?！?p>　　依朵似乎早已習(xí)慣父親話里帶刺,，就像沒聽見一樣，平靜吃飯夾菜,，還起身給馬鳳山倒了一杯酒,。

　　馬鳳山是常萬福拜把子大哥，當(dāng)年包產(chǎn)到戶,，一個是村長,，一個是會計，二人配合默契,，公私公明,，在北洼村算是一等有威望的人物。

　　“依朵,，話趕到這兒了,，馬大爺心里還真有一個謎，不知是否該問,？”

　　馬鳳山把剛倒的酒一口干盡,，很認(rèn)真地看著依朵。

　　“您問,，從小我就沒把您當(dāng)外人,。”

　　“你是咱村的金鳳凰,，這么些年只出了你一個大學(xué)生,，工作都不要了回村帶領(lǐng)大家搞新農(nóng)業(yè)，什么都好,?？蛇@婚姻問題遲遲不解決，總歸是繞不過去的大事呀,。子明人不錯,，據(jù)我所知處了也好多年了，你爸媽急得不行,，為啥不早點(diǎn)把婚結(jié)了呢,？”

　　依朵一下子不知從何說起。

　　“孩子不好講,，我說,?！?p>　　依朵媽放下碗筷，說道：“倆孩子念大學(xué)就好上了,，不怕馬大哥笑話,，開始是子明家反對，嫌棄咱依朵鄉(xiāng)下來的,。后來你這兄弟作妖,，橫扒豎擋，一百個不樂意,。兩家老人僵持不下，誰也不主動,，這一拖眼瞅快十年啦,。”

　　馬鳳山皺眉瞅向身邊的常萬福：“兄弟,，你這么聰明的人咋還還犯起糊涂了,？”

　　常萬福耷拉下眼皮，誰也不看,，嘴上振振有詞：“子明這孩子確實(shí)不錯,，說心里話人是沒啥挑的。缺憾是屬羊,，俗話說十羊九不全,，心里面就犯膈應(yīng)?！?p>　　“慈禧太后還屬羊呢,，整全國家都是她的，我看比誰都全,！”

　　馬鳳山毫不客氣一句噎的常萬福直瞪眼,。

　　“大哥，依朵比子明大,，女大一不是妻,，這八字也不合?！?p>　　“你這套沒一個上得了臺面,，純屬扯蛋。既然人沒說的,，我舍出臉找子明父親嘮嘮,。”

　　“大哥,，你有所不知,，子明爸是個官兒,，門坎高，主動上門,，就變成咱高攀求他,。實(shí)際上呢，是子明死纏亂打追的依朵,?！?p>　　馬鳳山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常萬福，好像不認(rèn)識了：“怎么越活越糊涂了,？什么高攀,、誰追誰的，兩個孩子感情好盡早成全,，主動點(diǎn)就那么丟臉,？”

　　依朵發(fā)現(xiàn)馬鳳山真生氣了，趕緊笑著說：“其實(shí),，我爸是虛張生勢,，聽說周家反對，他才不同意,，找理由給自己下臺階,。每次子明他姐帶孩子來我們家玩，他跑前跑后比誰都熱心,?！?p>　　“子雯可是個明白人，一直勸子明帶你去外地工作,，遠(yuǎn)離父母,。聽她的話，不辦什么有機(jī)公司,，說不定孩子挺大了,。”

　　常萬福一百個不服,，永遠(yuǎn)有理,。

　　馬鳳山笑了：“說一千道一萬，我看明白啦,，問題出在在子明家,，我去就對了?！?p>　　依朵說：“您不用去,，子明已經(jīng)把結(jié)婚用的樓房買好，就等我一句話,。我想公司剛剛步入正規(guī),，運(yùn)行一段,，心靜了，先領(lǐng)證,。老人心里不痛快,，婚禮儀式就免啦?！?p>　　依朵媽一聽急了：“這可不行,，沒婚禮名不正言不順。你爸不是愛挑刺嗎,？讓他咬草根一邊迷著去,。我給你辦！”

　　“那是瞎扯,，村里的紅白喜事沒少參加,，隨出去的份子我還等著往回收呢?！?p>　　常萬福胸脯一挺，一副當(dāng)仁不讓的模樣,。

　　三,、會親家

　　2018年5月，這一天是周日,，按照雙方家庭約定,，中午12時在萬豪國際酒店會親家。

　　男方周家作東,，人自然要提前到場,，父親周家豪、姐姐周子雯,、姐夫方彬,、外甥女毛毛。毛毛9歲了,，患有輕度自閉癥,，新雇的保姆二丫守在身邊。

　　母親年前去世,。父親曾和母親一道堅決反對這門親事,，近日態(tài)度大變，天天催促盡早完婚,。周子明猜想父親一定是動了找后老伴的念頭,，搞不好心怡目標(biāo)都有了。

　　周子明立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停車場,，時不時抬腕看表,，神色有些焦急,。

　　周家豪坐在長條沙發(fā)正中，蹺腿仰靠,，手攥一把紙扇,，表情嚴(yán)肅，偶爾抿一口茶,。

　　天氣還沒到熱的時候,，他的這把紙扇顯得尤為刺眼。

　　周子雯和方彬分別坐在兩側(cè)單人沙發(fā)上,。

　　周子雯側(cè)身小聲囑咐：“老爸,，我先提醒一句，一會兒依朵爸媽到了,，別一臉的階級斗爭,，裝，也得把場圓下來,?！?p>　　周家豪卻嗓門挺大：“你啥意思？一會兒衣服一會兒鞋,，這會兒連表情都要求上了,，拿我當(dāng)演員哪！”

　　說罷,，他“叭”抖開紙扇,，邊搧邊轉(zhuǎn)向兒子高聲說道：“子明啊打個電話，問問到哪兒了,，說好的12點(diǎn),，這眼瞅半刻鐘過去了?！?p>　　周子明回頭無奈一笑,，說：“這個時間段堵車，您別急,，我下去迎迎,。”

　　“胡說,，大禮拜天堵什么車,？”周家豪接下壓低聲音有意背著二丫說：“依我說這就是鄉(xiāng)下人的毛病，明顯加故意,，表示他家姑娘金貴,，我們周家在求娶，哼,，耍小聰明,?！?p>　　走過的周子明聽到父親抱怨似乎早已習(xí)慣，折身問子雯：“姐,，毛毛可能餓了,，讓服務(wù)員先上點(diǎn)吃的吧？”

　　周子雯心疼弟弟,，說：“甭管,，你去樓下大廳候著，順便打個電話,。這么遠(yuǎn)的道,，萬一路上刮了碰了，別因小失大,?！?p>　　等周子明出去，周子雯又吩咐兩名垂手而立的服務(wù)員到外面將門關(guān)嚴(yán),。

　　她沉下臉斜睨父親,，說：“屋里沒外人，爸,，我還得說你一句,，今天干啥來了，不是找茬挑事兒的時候呀,。子明三十好幾了，給點(diǎn)面子行不,？你這邊鼓敲了多少年累不累呀,。”

　　周家豪用紙扇敲打茶幾,，一臉不耐煩：“事實(shí)在這擺著怪我說嘛,。”

　　周子雯提高嗓音嚷道：“爸,，您是聽不懂我說的話,，還是故意裝糊涂？”

　　另一側(cè)的方彬咳嗽一聲,，提醒周子雯：“跟爸說話要注意態(tài)度,。”

　　周子雯表情夸張地拍打胸口,，連續(xù)作了幾個深呼吸,，走過來蹲到父親前面，央求道：“咱倆講好的,，睜一眼閉一眼,，順順當(dāng)當(dāng)把子明和依朵的婚事一辦,，您不就大功告成了嘛?！?p>　　“誰不想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兒女婚姻大事，初次見面,，不說提前總應(yīng)該按時來吧,？這是不是最起碼的尊重？”周家豪滿心不快,。

　　周子雯繼續(xù)勸說：“您說的完全在理,。事已至此，這禮儀小節(jié),，跟你兒子人生的大事比起來熟重熟輕,？多替子明想想，三十好幾了,，再因小失大,，您可真成了周家無后的千古罪了?！?p>　　周家豪嚅囁狡辯：“老常家一直不積極,，你媽又病了幾年，責(zé)任不能扣我一個人的上,?！?p>　　周子雯說：“沒人比我清楚，根子是在子明身上,，非依朵不娶,，又沒造反的勇氣，換了旁人早帶上依朵跑南方找個工作,，躲你們遠(yuǎn)遠(yuǎn)的,，說不定孩子都上學(xué)了?！?p>　　一聽這話,，周家豪徹底沒電了，沉吟半響,，又邀功地說道：“自從你媽走后,，子明只字不提，依朵呢,，一門心思忙她自己的公司,。今天會親家，若不是我天天催，天天逼,，還不知道拖到什么時候呢,。”

　　周子雯笑了,，“這不就對了嘛,，在單位您是局長，把方向,，看大局,。在家也要同樣，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一概視而不見,?！?p>　　周家豪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鄉(xiāng)下人,，窮親戚多,，麻煩事多，依朵又要強(qiáng),，子明性子太軟,，沒主見，操心的日子在后頭呢,?！?p>　　周子雯站起回到坐處，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更何況一愿打一個愿挨,，您哪別閑吃蘿卜淡操心，有精力多想想自己的晚年生活吧,?！?p>　　周家豪哼了一聲，說：“你倆哪個也沒少操心,！”

　　周子雯繼續(xù)自己的話題：“您年底退休，今天把子明結(jié)婚的日子定下來,，應(yīng)該說完美人生完成了一大半,。接下來的主要問題，是退休后跟我,、跟子明,，任選任挑。想圖清凈,，雇個保姆,，或者干脆找個后老伴，游山玩水去,?！?p>　　“開什么玩笑,，沒大沒小?！敝芗液滥贸鲩L輩口吻大聲喝斥,，眼角卻偷溜女兒的神情想探個究竟。

　　周子雯喝了口茶,，蹺起二郎腿,，語調(diào)拉長放慢：“聽說最近社區(qū)的宋大媽常往咱家跑，是不是在推薦單身婦女干部??？”

　　周家豪連忙否認(rèn)：“別瞎猜，老宋找我是為她們家老陳,，退休在家閑不住,，愛好攝影，一個人往外跑不放心,，想拉我作個伴,。你呀，把心放在你弟弟身上,，婚姻大事,，一定給我張羅好?！?p>　　“那是必須的,，我媽不在了，當(dāng)姐的就是半個娘,?！?p>　　周家豪冷笑：“還半個娘呢，從小你就說一不二,，都快成我娘了,！”

　　方彬立馬補(bǔ)上一句：“同命相憐?！?p>　　周子雯嗔怒道：“沒你說話的地兒,，添柴加火，還嫌不亂,?！?p>　　這時，服務(wù)員推開門：“客人到了,?！?p>　　話音未落，走廊里就傳來常萬福的嗓音：“馬大哥先請?！?p>　　接著馬鳳山的山東腔：“會親家,，你公母倆是主角，前邊走,?！?p>　　二丫反應(yīng)快，跳起跑向門口叫道：“常叔——”

　　周子雯和方彬起身迎到門旁兩側(cè),。

　　周家豪猶豫一下,，欠了欠屁股沒動。

　　常家的人陸續(xù)進(jìn)來,，老少一共十二口,，衣著與城里人沒什么兩樣，只是常年風(fēng)吹日曬的臉上多掛有水銹,。

　　周子明,、依朵和三胖走在最后，談?wù)撀酚觥芭龃伞钡氖隆?p>　　周子雯張羅大家入坐,。

　　眾人望向一副領(lǐng)導(dǎo)派頭的周家豪侯著不敢造次,。

　　周子雯只好拉起父親坐到正座，安排馬鳳山坐在右側(cè),，請常萬福和依朵媽坐在左側(cè),。接下是依朵二姑、二姑父,，二姨,、二姨夫，剩下的均是平輩各自隨意坐定,。

　　周子雯揮手喊服務(wù)員：“上菜,，滿酒?！?p>　　服務(wù)員挺麻利,，提前備好的涼菜用小車推進(jìn)來，很快擺了一圈兒,。

　　熱菜上了四盤之后,，周子雯站起身：“喝酒之前，我先簡單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爸，在市地震局工作,，這位是北洼村馬鳳山書記,，這位是依朵父親、依朵媽，依朵的二姑,、二姑父,，二姨、二姨夫,，依朵大姐雪朵,、大姐夫國強(qiáng)，二姐艷紅,，二姐夫三胖,，完活。爸,，您開始吧,。”

　　周家豪感覺子雯就像為他一個人介紹,，忽略了女婿,，故作嚴(yán)肅：“子雯，方彬你沒介紹,，毛毛大小也是咱家人哪,，二丫不用介紹了，人家是一個村的,。日后一家人多了,，這一碗水可要端平?！?p>　　周子雯推了身邊的方彬一把：“老爸挑我了,，你自己來吧。

　　方彬一笑：“都熟,，多此一舉,，再介紹反倒生分了?！?p>　　周家豪卻認(rèn)起真來,，用紙扇指向方彬，一本正經(jīng)地介紹：“這是我女婿方彬,，在市公安局預(yù)審科當(dāng)科長,；最小的這個是我外孫女，大名方宇昕,，小名毛毛,。”

　　方彬瞅著岳父嘿嘿傻笑,。

　　周家豪不滿意了：“介紹你得站起來,，表示對依朵家人的尊重,。”

　　方彬只好起身向大家敬禮,，以表歉意,。

　　常萬福忍不住發(fā)話：“周大局長，你不了解情況,，子雯不介紹,，是小方和我這一撇的人非常熟，過去我倆是論哥們兒,，因為依朵和子明才改的口,。”

　　周家豪一臉狐疑,。

　　常萬福說：“看見沒,，領(lǐng)導(dǎo)不信，官一大還真就脫離群眾,?！彼涯樲D(zhuǎn)向毛毛：“毛毛啊，爺爺叫啥名,？”

　　毛毛眼中現(xiàn)出少見的笑意：“常萬福,。”

　　常萬福又問：“奶奶呢,？”

　　毛毛說：“常侯淑珍,。”

　　滿桌哄笑,。

　　毛毛不笑,。

　　常萬福不笑。他的意思很明顯,，想借機(jī)敲打一下官氣十足的周家豪,，心里說初次見面窮繃個啥。

　　依朵媽推了常萬福一把：“老不正經(jīng),，瞎教孩子,。”

　　常萬福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香港有范徐麗泰,，北洼村有常侯淑珍,，人家是名人，你也快,?！?p>　　大家繼續(xù)笑。

　　周家豪也笑,，只是一臉尷尬,，拼命搧扇掩飾,。此時，他才發(fā)現(xiàn)滿屋子里就他一個陌生人,。笑聲漸小，他卻感覺越來越大,，猶如跌進(jìn)悲涼的夢里,。

　　馬鳳山看在眼里連忙起來打圓場：“老常，你這嘴就好跑偏,，今天干啥來了,？趕緊請周局提酒哇。要我說,，會親家酒,，也算是喜酒，誰喝誰有福,?！?p>　　常萬福注意到周家豪臉色不對，心里竊喜,，起身抱拳：“開始這之前,，我正式向周家道歉，來晚了,，路上遇點(diǎn)小麻煩,，抱歉、抱歉,，一會兒我自罰一杯,。”

　　初次見面,，周家豪感覺到這個未來的親家不是個省油的燈,，不可小視。他合上紙扇放到碗筷旁,，舉杯站起說道：“今天對我們周常兩家來說,，應(yīng)該是一個重要的日子，馬書記親自前來捧場見證,，我非常高興,，也代表家人表示歡迎和感謝。兩個孩子呢,，戀愛的時間確實(shí)有點(diǎn)長,，怪我們家長沒當(dāng)好，所以這第一杯酒,，既祝愿他倆早日完婚,，同時也請常家人多多擔(dān)待,。”

　　周家豪說得認(rèn)真,，語調(diào)像領(lǐng)導(dǎo)講話,，又點(diǎn)出不合時宜的罪己詞，大家不自覺地立起,，氣氛頓時有些嚴(yán)肅,。

　　周家豪放下杯讓常萬福接著提酒。

　　常萬福站起來,，也很嚴(yán)肅：“我一個鄉(xiāng)下老農(nóng),，不會說也說不好，那就撈點(diǎn)實(shí)的吧,。兩個孩子熬到今天實(shí)屬不易,，按農(nóng)村的說法，會親家就是商量什么時候辦,、怎么辦喜事的問題,。所以呢，還得請周局長多多下指示,，我們常家盡力配合,。”

　　接下是馬鳳山提,，簡單說了一句祝福的話,。

　　三杯酒下肚，周家豪和常萬福便有了醉意,。周家豪搖著紙扇,；常萬福干脆脫掉板身子的新外套。

　　周家豪側(cè)過臉盯著常萬福,，說：“老常啊,，你把商量放在前頭，后邊又是指示又是配合的,，整得滴水不漏,，一看就不是一般戰(zhàn)士啊?！?p>　　常萬福借酒勁小脖一梗：“我也是當(dāng)過村委會會計的人,，在鄉(xiāng)下人眼里，我們家依朵那也是村里的高干子弟,?！?p>　　周家豪一樂，回身仰靠椅背,，用力搖著紙扇,，說：“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家子明高攀了,？有意思，既然你都高干了,，有啥要求就提吧,。”

　　常萬福將坐椅往后挪了挪,，盤上一條腿：“我老常頭不差錢,，不差事，更不想高攀誰,。要求嘛，就一條,，順順當(dāng)當(dāng)給兩個孩的事辦圓滿,。”

　　周家豪問：“具體點(diǎn),，咋個圓滿法,？”

　　“這話都聽不懂還領(lǐng)導(dǎo)干部呢，很簡單,，孩子們滿意,，你滿意，我滿意,?！?p>　　周家豪說：“你這滿嘴虛套嗑繞得人頭疼。滿意是個啥標(biāo)準(zhǔn)咱今天不論了,，總之前三項我認(rèn)為應(yīng)該沒啥問題,，估計讓你滿意，不找后賬有點(diǎn)難度,?！?p>　　常萬福翻起白眼仁兒，有點(diǎn)不高興：“你這話說得沒意思,，目的都是為了兩個孩子好,，他倆高興，我有啥不滿意的,？”

　　周家豪拿起紙扇指著常萬福的酒杯,，說道：“好，有這話我就放心啦,，兩孩子滿意就達(dá)標(biāo)了,，你把這杯酒干掉?！?p>　　常萬福不服：“憑啥讓我一個人干,？”

　　周家豪說：“開始的時候,，我記得你說過要自罰一杯?！?p>　　常萬福連連搖頭：“酒桌上的話不算數(shù),。”

　　周家豪拿紙扇用力敲打桌面,，說：“大家看看,，這老常剛說過的話就不算數(shù)了，酒沒喝多,，人先耍起無賴,。”

　　桌上的人一直聽他倆斗嘴,，明顯是一個不服一個,，看來日后二人的好戲日少不了。

　　這時,，一個陌生人急匆匆走進(jìn)包間,，立在半路左右張望，顯然是在找什么人,。

　　周家豪一臉驚詫,，揮手叫了一聲：“小關(guān)，找我吧,？”

　　接下他對桌上的人說：“我們局辦公室關(guān)主任,，這是又有了什么緊急會議通知了?！?p>　　關(guān)主任走到周家豪身邊低頭耳語幾句,。

　　周家豪皺眉說：“手機(jī)一直沒響啊，怎么會聯(lián)系不上呢,？子明,，把我包里的手機(jī)拿給我?！?p>　　周子明在沙發(fā)上找到父親的包,，翻出手機(jī)一看，說道：“爸,，你還真忘了開機(jī),。”

　　“都得怪子雯,，一早就折騰我,，害得人家打了一午電話，滿市里找人?！苯舆^手機(jī),，周家豪點(diǎn)開，很快響起一聯(lián)串未接來電提示,。

　　桌上的人放下碗筷,，猜不出大禮拜天的會有什么緊急要務(wù)?？搓P(guān)主任那神秘的樣子,，不免讓人聯(lián)想會不會與地震有關(guān)？

　　關(guān)主任又低頭耳語,。

　　周家豪仔細(xì)聽著,，表情逐漸嚴(yán)肅、凝重,、驚恐,、憤怒，最后竟將手上的紙扇用力拍到桌面上,，酒杯震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關(guān)主任直起上身,，不再耳語：“省紀(jì)委的人在談話室等您,，要求馬上過去?！?p>　　周子明來到跟前,，與關(guān)主任商量：“什么事這么急？可否等我們吃過飯再去,？”

　　關(guān)主任搖搖頭,，說：“什么事我不清楚，只說周局長一直不開機(jī),，讓我無論如何找到本人,，下午兩點(diǎn)前務(wù)必趕到市紀(jì)委談話室。對了,，還要求一名直系親屬陪同,。”

　　“爸,，耽誤不得,，按要求準(zhǔn)時到?！狈奖蛘f,。

　　“我陪爸您去。”周子明說著,，拿起父親的包,，接過手機(jī)。

　　關(guān)主任提醒周子明：“周總,，需要你帶上身份證,。”

　　周子明點(diǎn)點(diǎn)頭：“在衣兜里,?！?p>　　他轉(zhuǎn)向方彬：“姐夫，這里就拜托你啦,?！?p>　　方彬摟了一下周子明的肩膀：“囑咐爸，要冷靜,?！?p>　　周子明去扶父親，被周家豪一把推開,，忘了桌上的紙扇,，一個人鐵青著臉走出去。

　　周子雯帶著哭韻叫了一聲：“爸,?！?p>　　眾人不知所措地望著子明和關(guān)主任走出包間。

　　方彬問：“常叔,，咱們上主食吧,？”

　　常萬福說：“這還吃啥，出事了,，趕緊找熟人吧,。”

　　依朵過來給毛毛攏了一下頭發(fā),，說：“子雯姐,，這兩天家里肯定忙亂，讓二丫帶毛毛去我爸那呆上一段時間吧,?！?p>　　周子雯搖搖頭，一臉的愁云,，說：“早不找,，晚不找。偏偏這個時候,，真是讓人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