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從沉睡中蘇醒,,左胸口上一道劍傷深可透骨。但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受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躺在這個古香古色的屋子里,。腦海中一大段不屬于他的記憶,感覺頭骨都要疼的裂開了,。
他隱隱感覺自己的床榻在晃動,,似乎是在一艘船上,但他卻渾身動彈不得,。
“在你胸口的這一劍,,常人鐵定活不了??墒悄愕奈甯古K器與常人異位,。一般人是心臟在左,,你卻在右?!?p> 一個容貌枯瘦的老者,,走到他身邊。身穿一身干凈的白衣,,上面不見一縷污垢和灰塵,。他將自己的傷口處理干凈,放出淤血,,上藥縫合,。手法干凈利落,不虧鬼手之名,。
這個枯瘦老者他似乎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腦海里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他又陷入了無盡的黑暗,。無數(shù)回憶在他腦海里慢慢濾出頭緒,他終于知道自己的軀殼原來叫張人鳳,。
他的父親是當(dāng)朝首輔大臣張海端,,在今夜,因為家中珍藏半具羅摩遺體,,引來了殺手組織黑石將其滿門誅滅,。
黑石乃是朝廷黑暗之基石,其勢力之大原本當(dāng)年錦衣衛(wèi)和東廠更甚,。天下官員的任命都要經(jīng)過黑石同意,,且每年按例進貢金銀,如有不從就會遭到暗殺,。
張海端乃是朝廷首輔,,文人士黨的領(lǐng)袖,天下有名的大儒,,與黑石的朝堂勢力是天生的對立面,。他為了對抗這無孔不入的殺手組織,他不但暗中聯(lián)絡(luò)江湖中各路奇人異士,,而且還收羅禁宮大內(nèi)珍藏的諸多武功秘籍讓獨子張人鳳秘密修煉,。
機緣巧合之下,他獲得半具羅摩遺體,。八百年前天竺人羅摩,,渡海到中原弘揚佛法。他自愿凈身進梁武帝宮中講法三年,,之后在九華山面壁十九年,,連成絕世武功,。在他死后,遺體不朽不腐,,化為干尸,。江湖傳說,誰能拿到遺體,,參悟其中奧秘,,就能武功天下無敵。
張海端本想令當(dāng)世名僧陸竹進京為張人鳳解析其中奧秘,。可沒想到,,消息走漏,,反倒惹來殺身之禍。
幸好怪醫(yī)李鬼手也是被張海端秘密網(wǎng)羅的江湖人之一,,他行蹤詭秘,,獨來獨往,黑石的密探也未曾發(fā)覺,。此人一直潛藏在京城運河之上,,撐著一葉扁舟。張家及其黨羽被血洗的那晚,,他就在暗中窺視,。可惜他醫(yī)術(shù)雖高,,但武功平平,,只能暗中潛伏,救下張人鳳的性命,。
當(dāng)他再次醒來,,李鬼手已經(jīng)徹底穩(wěn)住其胸口上的劍傷,這一劍雖未穿心而過,,但也將肺葉刺個通透,。如此沉重的傷勢,換做常人,,恐怕今后說話喘氣都費事,。可他這是感覺傷口隱隱作痛,,胸腔起伏竟然毫無任何不適之感,,足見鬼醫(yī)醫(yī)術(shù)精湛。
但這還不是李鬼手最厲害的本事,,他在江湖上之所以人稱“鬼手”,,是因為其易容手法天下無雙,,能把老人變成小孩,男人換成女相,,巧奪天工,,如神鬼一般。
張人鳳端詳著鏡中自己的面孔,,濃眉大眼,,方口闊目,和首輔大臣那張威嚴仁厚的面孔年輕時起碼有九成相似,。這樣一張臉若是放在相書里,,那就是典型的有官相,必有仕途前程,。但他現(xiàn)在卻并不想要這樣一張臉,。
張人鳳道:“能為我換一張臉嗎?”
這張臉無論是在朝堂之上,,還是在江湖草野,,都有太多人見過了。此刻黑石如日中天,,這張臉就是催命符,。這一點不用說李鬼手也明白,他點點頭:“想變成什么樣,?”
“年輕俊俏英俊秀氣,。”
李鬼手一愣,,按理來說,,想要隱匿身份的話自然是樸實無華的面孔,最好是混在人群里就讓人記不住的,。這個道理就連他一個不?;燠E江湖的人都知道。張人鳳雖然是豪門貴子,,但行事素來沉穩(wěn),,一直被首輔視為左膀右臂,怎么突然犯起糊涂來了,。
他忍不住問道:“你骨骼底子不錯,,想變俊俏些倒也不難。不過,,人美招是非,,你這樣的身份最好還是不要扎眼。”
“天下間英俊瀟灑的人多了,,又有幾個文人秀才會被殺手關(guān)注,?黑石的勢力一在朝堂二在江湖,唯獨文人墨客既無權(quán)勢可圖又無威脅防,,是塊空缺的盲點,。所謂大隱隱于市,就是這個道理,?!?p> 若是依照常理,張人鳳為了暗中調(diào)查黑石的一舉一動,,為了方便行動,,自然需要一張平淡無奇的面孔和混跡人群的身份。但他既然已經(jīng)熟知劇情,,自然不需要冒險再做這些無用功,,秀氣些的書生面孔才是最適合的。
李鬼手也不再多問,,掌中端著一只小青瓷碟子?!帮嬒逻@碗藥灰,,你便會擁有另外一張臉。我會用云南的蠱蟲從你的鼻腔放入,,用藥物引之,,讓蟲子以你的臉骨為食物。削骨之后,,劃開臉皮,,佐以金針,順著肌理縫合,。之后要靜養(yǎng)三月,,方可大功告成?!?p> 他毫不猶豫的飲下藥灰,。三個月,足夠做很多事情,。
張人鳳文武全才,,琴棋書畫,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在少林寺學(xué)藝三載,,與陸竹和尚同門習(xí)武,所學(xué)擅長的參差劍法,乃是當(dāng)初大內(nèi)第一高手的絕技,,兼具長短兵器的妙處,,變幻無窮。他的武功兼具江湖與大內(nèi)之所長,,殘存下的記憶碎片就是一座迷宮里的寶藏,,需要一點點的收集,整合,,才能徹底掌握,。
三個月,當(dāng)纏在臉上的白紗布拆下的時候,,他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原本那張勛貴公子的臉孔,已經(jīng)變成一張文弱的書生才子面孔,。張人鳳放下鏡子,,嘆口氣道:“從今以后這世上再沒有張家人鳳了。我在這江中又重新活了一次,,又是個書生相,,以后就干脆叫江生吧?!?p> 原本張人鳳在易容之后是改名換姓叫“江阿生”,,但他卻覺得這個名字著實有些土氣,一點也不符合書生氣質(zhì)?,F(xiàn)在雖然只是去掉一個阿字,,但聽上去卻能立刻讓人聯(lián)想起翩翩書生的風(fēng)度。
李鬼手點點頭:“不錯,,是個長壽的好名字,。你養(yǎng)傷的這段時間黑石的殺手血洗朝堂,加上楊宇軒那廝臨陣倒戈,,大批的官員不是被下獄問罪就是死于暗殺,。沒有張首輔帶領(lǐng),他們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對抗黑石的勢力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仔細的端詳那副臉龐,,手術(shù)傷口愈合的很完美,,連皮膚上的顏色都毫無變換的突兀,就更別說留下什么疤痕了,。他號稱“鬼手”,,除了用藥施診之外,最厲害的就是手術(shù)易容之法。這個手藝江湖中普天之下再無第二人會,。當(dāng)初為了醫(yī)術(shù),,他一連挖開數(shù)百個男女老少的墳?zāi)梗芯抗趋雷兓?,肌肉紋理,,因此為世人所不容。當(dāng)初要不是張海端暗中出手相救,,他難逃挑斷手筋充軍流放之刑,。
張人鳳對著鏡子觀看自己的新面孔,冷聲道:“黑石殺害張家全族,,我自然要報仇,。奪回羅摩遺體,斬殺轉(zhuǎn)輪王,?!?p> “張首輔的所網(wǎng)羅的勢力已經(jīng)煙消云散,你師父大悲禪師圓寂,,師兄陸竹也死在細雨手上,。就單憑你一人,如何對抗黑石遍布天下的勢力,?”
李鬼手陰陽怪氣,,似乎是在嘲笑江生的不自量力。
江生抬頭問道:“陸竹死了,?他的武功乃是江湖首屈一指,就算轉(zhuǎn)輪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細雨的武功怎么殺了他,?”
劍雨世界的事情走向,江阿生心知肚明,。但他已經(jīng)在此地靜養(yǎng)三月,,此時卻必須裝出不知道的樣子。
“哼,!武功高未必就能殺得死人,。當(dāng)初何云寺兩大高手要是鐵了心和黑石為難,你爹也不會死那么慘了,。陸竹是得道高僧,,他用自己的命去度化一個殺手,這有什么稀奇,?那個細雨現(xiàn)在就在我的船上養(yǎng)傷,,拜托我給她換一張面孔。看樣子是真的放下屠刀了,?!?p> 李鬼手冷笑一聲,似乎是對陸竹的所作所為頗為不屑,。細雨的那張臉蛋長得很漂亮,,甚至因此深的轉(zhuǎn)輪王的喜愛,在黑石中地為超然,。他會誤會陸竹對細雨動心,,也不奇怪。
江阿生養(yǎng)傷的地方并不是在李鬼手的船上,,為了掩人耳目他此刻居住的是江邊一座人跡罕至的野廬,。李鬼手收拾了紗布藥罐子,一邊整理藥箱,,一邊說道:
“細雨此刻就在我的船上,,服下藥灰昏迷不醒,你此刻想要殺她易如反掌,。當(dāng)初張首輔救我性命,,又送我大內(nèi)醫(yī)術(shù)秘典,我欠他兩個人情,。
如今我救你性命,,保全他的子嗣,也算是償還救命之恩,;殺了細雨,,算是為他報了殺身之仇,足夠償還那些醫(yī)術(shù)藥方,。從此你我兩家再不相欠,。我只想治病救人逍遙一生,你去送死我不攔著,,但也不要再牽連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