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復(fù)仇”的呼聲落下，無論右谷蠡王,、左大將亦或者是左大當(dāng)戶等攣鞮衍拏的屬臣全然達(dá)成了一致,，可具體說到該怎么打的時候，一眾匈奴人卻又犯了難,。

　　今日一戰(zhàn),，秦軍層出不窮的手段，實在是給他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蘭挈罔,，你先說說，為什么你的一萬五千人不但吃不下那小小的數(shù)千人馬,，反倒被他們打的丟盔棄甲,，直直折損了超過一一半還要多的人馬！”

　　攣鞮衍拏昏迷,，左谷蠡王不在,，如今軍帳會議，自然由呼衍巹主持,。

　　“我……”

　　蘭挈罔應(yīng)了一聲,，站起身來，張嘴就要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卻全然化作了苦澀的嘆息,，“我不知道……秦人的弩機兇猛，發(fā)射的箭雨又密又急,，大多時候,，我麾下的小狼崽子們，根本沖不到秦軍陣前,?！?p>　　“廢物！”

　　罵了一聲,，右谷蠡王有心學(xué)著攣鞮衍拏的做派抽蘭挈罔一鞭子,，但最后有些猶豫，只是舉了舉鞭子罵了一聲,，而后扭頭看向圩野王燕人樂昉,。

　　“圩野王可知是什么器械有如此威力？”

　　樂昉皺著眉頭，盡管他知曉秦弩天下無雙,，但如蘭挈罔所形容之弩機,，他也是聞所未聞，但生怕這些匈奴人打退堂鼓,，于是樂昉只能隨口瞎編亂造,。

　　“秦弩強勁，尋常手弩皆以腿力開之,，而后有大黃弩可射巨矢三步,，常做城防之用，而除此之外,，想必秦人有研制出了新型弩機,。

　　但只要是弩機，便受制于弩臂弩弦,，如今天氣嚴(yán)寒,，大雪紛飛，便是再好的弩機,，恐怕也會變的脆弱無比,。”

　　說到這里,，樂昉頓了頓，將目光看向蘭挈罔,，“右大將可是發(fā)現(xiàn),，隨著風(fēng)雪漸大，秦人的箭雨變得小了不少,？”

　　蘭挈罔細(xì)細(xì)一想,，似乎還真是這么回事，于是不由的點了點頭,。

　　“如此,，以圩野王之見，秦弩不足為慮,？”

　　“然也,！”

　　“好！”右谷蠡王皺著眉頭,，拍著手掌應(yīng)了一聲,，他并不完全相信樂昉所說，但到底右賢王重傷,，若是他們就這樣灰溜溜的退兵,，回到單于王庭，恐怕等待自己的除了責(zé)罵之外，還有削減人口,、牛羊,。

　　所以，就算如今右谷蠡王冷靜了下來,，他也不愿意輕易的退兵了,。

　　深深的看了樂昉一眼，旋即又把目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一場匈奴內(nèi)部的“戰(zhàn)后研討會”,，便如火如荼的展開了。

　　可無論這些匈奴人如何討論,，卻總是很有默契的避開了最后于戰(zhàn)場上出現(xiàn)的那支如同魔鬼一樣的重甲騎軍,。

　　這自然不是他們不愿討論，而是他們不自覺的在心中有了恐懼,。

　　“呼,！好在如今天降大雪，那渾身披甲的秦人騎兵,，總是無法輕易冒雪出擊了,，否則一旦陷入雪中，便是一只又一只的待宰羔羊,?！?p>　　風(fēng)雪不會偏愛秦人亦或者匈奴人，但守住了陣地,，并且占據(jù)了云中廢墟的秦人,，無疑要比匈奴人好受的多。

　　外面風(fēng)雪咆哮嘶吼,，以云中廢墟為依憑,，安營扎寨的秦軍，雖然稱不上安穩(wěn),，但比起只能在風(fēng)雪里扎營的匈奴人來說,，足可以稱得上一聲幸福了。

　　便是頂著風(fēng)雪,，或是修筑防御工事或是巡邏值夜的秦軍,，都因為皮質(zhì)衣甲之下，穿著厚厚的羊毛衣,，而給他們帶去了難得的溫暖,。

　　不同的軍帳之中，開著同樣的“戰(zhàn)后總結(jié)會議”,，為將者若是連總結(jié)經(jīng)驗,，吸取教訓(xùn)都做不到，那最終也只能將麾下的戰(zhàn)士，帶向死地,。

　　軍帳之中,，自都尉以上級別的軍官，坐滿了軍營,，并在數(shù)名都尉之外,，還有諸如韓信、周勃,、曹參等有率長,、軍司馬在身的戰(zhàn)將。

　　但讓諸如周勃,、曹參,，甚至楊蒼、辛夷諸人感到意外的則是,，坐在主位上的居然是那支援軍的主將,。

　　“老師，此次戰(zhàn)損幾何,?！?p>　　方曉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平穩(wěn)的如同一碗白開水,。

　　“老師,？”知曉蒙毅身份的楊蒼、辛夷與蒙天放聽見這個稱呼,，眼中不可自制的露出了驚駭?shù)纳裆?，這聲稱呼讓三人同時聯(lián)想到了一個早已經(jīng)應(yīng)該死去的人物。

　　察覺到三人異樣,，金屬面具之下,，蒙毅肅然的眼神一掃而過,，隨后朝著主座方曉一拱手,，沉聲說道，“本部兵馬四萬,，戰(zhàn)死者兩千,，輕傷者五千，重傷三千,，其中軍司馬戰(zhàn)死三人,，都尉一人，,?！?p>　　蒙毅的回答讓方曉不由的皺了皺眉頭，重傷，在這個時代基本就意味著丟了性命,。

　　“戰(zhàn)馬倒斃四千又七百,，損失大黃弩十架，武剛車二十五,，其余各類器械損失數(shù)百,，箭矢消耗過半?！?p>　　蒙毅聲音落下,，立時便有材館都尉辛夷起身補充，眼見屬下說完,，蒙毅再次朝著方曉拱了拱手,，旋即不再言語。

　　“殺敵幾何,？”

　　方曉的聲音依舊平淡如水,。

　　“據(jù)軍法官統(tǒng)計戰(zhàn)果，得敵首數(shù)萬,，物資馬匹無數(shù),。”

　　“好,！”

　　聽見這話,，方曉猛地伸手在案上一拍，旋即喝到,，“我大秦一項賞罰嚴(yán)明,，此戰(zhàn)大勝，老師你通律法,，如今可按功行賞,。”

　　“是,！”

　　蒙毅起身應(yīng)了一聲,，旋即接過軍法官記錄之書冊，展開之后,，沉聲念到,，“韓信，以白身入伍,，得東胡戰(zhàn)功,，得爵五大夫，是役殲敵奪旗,，按秦法,，當(dāng)升爵兩級為公大夫,，賞五百金，軍職升為都尉,?！?p>　　“唯！謝將軍,?！?p>　　聽見第一個封賞的正是自己，韓信心中頓時有些激動,，數(shù)月之前他還是楚地淮陰一個無名小卒,，如今卻已然成了可以統(tǒng)帥萬軍的大秦都尉，這一切都是因為坐在主位上的“長公子”,。

　　韓信縱然狂傲,，但卻也是個知恩之人，于是當(dāng)即便站了出來,，朝著方曉深深一拜,，口中稱是。

　　韓信如此,，然而其余不知方曉身份的都尉司馬們,，卻是一個個皺著眉頭，無他,，因為這樣的事情不合法,。

　　五大夫以上官爵，非皇帝陛下不能封賞,，更何況陣前點將為都尉,，即便事急從權(quán)，也唯有北地秦軍主將武城候王離有這個資格,。

　　可在座的都是聰明人,，是以都決定的暫時觀望，沒有多說什么,，再說戰(zhàn)后封賞,，誰不想要。

　　接下來,，在眾將各懷心思的目光之下,，蒙毅將長長的封賞書冊,，一字一句的讀完,。

　　是役，整個北征秦軍,，下起士卒,，上至都尉,，最低者都得升爵一級，得賞十金,。

　　念完之后,，蒙毅再次朝著主位拱手，這才坐回原位,。

　　“白翼,，你且上前！”

　　沒有理會得了封賞卻還憂心忡忡的將士,，方曉將目光投到了大帳的末尾,。

　　“末將在！”

　　轟然起身應(yīng)諾,，白翼眼中有著揮之不去的悲傷,。

　　白真破碎的尸身在戰(zhàn)后，已然被李信帶了回來,。

　　“你可愿承襲乃兄之志,，做重甲騎軍之都尉?！?p>　　“末將愿做長……將軍之劍,，代替大兄，橫掃六合,！”

　　“好,！武安君后繼有人矣！”

　　感嘆一聲,，方曉站起身來,，同時示意白翼坐下，旋即掃視一周,，高聲問道,，“諸位可是奇怪，為何我枉顧秦法,，行僭越封賞之事,？”

　　靜，死一般的沉靜,，見過方曉面具后的面容,，或者猜出了實情的人，眼中露出激動,。

　　“本是不該隱瞞諸位的,，如今我便讓諸位看看，這面具之后的真容,?！?p>　　話音未落,，方曉便一把揭掉了臉上的面具，公子扶蘇那張溫潤如玉的面容,，便毫無顧忌的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眼前,。

　　“長公子！這………”

　　帳中十?dāng)?shù)雙眼睛齊刷刷露出驚駭?shù)纳裆?，大驚過后便是大喜,，旋即諸人又是聽見金鐵被扔在桌面上的聲音，扭頭看去,，就見蒙毅一般摘了面具,，露出了真容。

　　“蒙將軍,！我……我不是在做夢罷,！”

　　突如其來的變故，看的都尉甘平雙眼發(fā)直,，直到如今諸人又哪里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guān)竅,。

　　“諸位還請恕罪，這天下想置扶蘇于死地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是以不得不托以假名,。”

　　按著早已熟悉無比的扶蘇的腔調(diào),，方曉“演技”十足,。

　　“但你我如今同生共死過，扶蘇自然不愿在隱瞞諸位,?！?p>　　“愿為長公子效死！”

　　看著帳中諸人轟然向著自己跪倒,，口中山呼不止,，方曉頓時感覺自己這一把賭對了。

　　在這之前他便已經(jīng)與蒙毅商量過,，而后者則是認(rèn)為即便可以確定軍中都尉可信,，但就此展露身份還是有些冒險。

　　可如今匈奴勢大,，即便勝了一場,，若不能上下一心，那恐怕到頭來非但無法按計劃執(zhí)行戰(zhàn)略,，且這數(shù)萬秦軍,，恐真有覆滅于云中城廢墟之危。

　　如今借著揭露身份讓上下效死,，如此行為收獲的結(jié)果讓方曉十分滿意,。

　　不厭其煩的走到每一個都尉身旁，將他們扶起,，同時說上幾句勉勵的話,，即便是周勃、曹參等原楚人,，在這般情況下,，也是被方曉說的熱血沸騰。

　　最后再次來到白翼身旁,，方曉扶起他的同時,，在他耳邊鄭重說道，“白都尉自可安心,，乃兄不會白死,，我必將讓白真之名，傳遍北地,，乃至日后傳遍天下,！”

　　不理白翼眼中露出的不解，方曉豁然轉(zhuǎn)身,，看著眾人,，聲音稍稍提高，“軍法官,，且記下我今日所說,，自今日起凡戰(zhàn)死士卒，皆應(yīng)魂歸故土,，若無人認(rèn)領(lǐng),，則由秦軍出資，統(tǒng)一歸葬,，設(shè)英雄陵園,！

　　而戰(zhàn)死之都尉、將軍,，皆可于英雄陵園之中,，得享香火祭祀，若日后我能回歸咸陽,，定要于十二金人之前,，立英雄紀(jì)念碑，將有功于大秦的將士之名,，鐫刻其上,，以供世人參拜。

　　而白真,，便是陵園建成之后,，第一個入祀其中之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