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歷二年正月十一日中午,,年節(jié)十日休沐期結束第一天,,揚朗爾格府中。
負責送信的天夏年輕斥候輕喘著氣,,低頭候在堂下,。
他是天夏軍中斥候,,此次奉令隨同禁軍護送三夏皇子至岐巍。先前,,三夏皇子于星歷元年臘月離開罡夏,,至于今日,車駕已入岐州地界,,現(xiàn)駐岐巍東邊濡水津,,離岐巍僅半日路程。只是念及年節(jié)剛過,,岐巍城中依舊人山人海,,故派斥候執(zhí)信先行,一是告諭岐州官員不必大張旗鼓迎接,,驚擾百姓,;二是告訴身為新伊布坦公主的琴柳,三夏皇子明日便可到,。
如今斥候已向林歆送過信封,,現(xiàn)在揚朗爾格府中向琴柳送信。
并未言語,,但眉眼間已盡是開心神色的琴柳看過信,,遞給一邊端茶吹拂熱氣的克萊頓。
克萊頓放下茶杯,,接過掃視一番,,笑道:“嗯,,明日能入城,看來路上暢通無阻,,沒有遇到危險,,我之前還一直擔心有人會趁機出手呢?!?p> 他遞還琴柳,,道:“不過有玉公主在,想來也沒什么人敢出手,?!?p> “玉公主是誰啊,?”原本坐在一邊看書的林玨放下書,,看看俏臉上滿是開心的琴柳,向克萊頓好奇問,。
“玉公主是敬稱,,她是申夏長公主,又申夏皇室姓氏為玉,,故稱為玉公主,。”克萊頓一邊吹著茶沫子玩,,一邊道,“她是我多年好友,,也是琴柳的授業(yè)恩師,。”
“原來是琴柳的老師啊,?!绷肢k恍然點頭。
“老師自我十歲時收我為弟子,,至今已有四年,,”琴柳談起玉公主,湛藍眼眸微微亮起,,清冷聲音多了許多笑意,,“前三年,我一直跟隨老師左右,,受老師悉心教導,。昨年,因申夏國事纏身,,才在克萊頓院長的建議下,,讓我進入騰岐學院學習,。”
“其實也是我老師提的議,?!笨巳R頓隨意道。
他口中的老師自然是碧原晴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久違地聽到碧原晴空的事情,,林玨卻是忽地一怔,。琴柳……是碧原院長提議到騰岐學院的?
他小手習慣性擱在書本上,,無意識地輕輕敲著,,眉頭微微蹙,陷入到思考中去了,。
自從昨年十月初離天都島以來,,他就從未停止過讀書,深知只有掌握更多信息,,才能最終解答他的“靈魂三問”,。不過其實可能他自己都不敢承認,要得到最終的答案,,他必須還要了解一個人,,一個被稱為天下第一的人。
他第一次醒來在她的天都島,,接受她的教導,,生活在她的學院,似乎他一輩子都逃不出這位天下第一的五指山,。
現(xiàn)在就連琴柳,,他的第一個朋友,都是那位天下第一安排的嗎,?
琴柳沒注意獨自思考的林玨,,她起身來到斥候前,道:“信我已閱,,一切皆如安排,,我會在思照客棧海清閣等候?!?p> “遵,。”斥候行禮,不敢多看,,起身保持低頭執(zhí)禮動作,,后退幾步才轉身迅速離開。
“克萊頓院長,,海清閣旁邊的筆架閣我也訂下了,,明日還請您和林玨到筆架閣用膳?!鼻倭D身對克萊頓道,。
“我有選擇嗎?”克萊頓無奈聳肩,,“是你老師的打算吧,?”
“克萊頓院長,可別放老師鴿子哦,?!鼻倭⑽⒁恍Α?p> “唉,,逃不過啊逃不過,。”克萊頓無奈扭頭看向一邊輕拍書本思考的林玨,,正要說話,,外面忽然傳來一陣“砰砰砰”的敲門聲。
他輕嘆一聲,,起身去開門,。
想到將要見到老師,心中歡喜,,琴柳忍不住輕哼北國小曲,,站在堂前打量院子里稀稀落落的雪花。忽而她轉頭看林玨:“林玨,,雪小了?!?p> “?。颗?,是小了,。”林玨還沒從思考里回過神來,,眼里茫然,。
琴柳今天心情格外好,雖然不知林玨為何心不在焉,,不過她并不介意把這份好心情分享給自己的朋友,。于是她微微一笑,,來到林玨身側。
清冷香氣忽然撲鼻,,思緒如潮退去,,林玨愕然抬首,他很清楚這是女孩身上特有的香味,,遙遠北國的清冷氣味,。
琴柳背著陽光站在他面前,雙手背著身后,。
因為背光,,他看不清女孩的表情,更不知道女孩想做些什么,,所以他只能疑惑注視著女孩湛藍色的漂亮眸子,。
琴柳用她的清澈眸子認真注視少年,一字一頓,,認真道:“林玨,,謝謝你?!?p> “?。恐x,、謝我,?”林玨被突如其來的感謝搞得十分緊張,先前腦海里的胡思亂想全部被拋到九霄云外,,他望著琴柳清澈的大眼睛,,是真的不知所措。
“謝謝你,,在這三個月的時間里,,陪我一起修煉,陪我一起比試,?!鼻倭抗庹嬲\,清冷的聲音帶著些許柔和,,“雖然你有時候確實很讓人惱火,,不過還是很感謝你的陪伴。我想,,互相陪伴,,偶爾生氣,這種關系,不正是朋友嗎,?”
“朋友……”林玨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后眼睛逐漸睜大,緊接著他歡喜躍起,,開心道,,“朋友!我們當然是朋友啦,!”
琴柳微笑著指了指小院子,,示意林玨和她一起去玩,林玨立刻屁顛屁顛跑過去,,和她在落了一層薄雪的院子里開心玩耍,。
“這兩個小家伙……怎么這么開心?”剛回來的克萊頓疑惑看著院子里玩雪的少年少女,,心里直覺莫名其妙,。
不過得益于這開心的氛圍,他的焦慮情緒好歹是弱了幾分,。
“罷了,,讓他再玩會兒吧?!?p> 克萊頓看著搓手歡笑的林玨,,嘴角也微微勾起。
……
岐州以南五十里的天空中,,云層之間,,清心島千里臺。
千里臺是一座高臺,,筑在清心島南邊山坡上,,這里也是清心島上下天島的傳送陣法所設地,算是清心島的大門,。
此時千里臺上,,云卷云舒間,夕部首座于宋內覆金絲軟甲衫,,外著暗紫云紋曲領袍,,身披鶴氅,腰配寶劍,,頭戴進賢冠,面沉如水,,負手眺望遠方,。
素宣魚身穿水藍云紋襖裙,秀發(fā)及腰,膚色如玉,,她站在于宋身旁,,眉眼英氣。
“消息傳遞出去了嗎,?”兩鬢斑白的于宋問,。
“送出去了,寒燚應知曉了,,”素宣魚秀眉微皺,,“只是不知他會怎么想?!?p> “將政變消息封鎖在清心島近兩月,,不通外界。我口口聲聲說,,寒燚若以人身降臨,,便是我會皇帝,我等行以君臣之禮,??勺鳛槌甲樱业男袨?,又是何等大逆不道啊,。”于宋輕聲道,。
“宣魚,,你是寒燚第一個見到的圣會弟子,也曾與寒燚相處過,,是圣會里最熟悉寒燚的弟子,。”他看素宣魚,,“你認為,,寒燚會怎樣看我呢?”
“以宣魚了解,,寒燚像孩子,,但又不像孩子,他其實很機警,。又受碧原老師教導,,現(xiàn)在接到圣會政變的消息,很可能……”素宣魚有些猶豫,,“不會很信任,?!?p> “不會信任,那就好啊,?!庇谒挝⑿︻h首。
“叔父,?”素宣魚不解,。
于宋看向眼中滿是疑惑的素宣魚,笑了笑,,溫柔道:“妮子啊,,你要多去見見這位寒燚?!?p> 素宣魚疑惑更甚,,可是于宋不待她繼續(xù)問,揮手手:“你下去吧,,我明日下島,。”
素宣魚行禮離開了,。
獨自站在高臺上,,于宋忽伸出手觸摸飄過的云朵,輕聲自語:“宣魚啊,,你這么單純善良的女孩,,怎么可能斗得過這群心懷鬼胎的壞人啊。緊緊靠著寒燚,,你最后才有活下去的機會啊,。”
老人輕輕的感嘆飄蕩在空氣里,,最后歸于寂靜,。
……
“你覺得應該怎么辦?”揚朗爾格府后院,,克萊頓的房間里,,林玨與他圍在桌邊,桌上放著圣會剛剛送來的信,。
信是剛才敲門人送來的,。
“你問我?”林玨扭頭看他,,有些懵地指著自己,,眨巴眨巴眼睛,“拜托克萊頓院長你清醒些啊,,你是大人,,我就一剛還堆雪人的小屁孩,,能怎么覺得?”
“嘿,,我在圣會也就是借著老師的威勢掛個名字罷了,平常圣會什么事都不給我講,,這信明顯是寫給你的,。”克萊頓無奈,。
“那我看完了,,咱們出去繼續(xù)玩?!绷肢k瞪了一眼試圖擺爛的克萊頓,,立刻就要出去。
“誒誒,,你別急啊,。”克萊頓連忙拉住他,,耐心道,,“你看哈,信上說他們明天要來岐巍見你,,那你是見還是不見?。俊?p> 林玨翻了個白眼:“我有的選嗎,?”
“額……倒也是,,老師來不及回來,現(xiàn)在沒人壓得住圣會,,你也只能去見了,。”
“那不就完了,?!绷肢k拉過一旁凳子坐下,臉色郁悶,。
“咳,!你也別胡思亂想了?!笨巳R頓還是不好意思不要臉直接擺爛,,坐在一旁分析,“圣會的宗門體系和近百年的歷史,,你還清楚吧,?”
所謂圣會的宗門體系,,即圣會的組織結構。從上到下是為長老會,、內閣,、十部。伊布坦之變前后圣會結構發(fā)生巨大變化,,此時只論伊布坦之變后,。
長老會在圣會最為神秘,有四人,,稱長老,,其置黜自出,不為圣會其他部門掣肘,,最是神秘,。
長老會之下是內閣,圣會宗門大權由內閣七人共同行使,,稱掌司,,魁首為首席掌司,圣會大事往往由他們共同討論決斷,。
內閣之下是負責具體事務的十部,,為政、商,、天,、行、院,、聞,、暗、海,、夕,、軍。各部設置首座一人,、執(zhí)事四人,、堂座五人、親傳弟子十人,,弟子不記,。其中夕部最為強盛,獨在首座下設置夕帥,、夕長,、夕衛(wèi),凡八百人,,強于內閣九部,。
除去組織結構外,,圣會依成員又可分為本姓及外姓。本姓有八者,,即素,、文、郇,、軒軻,、莊、影,、木、聲,;外姓則是本姓之外的弟子,。
之所以呼為本姓,是因為最開始圣會就是由這八姓先輩共同建立的,,圣會立宗之本的“六內武一印靈”,,也出自八本姓。
圣會的極盛,,是夏歷一千七百二十六年至一千七百三十七年的十年間,,距今已有近三百年歷史了。是時,,圣會有封號境修煉者三十人,,弟子八千,爪牙遍布夏,、星兩陸,。把控天下十七國朝政,占據(jù)天下十之二三田地,,以一江湖宗門,,令王孫下車,士人牽馬,,武夫執(zhí)鐙,,百姓匍匐。當時天下有六國為強,,世人便稱:“圣會與六國,,共天下?!?p> 然而這無比輝煌的一切,,早已在夏歷一千七百三十七年的伊布坦之變中崩塌了。
現(xiàn)如今,,圣會有封號境一十二人,,弟子三千,,以清心島為主要地盤、輔之夏陸各國隱秘的零散田地,、商戶,。雖說這般體量也是當世為數(shù)不多的強宗大門,但較之三百年前的江湖皓月獨明,,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林玨只是點頭,他這幾月著重看的就是圣會,,自然了解,。
“那就好講了,”克萊頓看著信道,,“簡單說,,原內閣掌司軒軻彤叛變,夕部首座于宋進補內閣,,然后由于宋暫領內閣全部事務,,明天來見你,信上說的就是這事,。
嗯……某種意義上說,,這事挺嚴重,因為夕部本就強于內閣九部,,這句于宋暫領內閣事務,,就是他要凌駕內閣之上的意思?!?p> 林玨擺擺手:“我對圣會誰管事都沒意見,,他們只要不帶我去圣會就行?!?p> 克萊頓笑了,,道:“其實現(xiàn)在圣會對你就像是臣對君,從這封信就看得出來,,他是想要你承認他的行為,,屆時你按他信里的安排說就行?!?p> 林玨有些無奈,,其實他也看出來圣會于他的態(tài)度,只是他捫心自問,,自己哪來的能耐能成為圣會的宗主,?就憑他是寒燚?天底下哪有這般便宜事兒。只是如今他受圣會和碧原晴空庇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于宋要讓他認,他認就是,,反正他又不想要圣會,。
他只想利用圣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罷了,比如凍糕,,還有錢,。
似乎是見林玨心不在焉,克萊頓又道:“有老師之言在前,,想來圣會也不敢毀約,,你大可放心。實在不行,,明日我陪你同去,,給你出謀劃策?!?p> 林玨自無不可。
旦日晨,,揚朗爾格府,。
宅門大開,清晨陽光不慌不忙邁過門檻,,進到院子里輕嗅花叢間的淡淡清香,。
林玨知道今天要外出,早就提前一個時辰起床修煉完畢,,三人一起用過早膳,,便各自準備出門。
琴柳今天明顯是打扮過了,,一襲天藍點銀珠雪梅紋袖裙,,文靜不失俏麗,外罩溫暖潔白裘衣,,雍容不失素雅,,白金長發(fā)系在腦后,上別銀釵,,精美的銀絲腰帶勾勒出她纖細的腰,,使少女發(fā)育姣好的軀體更顯凹凸有致,也讓她原本悠悠乎遠于天地之間的氣質多了幾分人間的親切,。最后,,那柄雕花長劍自然系在腰間。
林玨今早上的贊美幾乎就沒停過。
琴柳從袖里取出一枚純金鑰匙,,看著他們:“筆架閣鑰匙,,你們誰拿著?”
“我拿吧,,”克萊頓接過鑰匙晃了晃,,“你先去,我們后面就來,?!?p> “嗯嗯,琴柳真好看耶,?!币贿叺牧肢k眼睛亮晶晶,還在夸贊,。
琴柳自動過濾林玨贊美,,取出面紗戴上,出門上了馬車,,轆轆駛向思照客棧,。
等了一兩刻,克萊頓與林玨也乘上馬車,,朝于宋信中地址駛去,。
年節(jié)雖過,但一路上行人依舊摩肩接踵,,人聲鼎沸,,幸好岐巍人素質上佳,留出了寬闊道路上的馬道,。載著克萊頓二人的馬車馬蹄起落,,轔轔行駛在南院街道上,繞了幾個彎,,來到西陽道,,在叫賣聲不斷的集市邊,兩人下了馬車,,自小巷中穿行而過,,拐到一間宅邸的小門前停下。
克萊頓上前敲門,,立刻有人拉開半扇門扉,,從中探出頭來,是一位眉眼慈祥的老年人,。
“這是商部的周老,,圣會在岐州的產業(yè)多是周老在經營。”克萊頓為林玨介紹,。
周老高高瘦瘦,,看上去年過半百,頭裹黑巾,,身穿普通布衣,,他并不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林玨,精神頭很足的樣子,。
“呵呵,,他們在里面等著呢,二位請進,?!闭J出了克萊頓,周老拉開門,,呵呵笑著拱手作揖,。
克萊頓二人回禮,進入宅邸,,周老搖搖晃晃在前領路,。
這間小門直達后院,其中有小池花園,,房屋多是起居之所,,此時已過早晨,除卻鳥鳴甚是安靜,。林玨觀察四周,每走幾步就能遇見兩名披甲武夫按刀站立,,氣勢俱是不俗,。
片刻后,三人沿游廊繞過小池花園,,來到前院門,。
周老回身又行了一禮:“他們在廳堂里等著,我就不過去了,?!?p> 林玨站在門邊向前院張望,隱約見著許多人,。
克萊頓向周老道過謝,,看向他。
林玨一臉無所謂:“走唄,,早見完面早去思照客棧,。”
克萊頓微笑側身做請狀,林玨邁步進入前院,。
前院廳堂上,,身著暗紫云紋曲領袍、頭戴進賢冠的于宋端坐東邊首位,,身著黛青流水紋大袖,、腰束山紋寬腰帶、上系古樸長劍,、頭戴青玉發(fā)冠的李青煌坐在西邊首位,。外面二十幾位圣會各部首座、執(zhí)事,、堂座默立堂下,,這批人多是政變后才投效夕部的圣會高層。
于宋與李青煌忽有動作,,氣息微微變換,,視線瞥向堂外。
“我記得這年輕人是叫影連城吧,?!庇谒勿堄腥の兜啬曁猛鈽渲u曳處。
“影連城,,暗部執(zhí)事,,年二十六,影印靈,,朝境,。第一次任務便是護衛(wèi)寒燚?!崩钋嗷腿鐢?shù)家珍,。
“你很熟悉他嘛?!庇谒慰戳怂谎?。
“像他這般出眾的本姓弟子,已經很少了,?!崩钋嗷湍抗馔断蛩Z氣平靜,。
“看我干嘛,,我入贅的?!?p> “影連城和揚朗爾格·克萊頓負責寒燚的貼身護衛(wèi),,一明一暗,,影連城到了,寒燚便到了,?!崩钋嗷推鹕怼?p> “這年輕人老夫是真喜歡,?!庇谒我财鹕怼?p> 林玨自西邊院門進入前院,,來到廳堂前,。一片寂靜中,他站定,,望向堂內的于宋和李青煌,。
堂下眾人看著背對他們的林玨,林玨注視著堂內的于宋和李青煌,,世界如時間停滯般安靜,。
克萊頓忽然來到林玨身后,率先行禮:“拜見寒燚,!”
時間開始流逝,,于宋與李青煌同時行禮:“拜見寒燚!”
“拜見寒燚,!”堂下眾人心頭巨震,,滿目震驚,齊齊行禮,。
寒燚,,這就是他們期待了一千多年的寒燚!天降成功了,!成功了,!
他們眼里都流露出狂熱,更有甚者,,已是熱淚盈眶。
林玨有些心累,,回頭看克萊頓,,只見后者朝他挑了挑眉,示意他按準備好的來,。
服了……
林玨無語,,掃視一圈躬身作揖的眾人,邁步走入廳堂,,在位上坐下,,朝眾人抬手:“各位起吧,。”
“謝寒燚,!”
堂下眾人正要起身,,卻望見堂內的于宋和李青煌都還躬著,有人都起到一半了,,連忙腰桿一彎,,繼續(xù)躬著。
林玨有些頭疼,,雖然很不想說話,,但大家就這么躬著也不是個事兒。
于是他看向依舊躬身的于宋:“額……于宋,?為何不起,?”
“罪臣于宋,上犯謀逆,,罪不容誅,,故長躬不起?!庇谒纬谅?。
你罪不容誅?你都是圣會老大了還罪不容誅……誰敢誅你??!
林玨有些緊張,生怕自己這個寒燚等下一個話不對,,就被于宋嚷嚷著罪不容誅給誅了,。
于是他吞了口唾沫,看向于宋一邊的李青煌,。
“這位是,?”
“罪臣聞部執(zhí)事李青煌,有失察罪,,罪不容誅,,故長躬不起?!?p> 好好好,,大家都罪不容誅是吧。林玨瞪大了眼,,看看于宋李青煌,,又看看堂外躬身不肯搭理他的克萊頓,人都麻了,。
說好的出謀劃策呢,?你倒是出?。?p> 得益于常侍碧原晴空左右的經驗,,他還是迅速鎮(zhèn)定下來,。
“李青煌,你如何失察,?”
“罪臣未及時阻止夕部首座于宋挾持內閣,,是以有罪?!?p> “那于宋,,你所言謀逆罪為何?”
“罪臣帶兵襲擊清心島玨軒殿,、圍困內閣,,是為罪?!?p> 林玨倒吸一口冷氣,,心想原來你倆是對頭啊。
“為何圍之,?”
“原內閣掌司軒軻彤泄露機密,,致使我圣會于天夏布置毀之一旦。罪臣故而圍之,?!?p> “既如此,那軒軻彤才是謀逆之罪,?!绷肢k上前扶起于宋,“于首座這是有功,,撥亂反正,,居功至偉啊?!?p> 然后他又扶起李青煌:“李執(zhí)事請起,。”
李青煌起身后,,他又道:“軒軻彤謀逆,,是內閣不察。有罪,,也不在卿身,。李執(zhí)事秉職辦事,,也是可以稱贊的,!”
既以寒燚的身份輕描淡寫肯定了于宋挾持內閣的正義性,,又夸贊了李青煌,林玨主打一個兩碗水端平,。
此時堂下眾人才敢起身,,一個個悄咪咪地用眼神打量他。
林玨看看面色平靜的于宋與李青煌,,沒有說話,,然后所有人都不說話,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名為尷尬的氣氛,。
最后還是年紀最小的林玨忍不住了,,他干咳一聲,道:“軒軻彤此人,,有大罪于圣會,,必須嚴加看管。內閣選用此人,,雖是失職,,幸好于首座進補內閣……當今局勢糜爛,還望于首座能擔起大任,?!?p> 他后面說的全是于宋在信里的安排。
于宋稱善,。
林玨心里松了一口氣,,對站在堂下的克萊頓使了個眼色。
克萊頓對林玨無辜地眨眨眼,。
因為角度關系,,林玨看來,克萊頓似乎是在朝……李青煌的方向眨眼,?他微微瞪大眼,,張口欲言又忍住。
這兩人都沒理解對方的意思,。
林玨咳嗽一聲,,道:“于首座,今日我要往思照客棧,,身邊需一人,。”說著他看向李青煌,。
思照客棧,?去那里干嘛?于宋心中不解,,但見他目光,,心中了然:“臣有一人選,。李執(zhí)事如今已是封號武,封號為行道,。若是李執(zhí)事在側隨行,,殿下之事必行?!?p> 林玨輕輕點頭,,朝克萊頓投去一個眼色。
堂下的克萊頓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林玨要給自己使眼色,,難道林玨沒懂他剛才表示“好無聊”的眼色?
接下來林玨與于宋的談話大致可以用“賜卿開府儀同三司,、總百揆”幾個字來形容,。他以圣會之主寒燚的名義,當著圣會眾人的面,,親口宣布于宋近兩個月來的所有行為具有合法性,,并且還將長期擁有領導圣會的權力。對于這些臨時倒戈者而言,,可以暫時安心了,。
除去未有正式的禮儀外,林玨已實質上將他的權力賦予于宋,,而這份至高無上的權力則來源于一千年前圣會成立的根本原因,,泊神宗與寒燚。
于是,,于宋很自然地問:“殿下,,臣請重新追查泊神宗,殿下可有旨意,?”
沉默,。
于宋不動聲色地抬頭,少年的眉毛微微蹙起,,漆黑的眼里充斥疑惑,。
幾乎有一記重錘砸在心上,他差點眼前一黑,,強撐精神在林玨發(fā)問之前道:“遵,!臣將重啟‘神跡’計劃,徹底覆滅泊神宗,!”
“好,。”雖然自己連泊神宗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既然于宋已經替自己做出了回答,,林玨便順嘴應下,,但卻再也坐不下去了。既然已經見了面表了態(tài),,那接下來于宋要做什么他也不想去管,又客套幾句便與克萊頓離開宅邸,,往思照客棧去了,。
李青煌還留在宅中,稍后趕去,。
略微沉默后,,面無表情的于宋平靜注視堂下眾人:“寒燚已言,諸君心安,?!?p> “任憑首座吩咐!”堂下眾人齊齊作揖,。
于宋揮手散去眾人,,沉默坐下。
李青煌看著他,。
“你都聽見了,。”于宋淡淡道,。
“我會如實回稟內閣,。”
“那你的意思,?”
李青煌語氣平靜:“我忠于寒燚,。”
于宋輕笑,,右手揮揮,,將大袖擺在一邊桌上,低頭另一只手指腹輕輕撫摸其上的云紋,,不慌不忙:“按與玉公主約定,,本也是準備讓你去思照客棧,恰巧寒燚也點了你的名,。且記著,,隱秘護衛(wèi)皇子便可?!?p> 李青煌站立堂中,,眺望遠方,輕扣劍柄:“自然如此?!?p> 忽然他衣襟無風飄動,,上面的流水紋宛如活過來一般在衣裳間流動,腰帶的山紋在如活水般流動的流水紋襯映下,,更添山岳巍然不動的厚重感,。
“嘴上說著如此如此,身體能不能別亂動啊,?!庇谒尾挥锰ь^就能感受到李青煌身上隱而不發(fā)的磅礴劍氣,嘆道,,“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誠實點?!?p> “他不知道泊神宗,。”李青煌目光微冷,。
于宋笑笑:“他是寒燚,。”
李青煌緩緩放開手,,衣裳不再飄飖,,自然垂落。
“好自為之,?!崩钋嗷土粝乱馕渡铋L的四個字,離開宅邸,。
坐著低頭用手指摩挲衣裳紋路的于宋卻沒理會,,只是自顧自地輕聲自語:“在哪呢?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