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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我有反派黑團子

云胡不喜

快穿之我有反派黑團子 奶油扣扣 10454 2022-10-31 23:15:00

  所以無論是葉釗的銀釵還是我娘的命,都不值得我冒這個險,。

  可不知為什么,,溫酒涌進喉嚨,,嗆得我涕淚橫流,。

  恍惚中,,我又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你怎么回來了呀,?”

  紀蓮奉命督造運河,,原本月底才會回來,。

  他上前一步,指了指地上的酒壇子,,“再不回來,,你要把我的酒窖搬空了?!?p>  死太監(jiān),,幾壇子酒罷了,小氣吧啦的,。

  我站起來,,想要把鍋甩給喝趴下了的八萬,,誰知一個踉蹌,直接跌倒在紀蓮懷里,。

  流暢的下頜線映入眼簾,。

  這個角度,實在太像葉釗了,。

  一時間,,我也分不清在和誰說話。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太惡毒了,,所以這么久都不來看我,?”我濕著眼眶,湊上去親了又親,,細嫩的指節(jié)一遍遍摩挲眼角的小痣,。

  紀蓮點點頭,上下掃了我兩眼,,又一把抱起我,,“嗯,是不太善良,?!?p>  我聽了當然不高興,氣呼呼地在他臉上咬了一口,,又掙扎著要下來,。

  “您的傷還未愈合,讓奴才來吧,?!?p>  隨行的侍從一臉擔憂,打算接過不停亂動的我,。

  我一把揮開那侍從的手,,“不行,我只要你抱,?!?p>  我可憐兮兮地拽著紀蓮的衣襟不松手,“求你了,,別把我丟給別人,,你不在的時候,他們都來欺負我,?!?p>  他把礙事的八萬踢到一邊,好氣又好笑地嘆了口氣,“你還能讓人欺負了去,?你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話雖這么說,,手上卻沒有放下我,,一路抱著我回了房間。

  我在他懷中搖搖晃晃,、昏昏欲睡,,可是腳一落地,就看見紀蓮的胸前滲出了血跡,。

  我嚇得連忙去扒他的衣服,,想要給他上點藥,可我頭暈眼花,、又忙又亂,竟然怎么也解不開繁瑣的腰帶,。

  “疼不疼呀,?你疼不疼呀?”

  我急的快哭了,,只能不停問著他,。

  紀蓮眸光晦澀,看著我和他的衣帶較勁,,好一會兒才笑出聲來,。

  但他沒有去處理自己傷口,而是連拖帶拽把我哄到了床上,。

  我大腦昏沉,,“什么?”

  我緊緊貼著他,,問那該怎么辦,。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眼中滿是欲念和狡黠,。

  “李茯苓,,今夜,我來伺候你,?!?p>  華燈初上,月色撩人,。

  我的意識逐漸模糊,,最后只能攀著他的脖子,在黑夜里追尋不滅的星火。

  直到我累極,,他才饜足地躺到我身邊,,絮絮叨叨說著什么。

  但我此時我酒意上涌,,早就神游太虛,,根本分辨不出他是在說話還是在唱歌。

  只隱約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地名——蒼炎山,。

  那是葉釗把我救出來的地方,。

  猶記得我像頭小獸一樣趴在葉釗背上,直到睡著,,都在嗚嗚咽咽地喊疼,。

  我那樣煩人,他卻一個人背著我,,走過泥濘的山道,,將我安全地放在了府衙門口。

  后來,,我找了很久,,才在一艘畫舫上再見到他。

  只是那時他已千帆閱盡,,不太記得我了,。

  思緒隨著浪潮飄飄蕩蕩,一會兒是葉釗送我銀釵,,一會兒是紀蓮為我栽樹,,折騰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夢里,,我又見到了葉釗。

  他拂手而去,,說我的心已經背叛了他,。

  我急忙追過去,哭著說自己沒有,,求他帶我一起走,。

  人間太苦了,我也有撐不下去的時候,。

  他問你確定嗎,,我點頭,然后畫面一轉,,他就拉著我跳下了懸崖,。

  耳邊風聲攢動,,我驚叫一聲,猛地坐了起來,。

  可還沒看清眼前的黑影是誰,,脖子就被一把掐住了。

  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收緊,,擠壓著我胸腔里最后一點空氣,。

  紀蓮惡狠狠地瞪著我,表情陰冷得像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說,,你為什么會知道葉釗?”

  話一出口,,一切全完,。

  侍從稍加匯報,已經足夠紀蓮串起前因后果,,

  他怒不可遏,,手下發(fā)狠,差點真的送我去見閻王,,還是皇帝的急詔救了我一命,,叫走了目眥欲裂的九千歲。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得知我和葉釗往事的當晚,,紀蓮就把我鎖在了床上,。

  那么粗一條鏈子,怕不是拴狗熊的,。

  白天,,他去小皇帝面前做牛做馬,晚上回來就在我身上裝大爺,。

  他總是伏在我身上,,一遍遍問我:“愛吃桂花糕的是誰?嗯,?喜歡臘梅的又是誰,?”

  一開始,我還試圖解釋,,說葉釗已經死了,,現(xiàn)在我只想待在他身邊,但紀蓮根本不聽,。

  他挑逗我,,卻又不給我,,還要一臉憤恨地問葉釗也會這樣對你嗎。

  他似乎和葉家有仇,,一個勁兒地逼我承認自己圖謀不軌,,和想害他的人是一丘之貉。

  更過分的是,,沒過幾天,,他竟然停了小廚房給我做的桂花糕!

  我氣得去找他理論,,結果路過梅園,,發(fā)現(xiàn)里面的臘梅也被人砍光了。

  這事干得也太絕了,!

  當晚紀蓮再來找我時,,我一口咬在了他身上。

  這人“嘶”一聲,,旋即沉了眼眸,,手下卻一點也沒放松。

  于是我身上的紅痕還未轉青,,便又添了幾道新的傷痕,。

  后來我索性不理他的發(fā)瘋了,可紀蓮又把這看做是挑釁,,故意帶我去了私牢,,看東廠刑訊罪犯。

  我知道,,他在殺雞儆猴,。

  好好的人走進去,出來時就變成了皮開肉綻的血葫蘆,。

  我推開紀蓮,,蹲在一旁一陣狂吐。

  好不容易吐夠了,,他又掐著我的下頜左右擺弄,,眼中陰冷四溢,

  “李茯苓,,再用那種眼神看我,,這就是你的下場?!?p>  他不舍得殺我,,又不想放我快活。

  可我雖然目的不純,,但也沒到謀財害命的程度,,至于這樣咬著不放嗎,?

  兔子急了還要咬人呢。

  我再也忍不住,,吐干凈最后一點酸水,,略帶嘲諷地看了他一眼,“哪種眼神,?是厭惡你的,,還是想念葉釗的?”

  我想我也是瘋了,,竟敢這樣氣他,。

  一聽葉釗二字,紀蓮眼里又激起了狂風暴雨,,他咬著牙,,直接把我丟進了水牢。

  腐臭的黑水從腰間一圈圈漾開,,還有不知名的蟲子在腿上爬來爬去,,一下子把我?guī)Щ氐竭b遠的過去。

  李明遠記恨我差點弄斷他的命根子,,伙同李芙蓉將我關進了后院的柴房,,又倒了一桶蛇蟲鼠蟻進去。

  鋪天蓋地的麻癢感喚醒了印在骨子里的恐懼,,我呼吸一滯,,一口氣沒上來,竟然直接昏了過去,。

  許是嚇得不輕,,當晚我就發(fā)起了高熱。

  迷糊之中,,有人掰開了我的嘴,把濃稠的藥汁送進了嘴里,。

  他的動作輕柔,,生怕弄疼了我。

  是紀蓮吧,,除了葉釗,,只有他會這樣對我。

  可人在病中意識是很脆弱的,,一想起他這段時間對我做禽獸事,,胸中那團火氣怎么也澆不滅,平日里能忍得了的,,這會兒說什么壓不下去了,。

  我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推了他一把,“不要你管,?!?p>  藥碗掉在地上,炸開一朵墨色的蓮花,。

  “不要我管,,那要誰管,葉釗,?”他捏住我的下巴,,逼我睜眼看他。

  我扭過頭去說氣話,,“隨便誰,,反正不是高高在上的九千歲!”

  紀蓮眼中陰鷙漸盛,,連說了三個“好”字,,才喚人拿來另一碗苦藥。

  這次他沒有留情,,直接用手掐住了我的下頜,,虎口收緊,將一碗藥盡數(shù)灌進了我嘴里,。

  苦澀和窒息在胸腔中不斷蔓延,,直到我快被嗆死,他才意猶未盡地松開手,。

  我趁機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或許是我眼尾通紅的模樣太可憐了,,紀蓮沒再下狠手,,冷哼一聲便拂袖而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再也聽不見一絲響動,。

  我閉上眼。

  算了,。

  隨他發(fā)瘋吧,。

  因我不愿喝藥,這一病躺了七天才起來,,連李府抄家都能沒看到,。

  與我相熟小太監(jiān)偷偷告訴我,說我昏迷的時候,,涉案的男丁已經斬首示眾,,家中女眷也發(fā)配邊疆了,。

  長街之上一片鮮血,哭喊聲繞梁三日裊裊不絕,。

  我淡淡說聲知道了,,從妝匣里挑了幾個紅玉鐲子交給小太監(jiān),囑咐他別讓我娘路上渴死餓死,。

  對她,,我仁至義盡了。

  至于紀蓮……那天過后,,我很少再看見他,。

  我們默契地不提葉釗,但雙方都賭著氣,,誰也不肯先低頭認錯,。

  在這段時間里,他和皇帝的關系也有些微妙,。

  旁人皆道九千歲權勢極盛,,殊不知伴君如伴虎這話在宦官身上同樣試用。

  督造運河本就是塊燙手山芋,,少說也要十年八年才能完成,,期間還要經歷數(shù)十次外派。做好了,,功勞不一定是自己的,,做不好,倒霉是肯定的,。

  局勢終究是變了,。

  小皇帝在架空他的權力,這樣明顯的事連我都察覺到了,,紀蓮當然也知道,。

  再加上行賄案牽扯到了很多紀蓮名下的產業(yè),整件事像個導火索一樣,,正式點燃了他和蕭嵐的黨派之爭,,最近整個東廠都風聲鶴唳的。

  掌刑千戶走了又來,,來了又走,不知名的犯人也跟著一批批送進詔獄,。

  這些就夠紀蓮頭疼的了,,哪還有空再來折騰我。

  和他們比起來,,我簡直閑出屁了,。

  可人閑久了吧,,就容易胡思亂想,我時常覺得心里一會兒空一會兒重的,,發(fā)展到最后,,連最愛吃的藕粉圓子都味同嚼蠟。

  直到服侍我的小丫頭絳珠一語道破天機:“夫人,,您怕不是害了相思病,。”

  我這才意識到,,原是熬鷹的被鷹啄了眼,。

  明明一開始是我圖謀不軌,結果騙來騙去,,把自己也折騰進去了,。

  我安慰自己沒什么關系,這世上誰離了誰不能活呢,?

  左右紀蓮愿意養(yǎng)著我,,這樣也沒什么不好,還省得看他臉色了呢,。

  可話雖這么說,,等真的在花園里撞見他的時候,我的手還是不自覺地抓住了一旁的花骨朵,。

  兩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他面前唯唯諾諾,,其中一個還梳著童髻,明顯沒有成年,,應該是其他想巴結紀蓮的人送來的“貢品”,。

  世上貪慕虛榮、趨炎附勢的人太多,,少了一個李府,,還有千千萬萬個張府周府,總是殺不完的,。

  貪婪之心不死,,就一定會有人成為權力的犧牲品。

  那兩個姑娘是,,我也是,,這世道里沒有誰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我暗罵這幫老變態(tài)真不要臉,,一抬頭,,紀蓮已經注意到了一臉哀怨的我。

  他揉揉眉心,整張臉上寫滿了疲倦,,微微抬手,,兩名女子就被人帶了下去。

  收下了,,他就這么收下了,?!

  我氣得手抖,,一不小心就辣手摧花了,。

  看到我的動作,紀蓮忽然笑了,,神色態(tài)度有所松動,,似要過來找我,只是腳還沒抬起來,,剛剛走了妙齡女子又折返回來,,打斷了他的行動。

  那女子盈盈一拜,,怯生生說:“督公,,奴家的手帕掉了,想回來找一下,?!?p>  我心道:可拉倒吧,都是千年的狐貍,,誰看不出來你醉翁之意不在酒?。?p>  但我看出來沒用,,紀蓮看不出來也白瞎,。

  當然,也可能是他不想看出來,。

  他隨口“嗯”了一聲,,準許了那女子的靠近。

  我一急,,手不自覺攥到了花刺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再抬頭,,那女子已經借著撿手帕的動作,,身形一歪,徑直往紀蓮身上倒去,。

  在那萬分之一秒里,,我設想了無數(shù)種可能。

  但每一種都告訴我,以紀蓮的性子,,沒理由不順水推舟,畢竟他也輕而易舉地接受了我的投懷送抱,。

  “死太監(jiān),,玩的還挺花……”

  我罵他一句,眼里卻不爭氣地漫出了濕意,,剛好紀蓮抬眸看向我,,我心頭一顫,當即轉身離開了花園,,不讓他看見我眼尾通紅的模樣,。

  我默默告誡自己,男人都是一丘之貉,,不管有沒有那玩意兒,,都花心得很!原以為紀蓮有了新歡,,就不會再來見我了,,結果傍晚時分,他又差人將我搓洗干凈,,送上了去皇宮的馬車,。

  來接我的小太監(jiān)說,今夜攝政王設宴,,指明了要見九千歲偷藏的嬌嬌兒,。

  我摸著宮裝里縫制的軟甲,一股冷意從尾骨竄到了后腦勺,。

  “絳珠,。”

  我對馬車外喚了一聲,。

  “夫人,,我在呢?!?p>  一直服侍我的小丫頭柔聲應道,。

  我從耳朵上摘下一對環(huán)扣,隔著車窗遞給了她,。

  “八萬染了耳螨,,你帶著它到西街那間醫(yī)館去看看,今夜……今夜不必回來了,?!?p>  絳珠“啊”一聲,“夫人,耳螨不打緊,,要不我明日再……”

  “去,!”

  笨丫頭,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絳珠不敢違抗,,半路折返回去了。

  等到了宮門,,紀蓮已經在門口等我了,。

  扶我下馬車時,他唇角一勾,,“害怕了,?”

  我的手涼得瘆人,不怪他察覺,。

  平息了好一會兒,,才抬起眼看他,“怕有用嗎,?”

  事到如今,,我就是再笨,也知道待會兒有場鴻門宴等著我,。

  耳邊一聲輕笑,,“有我在?!?p>  你在我更怕了好不好,。

  他輕輕捏了捏我的小手,出口即是寬慰,,完全不像幾天前把我扔進水牢的人,。

  怔愣中,額上忽然一涼,。

  “糟糕,,有點后悔讓你打扮得這么漂亮了?!?p>  他笑起來,,眉眼彎彎。

  我剛想張口問他是不是打算把我送人,,前方就傳來動靜,。

  紀蓮抹掉我嘴角凌亂的唇脂,帶著呼吸微亂的我走進了星月相輝樓,。

  這死太監(jiān)的心思,,實在過于難猜了,。

  不多時,歌樓舞榭,,魚龍相舞,,絲竹管弦不絕于耳,樓內一派歌舞,。

  可細看之下,,不難發(fā)覺異常。

  小皇帝坐在高位上傻笑,,完全不在意蕭嵐冒天下之大不韙,占用自己的宮殿設宴,,更不在意紀蓮身為一個太監(jiān),,公然和女人摟摟抱抱。

  他倆像兩顆耀眼的星星似的,,襯得皇權搖搖欲墜,。

  推杯換盞之中,蕭嵐率先措辭,。

  他似乎醉了,,叫來舞榭上裊裊婷婷的舞姬對紀蓮說:“這些舞姬都是西域進貢來的絕色佳人,身姿玲瓏,,舞藝非凡,。本王想用他們換你身邊那貓兒一夜,不知九千歲意下如何,?”

  大殿鴉雀無聲,,我的心“咯噔”一下,手也汗涔涔的,。

  來了,,終于來了。

  沒等我反應,,小皇帝也附和道:“是啊紀蓮,,反正你要女人也沒用?!?p>  赤裸裸的羞辱砸在臉上,,連我都替他疼了。

  宦海浮沉,,哪有那么容易,,這殿里不知多少人表面巴結他,背地里又唾他不是男人,。

  倒是紀蓮自己沒什么反應,,接過我手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后自顧自站起身,向著姿容艷麗的舞姬走過去,,看了看才評價道:“的確不錯,。”

  說完又回過身來,,對著蕭嵐拱手,,“女人而已,既然王爺開口了,,本督自然要忍痛割愛,。”

  我的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死太監(jiān),,虧我剛剛還心疼你。

  我的眼淚越攢越多,,終于化作一腔燎原之火,。

  寂靜之中傳來一陣突兀的碎裂聲,毫無疑問,,始作俑者是我,。

  紀蓮話音未落,我已經抬手打翻了剛剛端上桌的熱湯,。

  湯汁灑在手上,,澆在腳上,我順勢往地上一坐,,慘兮兮地望著他,。

  其實那湯也沒有多燙,但我就是裝的快死了,。

  就……就再賭最后一把,。

  像早就料到似的,紀蓮唇角一勾,。

  “不過王爺也看到了,,這貓兒被我養(yǎng)得無法無天,氣性大得很,。王爺若是要她,,不如等我調教調教,三日后再送到您府上,?!?p>  三日……我頭腦發(fā)懵,無法思考這話里的意思,。蕭嵐的目光在我和紀蓮之間逡巡幾許,,忽又笑了,,“聽九千歲的?!?p>  紀蓮一笑,,灼灼目光與蕭嵐的凌空相撞,從容不迫的氣度未敗分毫,。

  皇帝一聲令下,,絲竹之音響起,宴會又恢復到一開始的歌舞升平,。

  但是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這場宴會,不過是暴風雨前的最后一點黎明,。未幾,,紀蓮帶著我提前離席。

  漫長的步道上空無一人,,只有腳下的枯葉颯颯作響,他抱著我走在狹窄的宮墻之內,,身板挺得筆直,,活生生把窩在他胸前的我,襯得像只褪了毛的鵪鶉,。

  “今晚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小德子送你離開皇城?!?p>  沉默中,,紀蓮忽然來了這么一句。

  “你要送走我,?”

  還是喜歡那些舞姬是吧,?

  我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哽咽道:“如果你養(yǎng)了小貓,,就要接受她鋒利的爪子,,接受她難聽的叫聲,接受她脾氣暴躁,、滿腹心機,、愛哭愛鬧,不可以……”

  我越說越委屈,,拽著他衣襟的手都在顫抖,,“……不可以始亂終棄?!?p>  他低下頭,,挑眉問:“小貓聽話,?”

  重點是這個嗎?

  我氣出了鼻涕泡,,低下頭躲過他質疑的目光,,“小貓在改了……”

  頭頂一聲輕笑,良久,,他把下巴放在我頭頂,,淡淡嘆氣,“你知道嗎李茯苓,,有時候,,有時候我真拿你沒辦法?!?p>  我又何嘗不是呢,。

  明知道他大張旗鼓地寵我,就是為了在蕭嵐面前暴露出軟肋,,明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精心設計的結果。

  一直以來,,紀蓮都在有意無意營造一種我很重要的假象,,而蕭嵐也快上當了,

  今夜的宮宴就是最好的證明,,蕭嵐開始試探我在紀蓮心中的分量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切都是紀蓮想讓他看見的,。

  只要他一直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就不會注意到東廠在暗處的動靜。

  我大膽猜想,,等到兩方真的兵戎相見時,,蕭嵐會想方設法把我抓走,作為威脅紀蓮的手段之一,。

  而紀蓮呢,,只會嘲諷一笑,下令格殺勿論,。

  冷風一吹,,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但我還是想待在他身邊,。

  就算他利用了我,,可遇到危險時,救我于水火的是他,,難過哭泣時,,讓我不要憋著的也是他,。

  我太冷了,冷到舍不下這點會燒死自己的火光,。

  更何況我倆之間,,本就說不清誰對誰錯。

  可他為什么又要送我走呢,?

  我抬起頭問他,,“你后悔了?”

  不想拿我當那個破綻了,?

  紀蓮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其實……也值了,。

  秋風驟起,,我往他懷里鉆了鉆,“你是不是沒把握能贏,?”

  身上這件軟甲,,多少暴露了他的沒底。

  抱著我手微微收緊,,他輕嘆一聲,,“李茯苓,太聰明了不是好事,?!?p>  他說過,,要我安安心心做個籠中鳥,,雖然可能會死,但活著的時候不會有那么多煩惱,。

  然我自認不是個喜歡安逸的姑娘,,連最愛的戲本都是穹廬塌陷、萬花凋零,,英雄扼腕,、美人遲暮,我想看這世間的一切枯萎破敗,,連神明都被拖進七情六欲的苦楚里求死不能,。

  可上天偏偏讓我遇到了紀蓮。

  我分不清我倆之間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有一點很清楚,,我不想他死。

  “紀蓮,,我們跑吧,?!?p>  找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清苦又快樂地過完小半輩子,。

  連我都能看出來,,攝政王起了殺心,羽翼漸豐的小皇帝也沒那么信任他了,。

  前有狼后有虎,,這是我能想到唯一的辦法了。

  無邊落木蕭蕭而下,,回答我的又是一片沉默,。回到東廠時,,天已經很晚了,,紀蓮半跪在地上,給我燙傷的腳上藥,。

  略顯蒼白的手指輕輕蘸取一點藥粉,,動作輕柔得像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

  待藥粉鋪設均勻,,紀蓮終于站了起來,。

  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生怕一晃神人就不見了,,“別走行嗎,?”

  紀蓮轉過身,眸光浮動,,“是你,,還是我?”

  “你不要走,,也不要送我走,。”

  他來了興趣,,眉眼一彎:“為什么,?”

  非要說出來嗎?

  我偏不,。

  我不回答,,伸手不斷推動推著他滾落床榻。

  我想我倆多少都有點毛病,,身上有點傷的時候,,更容易高興。

  紀蓮一開始也不搭理我,只看著我在他臉上作祟,。

  露珠落在花瓣,,艷麗的顏色,蒙蒙的霧水,。露水濃重,,逐漸打濕了嬌嫩的花朵。皎潔的月光透過蒙蒙的霧,,迷蒙了雙眼

  下一刻,,露水輕輕滾動,微涼的涼意掠過枝干,,送下一陣輕巧的戰(zhàn)栗,,最后落到某個不可言說的地土。

  “李茯苓,,我是誰,?”

  他一遍遍地問,我一遍遍地答,。

  “紀蓮,,你是紀蓮?!?p>  最后花朵蜷縮著枝葉蜷縮起來了,,露珠才當著花朵的面,吮凈微微涼意,。

  饒是我見多識廣,,此刻也羞的不知所措,趴在枕頭上不肯看他,。

  紀蓮隨我從云端落下來,,笑意盈盈地扳過我的臉,方才的勇氣哪兒去了,?”

  我的汗水還未褪去,,嗷嗚一聲,,把頭埋進被子里,,好一會兒才悶聲道:“怎么辦,紀蓮,,我好像愛上你了,。”

  只有愛上一個人,,才會因為這種事羞得抬不起來,。

  紀蓮身子一僵,然后又柔和下來,將我按在懷中輕吻發(fā)頂,。

  “不,,你早就愛上我了,只不過自己不知道而已,?!?p>  我只當他在說大話,輕輕在他手上咬了一口,,“督公大人,,您少臭美了?!?p>  紀蓮笑笑,,沒有反駁。

  我們在黑夜中緊密相依,,心照不宣地過了三晚,。

  晨起,我又說了一遍,,“紀蓮,,我們跑吧?!?p>  他從背后擁住我,,長長出了口氣,講了一個夢境給我聽,。

  夢從欒化三年那場大旱開始,。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餓的發(fā)昏的少年為謀生路,,狠心自凈進宮。

  只是宦官之路亦不好走,,好不容易熬過了宮刑,,還有千千萬萬道坎在前面等著。

  一副俊秀的皮囊,,是恩賜也是懲罰,。

  起初,少年因后妃的喜愛如魚得水,,可漸漸的,,一些地位高點的太監(jiān)也注意到了這點。

  少年常常被叫到腌臜之所,,任他們手撫口嚙,,抽打玩弄。

  直到柳貴妃無意間撞破此事,少年才幸免于難,。

  一晃十年而過,,他在咸福宮中盡心侍奉,貴妃也始終待他如子,。

  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一朝分娩,,柳貴妃雖然生出來個龍子,,但自己卻元氣大傷。

  臨死前,,她交代少年,,無論如何都要幫她守著這個孩子。

  少年含淚應諾,,終于憑著一己之力,,將貴妃的兒子推上了王位。

  只是大廈傾頹非一日所致,,饒是少年夙興夜寐,,也擋不住大夏皇權的日漸沒落。

  在內,,北平王蕭嵐虎視眈眈,,就等著皇帝侄子一命嗚呼,自己好順利登上王位,。

  在外,,各路藩王其欲逐逐,邊境頻頻生事,。

  少年不得不化身為狼,,借助東廠的勢力縱橫捭闔,一邊平息藩王之爭,,一邊與北平王斗智斗勇,。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

  多年以后,,小皇帝對著他念出了這首詩,。

  縱然那時他已大權在握,仍是不由得一愣,,心中蕩起一種初為人父的喜悅,,遂對著皇帝欣慰一笑。

  殊不知自己多年來的殫精竭慮,,正在成為毒殺自己的慢性藥,。

  在我們分離的前一日,紀蓮第一次對我袒露心跡,。

  他擁著我,,任由柔順的黑發(fā)在錦緞上緊緊相纏,“蕭嵐已經起了策反之心,,不日便會逼宮,。茯苓,我得替貴妃守著他,?!?p>  “哪怕他已經不那么信任你了?”我問,。

  紀蓮垂下眸子,,默而不語。

  “我知道了,,那你把我送給蕭嵐吧,。就這一次,我心甘情愿的,?!?p>  我望著他,眼里酸酸澀澀,。

  李芙蓉曾說我嫁的不是男人,,我也以為紀蓮不是,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這世間頂天立地的男子,,指的不是腿間那幾兩肉的主人。

  丈夫無茍求,,君子有素守,。

  紀蓮值得。

  既然他想給蕭嵐一個缺口,,那我就去做那個缺口,。

  反正我命如草芥,,長在哪里不是長。

  天一亮,,紀蓮最后為我描畫了一次翠鈿,,翠羽未干,便有人在門外催他,,說千戶大人已經在書房等了,。

  我咬著唇,最后一次抱了抱他,。

  紀蓮低下頭,,盯著我道:“李茯苓,再說一次你愛我,?!?p>  我傲嬌地瞋了他一眼,“你都要把我送人了,,還要我說愛你,?”

  他臉上漾開一個無言的笑,用力將我收進懷中,,在我額頭留下輕輕一吻,,“可我想聽?!?p>  我偏過頭,,“我才不……”

  話音未落,頸間驀地一痛,。

  紀蓮笑著,,眼尾掛上一片緋色,聲音仿若與我隔了千萬層紗帳,。

  恍惚中,,我聽他說:“李茯苓,我也愛你,?!?p>  墨色在眼前暈開,只有余影依稀可辨,。

  死太監(jiān),,我明明……

  明明沒說愛你?!袄习迥?,想哪個小情郎呢?菜還沒好,?”

  說話那人扭過頭去,,又和同行的人開了幾句黃腔,。

  我回過神來,沖著后廚喊了一嗓子,。

  又對著那人道:“看不見催了嗎,?你這么急,,是趕著去投胎嗎,?”

  一聽這個,那人臉色巨變,,回過頭來就要罵我,,可看了一眼趴在我身邊的巨犬八萬,又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有人勸他別生氣,,說下次不來了就是。

  我冷哼一聲,,心道不來也沒什么關系,,反正我這間客棧做的也不是回頭客的生意。

  三年前,,紀蓮塞給我一大袋金葉子,,把我送到了鳥不拉屎的國之交界。

  等我醒來,,我娘正坐在桌邊大快朵頤,,腳邊還圍著拼命作揖的八萬。

  見我睜眼,,絳珠面上一喜,,從柜臺拿出了客棧的地契和房契。

  我一愣,,沒說什么便收下了,。

  因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有什么幫紀蓮的了,。

  轉眼過了大半年,,兩國交界,雁道閉塞,。

  蕭嵐倒臺的消息,,我是兩個月后才知道的。

  有個要去暹羅做香料生意的食客,,經過皇城時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四下一打聽,才知道攝政王逼宮未果,,反被驍騎將軍斬于殿前,。

  路過皇榜時,,他有意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傳言果真不假,,很多人都被破格提拔,,加官加爵者比比皆是。

  那時我正在柜臺算賬,,一聽這個立馬沖了過去,,“那東廠呢?皇榜上有沒有九千歲,?”

  那人嗤之以鼻,,“什么九千歲,一個閹人能做什么,?”

  我一愣,。

  是啊,誰會記得一個閹人的功績呢,。

  我沉了眼眸,,在柜臺前一坐就是一天,帳也忘了算,。

  又過了一年左右,,翰林學派的倒閹行動聲勢越來越大,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授意,。

  帝王之術在于制衡,,除掉攝政王后,下一個就是權傾朝野的東廠督公了,。

  其實走出皇城的時候我就知道,,紀蓮根本沒打算活。

  他是皇帝用來清洗異黨的刀,,滿身都藏著見得不得光的污垢,,唯有心是干凈的,干凈到可以忽略明目張膽的羞辱和猜忌,。

  一句話的恩情,,他記了一輩子,還了一輩子,。

  真是個傻子,。

  熙和十二年,也就是我當老板娘的第三年,,東廠被皇上取締,,督公紀蓮不知所蹤。

  說是失蹤,,但真相是什么,,我大概也猜得到,。這日我正在庫房清點酒水,汴梁那邊就來了一封信,,落款人寫的是葉憐,。

  “阿苓,你快過來,!”

  我正拆信,,我娘又在扯著嗓子大喊,催我去見十里鎮(zhèn)李屠戶,。

  上次山匪來客棧洗劫,,著實給她嚇怕了,,哭著喊著說家里還是得有個男人鎮(zhèn)宅,。

  我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可是吃過晚飯,,她又跟過來勸我,。

  “娘知道你心里裝著人,但這駭死人的局勢你也看見了,?!?p>  她看了看我,欲言又止,,“你想見的人……應該不會來了,。”

  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紀蓮對我說過的話,,他說:“李茯苓,,你不做妖精可惜了?!?p>  是啊,,我是妖精,怎么會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可不知為什么,,聽見我娘這么說,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娘一向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只能拍拍我的肩膀,默默退了出去,。

  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砸在紙頁上,,落款的名字都模糊了。

  我用袖子擦了又擦,,卻怎么也沾不干凈上面的水漬,,索性就放下信件,,推開窗戶向外看去。

  屋外秋風漸起,,吹散天邊一片落霞,。

  落在稚童手里變成了香甜的橘子,落在老婦眼中變成了茶色的瞳仁,。

  生死交替,,因果輪回,向來如此,。

  樓下有人喊道:

  “老板娘,,來壺好酒,再來二兩牛肉,!”

  我呼出一口濁氣,,放下信封,對著樓下喊了聲好,。

  門一關,,秋風順著窗縫溜了進來,吹動了桌上的紙頁,。

  那上面只用娟秀的小楷寫了一句話:

  “李茯苓,,若有來生,我完完整整去見你,?!蔽也幌霝榧o蓮掉眼淚了,但我還得為他辦最后一件事,。

  趁著三月春回,,江水解凍,我?guī)е鴰讉€饅頭,,踏上了回江左的客船,。

  不得不說,我的運氣比葉釗好多了,,坐船坐了大半月也沒遇見什么禍事,,反而碰見了不少好人,而且是好到讓我懷疑他們組團詐騙我的那種好人,。

  下了船,,我直接殺到了東廠,可那里已經面目全非,,找不出一個能用的舊物件,。

  沒辦法,我只能去紙扎店買些紙衣紙錢,勉強為紀蓮立下一個衣冠冢,。

  大夏古訓,,人死如燈滅,入土方為安,,不然靈魂無法超生,,來世也做不得良人。

  既然紀蓮說想完完整整來見我,,那我說什么也得幫他一把,。

  我望著山清水秀的蒼炎山,給小墳包蓋上了最后一捧土,,“如此,,你也算落葉歸根了吧?!?p>  料峭春風拂過耳邊,,算是上天給我的解答。

  辦完這事,,我又繞道去了趟葉府,。

  身在迷局之中,,很多事都看不明晰,,在小客棧里待了幾年,頭腦反而清楚許多,。

  葉夫人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你這個女人又來做什么?,!你把我兒害的還不夠慘嗎,?”

  我垂足坐在太師椅,捏了顆酸李放進嘴里,。

  嚯,,邊境可吃不到這么正宗的味兒。

  我就了口茶,,緩緩開口:“您說哪個兒子,,葉釗還是葉憐?”

  聞言,,葉夫人臉色巨變,,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幾分不可思議,連聲音都變了調子,,“你……你如何知道葉憐,?”

  看到她的反應,我兀自一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怪不得紀蓮那么恨葉家,。

  怪不得他和葉釗長得那么像。

  怪不得……葉釗不記得救過我,。

  紀蓮給過我那么多暗示,,但我總是先入為主,從沒聽懂過他的弦外之音,。

  夫人沖過來抓住我的肩膀,,原本凌厲的眼眸沁滿了淚水,“你見過憐兒嗎,?我的憐兒現(xiàn)在在哪兒,?”

  我冷冷站在原地,不答反問:“葉家本來該有兩位少爺,,當年你們?yōu)楹我獊G棄一個,?”

  葉夫人跌坐在地上,似在回憶什么,,雙目空洞無神,。

  “我生產前,苦無大師算過一卦,,說雙生子不詳,,會言妨父母。更何況雙星下凡,,必一盛一衰,,若是不送走一個,另一個也難活,。早知……早知……還不如留下憐兒,,至少我們一家四口,還能多幾年團圓日子,?!?p>  這世界真奇怪,有人能為了一句話的恩情,,心甘情愿地葬送余生,,也有人因為莫須有的傳言,毫不留情地拋棄親生骨肉,。

  她撲過來,,死死攥住我的腕子,“求你了,,告訴我憐兒在哪兒,,求你了……”

  我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來傷害她。

  “他隨著父母去北疆了,,應該不會回來了,。”

  或許是知道我在騙她這個可憐人,,葉夫人傻傻點著頭,,“那就好,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是啊,,活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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