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fēng)這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完全清醒,天都快亮了。她的身邊除了素塵,,一個人都沒有,。
素塵不是印象中的素塵,。他的袍子上全是泥土,,大大小小的裂口滿眼都是,有些地方還沾染了刺目的紅色,。他背對著南風(fēng),,負手而立,看不出表情,。他手中握著他那把能夠劈山斷石的法器玉魂扇,,玉魂扇隱隱發(fā)出淡藍色的光芒。
南風(fēng)低頭看看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衣服破了,腿上青一片紫一片,,腰背上也隱隱作痛,,應(yīng)該傷的也不清。
南風(fēng)坐在地上發(fā)愣,。她隱約覺得自己中途清醒過一次,,可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她都不記得了,只有自己身邊散發(fā)惡臭的侏儒的尸體,,在昭示素塵的勝利,。
他們似乎一起經(jīng)歷了一場硬仗,但具體情節(jié)若有若無,,若實若虛,。
在那些片段里,算計她的人和素塵有一些對話,,對話里的內(nèi)容讓南風(fēng)驚駭不已,此時卻全然忘記了,。
就好像大醉過一場,,一切都是噩夢而已。
“素……師父,?!蹦巷L(fēng)試圖站起來,卻因為身上無處不痛,,只好作罷,,仰著頭喚了一聲。
正因為這一聲,,素塵手上的玉魂扇有一瞬的閃動,。
南風(fēng)嚇的縮了脖子:玉魂扇的威力,她在不歸境的時候見過好幾次,。在蒼泓真人想用天雷劈死南風(fēng)的時候,,素塵借助玉魂扇生生擋住了怒吼的天雷。那時,,玉魂扇的光芒璨如日月,。
現(xiàn)在,玉魂扇又亮了,。難道素塵想殺她,?
南風(fēng)連呼吸都放輕了。
半晌,,素塵用沉悶的聲音說:“你走吧,。”
“???”南風(fēng)沒聽懂。
“天大地大,,以后別讓我看見你,。”
南風(fēng)一股腦爬起來:“你讓我走,?為什么,?”
“在不歸境的時候你不是一心想著逃走嗎,?出來之后也在尋找時機。好了,,我給你機會,。”
“我那是……”
“哪里那么多廢話,!讓你滾就趕緊滾,,永遠也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素塵忽的轉(zhuǎn)過身,,一反常態(tài)地吼叫著,,宛如一只發(fā)狂的野獸,“我們——永不再見,!”
永不再見,!
南風(fēng)一想到這四個字就憋屈,既生氣又怨恨,,還有點……委屈,。
南風(fēng)是素塵的搭檔,是為了幫助素塵完成度化惡鬼任務(wù)的“容器”,。素塵隨隨便便拋下了她,,是不是說明,就算完不成任務(wù),,甚至就算再也無法位列仙班,,他也不愿見到她?
他竟然是恨她的嗎,?
南風(fēng)確定,,素塵一定有事瞞著她,但她沒有機會親口詢問了,。
一想到這兒,,南風(fēng)就抓狂。
當(dāng)初,,沉睡百年的南風(fēng)剛從不歸境的九轉(zhuǎn)玲瓏大陣里醒過來,,素塵托著下巴,歪著頭說:“‘南風(fēng)知我意,,吹夢到西洲,。’這首《西洲曲》纏綿悠長,,我甚是喜愛,。我就借此給你取個名字,叫你‘南風(fēng)’吧?!?p> 呸,!誰要知你意呀,老不要臉的,!
“不要臉,!”南風(fēng)罵出聲來。
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越發(fā)饑餓難耐,,南風(fēng)找了個地方重新窩著。她此時安身的小鎮(zhèn)名叫四葉鎮(zhèn),,鎮(zhèn)子小的可憐,,若是西風(fēng)一吹,刮下兩片葉子來,,怕是真的要蓋住小鎮(zhèn)一半的面積。唔,,果然是“四葉鎮(zhèn)”,。
一個形單影只又戴著“狗鏈子”的姑娘,總會引起行人的注意,,更何況南風(fēng)還是個外地來的生面孔,。
反正已經(jīng)跟素塵“分道揚鑣”,她便自認為與不歸境沒有什么瓜葛了,,那么,,這個“狗鏈子”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摘掉了?
她向一個好心的鐵匠借了一把小刀,,可磨了半天,,一點缺口都沒能磨出來,還傷了人家的刀刃,。她沒錢賠人家的刀,,只好賠了半天罪,尷尬地逃了,。
之后,,她又試過很多辦法,比如用火燒,、用石頭砸,,都毫無作用。尤其是她不顧形象地拿著它在墻角上摩擦了整整一個時辰,,引來了無數(shù)路人,,可還是沒能對它造成一點傷害,反而讓鎮(zhèn)上的男女老少都以為她是個逃難來的瘋子。
折騰了這么久,,她真的沒有力氣了,。
坐在一個包子鋪旁邊的墻角之下,饑餓完全將她包圍,。她幾次掀起偷竊包子的罪惡的念頭,,又在考量自己跑不快且不抗揍的情況下生生忍住了。
她用力抱住自己,,給自己傳遞片刻的安慰,。
就在她決定對香糯的包子“眼不見嘴不饞”的時候,有兩個人的談話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個胖男人神神秘秘地對面前的瘦男人說:“你聽說了嗎,,北邊的采桑鎮(zhèn)發(fā)生了一件怪事!”
瘦男人身子前傾,,大半個身子趴在桌子上,,聲音不高不低:“你說的是不是那個秀才死而復(fù)生的事?”
“可不是,,原來你也知道,!”
“這么新鮮的事兒,誰不知道,?”瘦男人說,,“我家婆娘覺得有意思,今天特意去看呢,!”
“哦,?那怎么樣呢?說說唄,!”
瘦男人的身子再往前傾了幾分:“還能怎么樣,,真夠嚇人的!你想想啊,,那個小秀才也就十七八歲,,剛有個功名,家里就一個八十多歲的祖母,,誰知道怎么就攤上這么一件事呢,?那個小秀才去年參加秋闈,落榜了,,心里不痛快——其實十七八歲能中個秀才已經(jīng)很好了,,第一次參加秋闈,落榜也很正?!丶抑蟾影l(fā)奮努力,,可誰知道一個多月以前,,他從書院回家,路上淋了雨,,到家就病了,。”
“嘖嘖,?!?p> “哎,誰料到一個大小伙子,,偏偏折在風(fēng)寒上,。”
“嘖嘖……”
瘦男人喝了一口稀粥,,又說:“也就是三天前吧,,晚上,小秀才眼看著就沒氣了,,手腳也僵了,。鄰居們瞧著老太太可憐,就幫著她置辦了棺槨,。沒想到,,那小秀才后半夜忽然又醒了過來。他那老祖母哭了一會又歡喜了一會,,正要宣揚給街坊鄰居們聽、將棺槨撤了,,可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胖男人塞了半嘴的包子,此時卻不咀嚼了,,只瞪著一對小眼睛認真地聽故事,。
瘦男人一邊壓低了聲音說,一邊用指尖戳著桌面,,好像要把自己多余的力量全部傳輸?shù)绞种干希骸伴T外面突然闖進來一伙兒道士,,說那小秀才其實并沒有復(fù)活,而是被什么東西附了身,!”
胖男人囫圇地咽下了嘴里的食物,,說:“真的假的?何以見得,?”
“嘿——”瘦男子又端起碗來喝了一口稀粥,,吧唧了幾下嘴,“人家玉清觀的道士們在小秀才院子后面找到了一具尸身,,那尸身看著像死了不久,,可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腐爛的沒了樣子,跟死了好幾年的尸體一樣,。道士們說,,那穢物原本附身在這一具尸體上,許是法力漸弱,,無法再驅(qū)使它,,只好找了一個新的身體?!?p> “嚯,!這么嚇人嗎?”
“道士們還說,,這穢物他們以前就打過交道,,瞧著不是專門為了殺人的,好像是為了找什么不得了的東西,?!?p> “那等鬼物,不是來殺人的還能干嘛,?趕緊趕緊,,趕緊除了才是!”
“當(dāng)然得除掉,!人家玉清觀的道士把那鬼物擒了,,說要當(dāng)著大家伙兒的面,把它一把火燒掉,。就是今天,,今天開壇作法!”
胖男人丟下碗,,一拍桌子,,來不及把嘴里的食物吞咽干凈,說:“這種熱鬧怎么能錯過,?走,,去看看!”
“嘿——你剛不是還害怕呢嗎,,現(xiàn)在怎么又壯起膽來了,?”瘦男人抱起雙臂,說,。
胖男人答:“就是因為害怕才要去看嘛,!那東西不在我眼皮子底下燒掉,我怕我睡覺都做噩夢,!你去不去,?”
“我不去,,”瘦男人明顯是慫了,說,,“萬一那怨鬼發(fā)起惡來,,附在我的身上怎么辦?”
胖男人已經(jīng)站了起來,,鄙夷地說:“你膽子比我還?。∧悴蝗ゾ退懔?,我去,!”
胖男人實在是條好漢,一點沒含糊,,撇下瘦男人,,一溜煙地離開了。被拋下的瘦男人做了一會兒思想斗爭,,狠了狠心,,也跟了上去。
南風(fēng)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悄悄跟在兩個人身后:她對“惡鬼怨靈”這樣的事并不感興趣,,畢竟她曾經(jīng)也屬于那一掛。之所以跟過去,,不過是覺得開壇驅(qū)鬼的地方,,應(yīng)該會有免費的食物可以吃。她餓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