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離開了客棧,,跟著人群一同朝著七色坊方向走去。
襄陽城縣令剛至門口,,預備展開調查,,忽聞身后有一陣豪邁的腳步聲,不禁轉頭看了過去,,便看見夏云織帶著慕清酒,,氣勢十足地朝此處走來。
一眼看到面前這江湖聞名的大人物,,縣令頓時有些慌亂了手腳,。
“您……您是織云醫(yī)仙?您怎會有空來此,?”縣令連忙朝夏云織拱手,,態(tài)度恭敬誠懇。
然縣令并未第一時間認出立于夏云織身側的慕清酒,。此時的慕清酒因面具碎裂,加之她已然決定拋卻過去,,是以并未戴上那半張青銅面具,。
她右半邊臉雖容貌傾城,然左半邊臉上那猙獰的傷疤,,將她姣好的容顏扭曲丑化了不少,,令人一時不敢多看。
夏云織臉上神色并不好看,。她左手緊緊捏著慕清酒的右手,,瞄了一眼已經(jīng)被貼上查封條的七色坊,啐了一口,,罵道:“呸,,三年一次的百花爭艷,好不容易今年等上了,,怎就遇到這么晦氣的事情,!”
縣令嘆了口氣。百花爭艷是襄陽城上下最為期盼的一場重大節(jié)日,,本是歡慶之日,,卻遇上此等大案。便是他在第一時間得知此事時,,亦是驚怒之余,,惋惜不止,。
夏云織身側,慕清酒抬起素手,,輕拭熱淚,。她抬眼看著七色坊的牌匾,在她眼中漸漸變得模糊,。
她捂嘴哽咽出聲:“七色坊的黃姐姐……昨日還與她交談過,,怎知一夜過去,竟天人永隔……嗚……”
夏云織一時無話,,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過了一會,,慕清酒放下手,,看向夏云織,問道:“云織姐姐,,清酒可否……將黃姐姐安葬,,也好讓逝者入土為安……”
夏云織不答,只將慕清酒的疑問,,以眼神傳給了縣令,。
縣令皺眉,自是覺得不妥,?!斑@……這可是案發(fā)現(xiàn)場,怎能讓無關人士進去,?”
慕清酒忽然回頭,,看向縣令,眼淚將她漆黑的雙目洗得透亮,,中間甚而還夾帶著一些世家小姐之威嚴,,讓縣令不過與她四目相對,心中不覺一凜,?!翱h令大人,襄陽城隸屬慕家管轄,,如今城內發(fā)生如此嚴重之事,,身為慕家后人,清酒決不能袖手旁觀,。是以此案,,希望縣令大人能讓清酒著手調查。”
慕清酒所言,,讓縣令大驚失色,。他不由得多看了慕清酒幾眼,這才終于注意到,,面前此女,竟然便是洛陽慕家小女清酒,。
他嚇得臉色灰白,,雙腿一軟,,竟朝著慕清酒跪了下去??h令做出如此動作,守在他身側的捕快也紛紛匍匐于地,,仿佛在拜自己信仰的神祇,。
“您、您竟是慕二小姐,!恕小的失禮,竟未將您認出,委實該死,、該死——”
“該死你個大頭鬼啊,!”卻是一旁的夏云織見不得一群人跪拜,,忍不住啐罵出聲,,右腳微微顫抖,大有將其踢出去的沖動,。
她忍下這股沖動,朝著縣令后腦勺大吼,“少在那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了,!趕緊讓我和酒妹妹進去,!酒妹妹查案,我驗尸——再晚了,,尸體都臭了,還驗個屁,!”
縣令聞言,立即站起了身子,,將調查令交給二女,,準許二人進去調查,他又派了幾個捕快同他一起進去現(xiàn)場,,以便協(xié)助二女。
夏云織先到尸體所在的后院住房處,,她掀開遮蓋尸體的白布,,尸體脖子上那刺眼的三寸血痕立時沖進了她視線,。
她嘴里發(fā)出嘖嘖聲,,露出不悅的神情,將白布重新放了下來,,遮住尸體全身,。她又快速看了一眼其余尸體,果不其然,,脖子上都留著相同的三寸血痕。
這的確是幽青的手筆,。
“呸,,真搞不懂,,這幽青到底圖個啥,?好好的百花爭艷,,就這么被她毀得一干二凈——”夏云織嘴里不住地碎碎念,。正巧此時,慕清酒從后院走進屋內,,她手里正捧著一堆用布包裹起來的東西。
她對夏云織道:“云織姐姐,,清酒在后院,發(fā)現(xiàn)了不得了的東西,。”
夏云織聞言立即朝她走近,,看著她手上的物什,她伸手將其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裝著的,竟然是一面破碎的青銅面具,。
夏云織大驚,兩眼緊盯著那破碎面具難以移動,?!斑@、這不是幽青的面具嗎,?你在哪找著的,?”
慕清酒因雙手捧著碎片,,無暇騰出手來,,遂轉過頭,朝后院努了努嘴,,道:“就在后院染缸附近?!?p> “等下——”慕清酒剛轉過頭,夏云織忽然出聲,。慕清酒微驚,瞳孔中閃過一絲驚嚇,,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卻見夏云織伸出手,欲觸碰一下面具表面,,卻又怕破壞了證物,,最終并未觸碰,。
然她手指在靠近面具時,,一股她分外熟悉的寒意,,自面具表面散發(fā)出,,包裹著她的手指尖,。
夏云織兩眼微瞇,,不由得冷笑一聲,適才在客棧中生出的疑慮頓時迎刃而解,。“好啊,,怪不得要用迷香把我放倒……這臭小子,,又背著我干些不該他干的事,。”
夏云織所言,,讓慕清酒全身不可察覺地一抖,。
“不過也好,反過來看,,這小子還是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多虧了他啊,?!焙芸欤脑瓶椪Z調一轉,,帶著些欣慰的口氣喃喃兩句,。
慕清酒盯著夏云織,小聲問道:“云織姐姐,,你……”
夏云織不答,,伸手幫慕清酒將面具碎片收好,將之從慕清酒手中接過,,抬步行至后院。
后院內,,縣令正同捕快一起調查后院,,一時之間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奇怪的地方。
夏云織拿著包好的面具碎片走向縣令,,還未走近,她便先行開了口,,道:“縣令大人啊,此案有個重大發(fā)現(xiàn),,你聽了一定很開心,。”
縣令一愣,,看向夏云織,,不明所以?!搬t(yī)仙何出此言,?”
“喏?!毕脑瓶椛斐瞿弥婢咚槠氖?,將布解開,里面的面具碎片迎著天空中的日光,,反射著引人注目的刺眼光芒,,“瞧瞧,,縣令大人可認得這個?”
縣令只看上一眼,,便認出此物,。他不禁大奇,一張口,,連舌頭也笨重起來,,變得有些結巴難語:“這、這不是幽青的——”
“是啊,,這是幽青的面具,。”夏云織笑道,,她的笑容中,,還帶著一絲自豪,“我一拿到這,,就感覺到面具上有寒氣,,這寒氣,老娘再熟悉不過,??h令大人,關于這個幽青,,你要不問問我那弟弟,?”
“寒云公子也在城內?”縣令驚喜問道,。
夏云織點頭道:“是啊,,他現(xiàn)在正在客棧休息?!?p> 一盞茶時間后,,得縣令傳喚,夏素雪來到了現(xiàn)場,。他一看到夏云織手中拿著的青銅面具碎片,,便已然成竹在胸。
縣令指著那面具碎片,,問夏素雪:“寒云公子,你曾與幽青交過手,?”
“嗯,并且,,我殺了她,?!毕乃匮┑幕卮?,干凈,直接,,果斷,,卻內容頗豐??h令和夏云織聽了,,各自咀嚼許久,,方才緩過神來,。
夏云織忍不住朝弟弟走近,,面露狐疑?!澳銡⒘怂??我還只是以為你重傷了她——”
“我殺了她?!狈路鹨屜脑瓶椛羁逃涀∫话?,夏素雪又重復了一遍,。這一次,,他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在場所有人都清晰聽在耳中,。
縣令大喜過望,朝夏素雪快速奔進,,腳下仿佛生了風,?!澳恰⒛怯那嗍w在何處,?在這院落里嗎,?”
夏素雪搖頭道:“抱歉,,我下手太狠,。昨日與她交手百來回合,,我尋隙限制了她的行動,,將之全身冰凍后,我將冰塊碎裂——
幽青的尸體……同冰塊一起破碎成了粉末,。”
夏素雪所言,,讓縣令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然念及幽青為惡人,,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她咎由自取,。
“不過,,在殺死幽青后,,昨夜有一個奇怪的地方,,讓在下十分在意?!备袅艘粫?,夏素雪以平淡的語調,,緩緩說道,。
夏云織雙眉一撇,,兩手叉腰,問道:“還有什么事能比幽青被你殺了還奇怪的,?”
夏素雪緩緩吐出一口氣,兩眼瞥向夏云織——確切說,,是瞥向夏云織背后,、放了許多染缸和染布的地方,。
那里,,原本排放整齊的染缸,好幾個染缸已被撞得東倒西歪,,里面的染料將青石地板染成了五彩的顏色,。此前,,夏云織與縣令自然也注意到了此番景象,,然他們只當是昨夜夏素雪與幽青一番烈斗所致,是以并未在意,。
夏素雪并未第一時間出聲,,只是抬步朝著那堆染缸走去,行至距離他最近的一口被撞翻的紅色染缸附近,。他大略掃了一眼,,一眼看到紅色染料上,有什么物體明顯地凸起,。
他凝視著那個凸起物,,突然出聲說道:“……姐姐,,你看這是什么,?”
夏云織聞言走了過去,順著夏素雪的指引,,她一眼看到了紅色染料上,有什么東西突兀于染料上,,看上去格外顯眼。
她不禁大奇,,道:“這是啥?染料凝結成塊了,?但不是聽說七色坊有秘方,染料不可能凝結嗎,?”
夏素雪兩眼微瞇,,道:“是什么東西,,弄出來洗干凈了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夏云織有些無語地瞪了一眼弟弟,后者顯然是將她當做苦力,。心中雖有不甘,,然好奇將其蓋過,夏云織隨手從一棵小樹上扯下一根樹枝,,將那紅色塊狀物刨出來,。
不等她將之洗干凈,她已經(jīng)看清了那塊狀物,,竟然是一只雞,。
“奇了怪了,雞怎么死這了,?”夏云織大感奇怪,。
夏素雪看了她一眼,反問道:“姐姐也認為這只雞有些匪夷所思,是嗎,?”
夏云織不答,,看似百無聊賴地用樹枝戳了兩下雞的尸體。
“滋滋滋……滋滋……”
奇怪的聲音從樹枝前端傳來,,隨即眾人看到,,夏云織捏著的那根樹枝尖端,竟然冒出了一絲疑似火光的紅色光點,。它將樹枝尖端引燃,,騰出的淺淡灰煙飄入夏云織的鼻尖。她輕輕一嗅,,原本茫然的神色登時大變,。
“留神,都給我離這只雞——不,,不是雞,,是這個染料、是染料,!離這些染料——不,,這染坊內的所有染料,離它們遠點,、遠點,!”
她話音剛落,樹枝尖端那一點發(fā)光的光點突然光芒大盛,,飛速順著樹枝延展開來,,直逼夏云織的手。夏云織低聲罵了一句,,趁著那紅色光點尚未來得及爬上自己的手,,她將樹枝扔了出去。
眾人驚愕地看到,,那根被夏云織丟出的樹枝,,在半空中被紅色光點完全覆蓋,變作黑色的濃稠液體,,滴落在青石板上,,流入了石板間的縫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