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論
“今天跪的可愜意,?”
夜半更深時(shí)候,,白未晞終于被白老爺求情之后從祠堂顫顫巍巍的出來了。
一出來他就讓人備了一壺溫?zé)岬乃幘坪托〔硕诉M(jìn)了白歷沐的房間,。
白歷沐就知道他不會輕易去休息的,,服了藥他就一直臥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等著他。一席青色長衫松松的搭在身上,,寢衣被白夫人囑咐換了厚一些的,。在夏夜,這樣對別人來說很熱,,他身上卻還是寒沁沁的,。
“你怎么還在小榻上?不涼么,?”
白未晞?wù)б宦犛腥苏f話,,端著盤子的手一抖,隨后就看見了昏暗的角落里的白歷沐,,他用腳關(guān)上了門,,屋里就一支燭火點(diǎn)著,昏昏暗暗的只能看見一個(gè)他輪廓,,然后趕緊把沉重的酒壺今兒盤子放在桌上,,又點(diǎn)上了幾支蠟燭,讓屋子明亮起來,,這樣也能讓人覺得溫暖一些,。
“白大公子在祠堂罰跪,,我怎么可能睡得踏實(shí)?”白歷沐輕輕一笑,,披衣趿鞋到了桌邊坐下,,墨發(fā)披散,昏燈青衣,,夜風(fēng)微涼,,幾綹發(fā)絲拂過消瘦的臉龐,青白昏黃襯著氣色要比前幾天差些,,他給兩人都倒了一杯酒,,聞起來是人參酒,補(bǔ)中益氣,,驅(qū)寒暖身,。他有時(shí)候就像個(gè)女孩,總能在這些地方用心,,不過白歷沐還是贊嘆一句以表他的用心:“嗯,,聞著就知道是好酒?!?p> 白未晞點(diǎn)完蠟燭也就座,,借白歷沐的光喝了口這大補(bǔ)的藥酒:“我把我爹珍藏的一根老山參拿來給你溫的?!?p> “哦,?”白歷沐淺淺抿了一口酒:“這頓值幾天的祠堂?”
白未晞一臉無所謂:“你不說他們不會知道的,。知道了也不會怎么樣,,為了你好嘛?!?p> “你呀,!”
白未晞扯開話題:“今天晚上不是來說我偷拿人參的事的。你對那姑娘什么感覺,?今天你跳下去的時(shí)候可是一點(diǎn)都沒猶豫?!?p> 白歷沐睨了他一眼:“今天之事,。你在拿性命開玩笑,你再這樣,,我定把事情都告訴舅母和孟林,。”
白歷沐卻正色的看著他道:“云琮,,你一直都在她背后扭扭捏捏的為她做著一切,,喜歡她插的瓶花,,就每天拉我去花園練劍,每天看她安安靜靜的在花園收拾整理,,她之前卻把目光都放在我身上了,,結(jié)果害得人家陷害她,堂堂一個(gè)大軍師,,你不覺得你現(xiàn)在的樣子十分卑微可笑么,?”
白歷沐道:“你別扯開話題,我的白大公子,,你平日里亂來舅父舅母不管你也便罷了,,無傷大雅,只是你讓她落水來證明我是不是重視她,,你在折磨我的身體,,也對她并不好,如果她有三長兩短了,,你打算怎么同孟林交代,?做事之前能不能考慮一下后果?再說晉妍,,她過得好,,不一定需要我明面上的幫助不是么?我只是舉手之勞,,她的日子到底是她一個(gè)人的,。劫難是,歡喜是,。都是,。”
“你真的是怎么想的,?那麻煩大軍師你告訴我:阿茹娜是誰,?你今天昏迷的時(shí)候?yàn)槭裁匆恢绷髦鴾I,一邊念她的名字,?還好當(dāng)時(shí)除了我沒人在,。”
“……”
白歷聞言沐沉默了,,阿茹娜,,是那個(gè)姑娘的名字,那個(gè)一直卑微,,但眼里也有光姑娘的名字,。那個(gè)被親生父親利用她都尸骸在兩軍陣前做擋箭牌的姑娘。
白未晞不依不饒道:“軍中人一直說你在決戰(zhàn)那天跟瘋了一樣阻止他們進(jìn)攻,??赡闶冀K沒告訴他們?yōu)槭裁?。這幾年給你說親的人也不少,你全都拒絕了,。難道不是在那邊有了放不下的人,?他們都說你失憶了,可我只覺得你是在逃避痛苦,。那些日子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會對現(xiàn)在的晉妍這般上心是因?yàn)槟莻€(gè)姑娘與她有些關(guān)聯(lián)?”
“白未晞…你夠了,!”
“白云琮,!”如果不是教養(yǎng)讓白未晞不能掀桌子,他挺想掀一次桌子的:“你的寒疾沒什么不能治愈的,,不能治愈的從來都是你那顆在北疆被冰封了的心,。”
每次談及這個(gè)話題,,兩個(gè)人就非吵不可,,他始終有些不敢去面對阿茹娜的過世過程和死后的一切遭遇,病中的胡話到底是讓白未晞從中察覺了些什么,,這下變成他在逃避了,,他的手,緊緊握住被子,,似乎要把那青瓷的杯子捏碎成齏粉:“你有什么資格過問我的事情,?管好你自己不行么?”
白未晞其實(shí)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想窺探他的心事了,,雖然是他伯父伯母所托,,也是白夫人比較擔(dān)心孩子,可白歷沐始終拒絕,,他也是次次吃憋,,不禁覺得有些憋悶,猛的給自己灌了口酒,,不悅鎖在眉頭:“你怎么每次都這樣呢,!母親和伯母擔(dān)心你,你什么都不說,,我知道你怕他們擔(dān)心,,可你總不說他們會更擔(dān)心。你不想同他們說,,那你可以同我說,。我不會告訴他們就是了,。何必要這樣不放過自己,?”
白歷沐沒搭茬,,第一次,白未晞看見了白歷沐用這種極其復(fù)雜的眼神盯著他,,他只是看著他,,那雙眼睛里的悲傷和后悔無以言表,熟讀圣賢書,,什么道理是他不懂的,?他何嘗不知道兩軍交戰(zhàn),死傷是在所難免的事,。只有結(jié)束戰(zhàn)爭,,一切才有被珍視和愛護(hù)的機(jī)會。但當(dāng)你真的要面對你奉為唯一純凈的光消失在黑暗中的時(shí)候,,所有關(guān)于大度和放下的說辭都是虛偽的,。
隨后,白歷沐氣息變得愈發(fā)急促,,他捂著心口,,咳嗽也從一開始細(xì)碎的聲音變成劇烈的咳嗽“咳咳咳,咳喀……”
“不是吧,?”
雖然白未晞上前幫忙安撫,,可最后,連著之前的藥和剛剛的酒,,他都給吐了出來,,里面還混著些許血絲。
白未晞原本是慌張的,??煽此樕珡囊惨婚_始的煞白變的自然,說明沒什么大礙,,只是一口凝血好不容易吐出來了而已,,這不是第一次他這樣了。不禁突然冒了句:“你……怎么能做到每次我一問,,你都會吐血的,?”
男人之間的暴風(fēng)雨,來的快去的也快,。
白歷沐抹了把嘴角的血漬:“怎么,?你也想試試什么叫氣急攻心?”
白未晞嗤了一聲,,沒敢再給他倒酒,,給他倒了杯熱水遞了過去:“我可不想試試,你不愿說我也不想再問了,。今天是我魯莽,,差點(diǎn)傷害了晉妍和孟林,,也差點(diǎn)害了你,我道歉,,但我在你眼里看見的不止是憐憫,,如果你在晉妍身上看到了那個(gè)叫阿茹娜的姑娘的影子,你得知道,,每個(gè)姑娘都是不一樣的鮮花,,每朵都從來不是特代品。這是我爹教我的,?!?p> “我知道了?!卑讱v沐接過茶盞灌了口,,熱水劃過喉頭,刺痛從食管一直到胃里,,等刺痛過后,,就舒爽了一些,又開始和他斗嘴了:“你爹讓你看書看不進(jìn),,怎么就這些奇奇怪怪的心思卻是學(xué)的這么快的,?”
“看書?不不不,?!卑孜磿勌觳慌碌夭慌拢陀憛捒唇?jīng)史子集,,比坐在充滿聒噪蟬鳴的屋后的大太陽下都討厭:“我是商賈之后,,只要會算賬就是了??磿悄氵@樣的書香門第,,官宦之后才需要做的?!?p> 白歷沐無語他的自信和自知之明:“甘于做庸才還這么有理的,,你是第一人?!?p> 白未晞繼續(xù)厚著臉皮,,眼見天色確實(shí)不早了,自己也有些困了,,不能為了一個(gè)人熬壞另外一個(gè)不是,,于是起身開始清收酒盞,給她添了一盞水:“過獎。這大晚上的,,你早些休息吧,。我也要回屋休息了。明天還想去游湖呢,。”
“游湖,?孟林不是說這兩天要陪著晉妍么,?”
“我也沒說和她一起去啊。是劉公子和王員外的兒子喊我一道去澄明湖賞荷游湖而已,?!?p> “花酒?”
“然也,?!卑孜磿勈炀毜氖帐爸扑印_@已經(jīng)不是他第一次和白歷沐半夜談崩然后自己收拾碗筷酒水離開了,。
白歷沐始終當(dāng)著甩手大爺,,沒動手,只是靜靜看著他在想什么叫長得一副好皮囊卻厚顏無恥:“……剛剛是情圣,,現(xiàn)在又變成風(fēng)流浪子了,。”
“人不風(fēng)流枉少年嘛,?!彼帐昂茫_了門就要出去,。
白歷沐則回到床榻上,,送了他一個(gè)大大的白眼:“呸,也不知道你哪里來的勇氣剛剛對我說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