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一滴飽滿的水珠從眉尾滑落,,江芹本能地眨了眨眼,,一時間不知道冰冷的感覺來自水珠還是她寒戰(zhàn)的心,。
石伯爬起來,手抖得厲害:“二爺,,二爺門外的神符被人撕毀,,二爺和春桃都不見了,這可如何是好,!”
又是春桃,。
“你先別慌,院子各處找過了嗎,?”
“府里上上下下,,小人找了個遍!地窖,、柴房,、各位姑娘的院子,一處沒落下,,沒有尋見二爺?shù)嫩櫽?!?p> “家門外有捕快把守,他們可有見過二叔,?”
石伯六神無主,,頭直打擺,“官爺們聽說府里有個藏酒的酒窖,,想嘗嘗江家的好酒,,小人實在不敢違拗,晚飯間送去一壇,?!?p> 江芹當即萌生出一個不好的猜想:“全喝醉了?”
石伯干糙的手掩住半邊臉,,無地自容地低下頭,。
江芹大感不妙,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下一秒,,便聽見石伯羞愧地說:“發(fā)現(xiàn)二爺不見,小人趕到正門外找任捕頭,,任捕頭抱著酒壇,,醉得不省人事,其余幾門的官爺都……喝醉了,?!?p> 江芹心情沉重地閉了閉眼。
略微沉吟后,,盡量平穩(wěn)住情緒,,拍了拍石伯肩頭,吐字如走珠:“現(xiàn)在著急也不是辦法,,我們分頭行事,。不要再驚動那些捕快,,我去通知宋延他們,石伯你先到二叔門外守著,,別讓任何人進去,。”
石伯慌忙點點,,拎起熄滅的燈籠正急步掉頭,。
“等等!”她想起什么,,連忙叫住人,。
走得太急,鐵鐐摩擦過腳踝附近的水泡,,隱隱發(fā)疼,。無聲吸了幾口氣,從錦囊里摸出幾枚疊得四四方方的黃符,,放在石伯手里,,猶如四顆小小的骰子。
“石伯,,這些護身符咒你拿著,,小心一些。其余的話別說,,抓緊時間,。”
石伯嚇得沒了主意,,千恩萬謝接過,,按她吩咐,一秒沒有多留,。
今夜的月,,圓如玉盤,高高懸掛猶如天幕的一顆眼珠,,一瞬不瞬,,靜靜地審視著夜幕之下幽暗不明的最深處,。
江二爺屋子散發(fā)出奇怪的腐朽臭味,,幾人在涼簟上發(fā)現(xiàn)一個血色的獸類腳印,形似貓爪印,,卻比貓的腳印來得更為細長,。
這是狐貍的血腳印。
“狐妖,,是狐妖來尋仇了,?!笔畤樀猛劝l(fā)軟,站都站不穩(wěn),,連連后退撞上門邊滑坐下來,,不可抑制地瑟瑟發(fā)抖,“二爺……二爺……”
慎思瞥了他一眼:“大驚小怪,,一個腳印而已,,有什么可怕的?!?p> 江芹掀開幔帳,,凝望著墻面上艷麗而混亂的色彩,一種不適的壓迫感爬上脊背,,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攥住胸腔里跳動的那顆心臟。
宋延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后,,將握著的手心攤開,。
寬大的掌中躺著一撕兩半的黃色符篆,當中分開的撕口暴露出他錯綜的掌心,。江芹取來半片,,指腹一下下地摩挲著撕痕的毛邊,墻角的燭火為她冷靜的面容鍍上一層柔和的暖黃,。
“師兄,,這狐妖能隱藏住妖氣,聽風鈴一點動靜沒探到,?!鄙魉紡拇驳紫旅鲆粋€鈴鐺,不知道他們何時藏匿在這的,,“整個縣說不大不大,,說小不小,我們從哪里下手,?”
“千春樓,。”
“千春樓,?!?p> 宋延和江芹異口同聲,說罷,,彼此抬起頭,,詫異地看了對方一眼,隨之極有默契地一同別開了眼。
“萬萬不可,?!笔蝗婚_口,強烈反對:“自從當年冬夜宰了一只母狐貍以后,,十幾年來,,樓里總有人在冬夜看見狐貍的影子。樓里危險,,小姐您決不能去,。”
江芹看著只有她能瞧見的任務欄新任務,,苦笑道:“我沒事,,宋道長會保護我的?!闭f著,,用胳膊搡了搡一旁的宋延。
“你,?”慎思冷笑一聲,,“還是老老實實……”
“江姑娘記掛至親,理應前去,?!?p> 慎思愣在原地,錯愕地看著宋延,,一臉迷茫揉了揉自己耳朵,。
師兄今晚怎么了?
石伯見勸她不住,,又有仙君作保,,匆匆回江大爺房中取來千春樓的鑰匙,一來一回,,衣裳再次被汗打濕了,。
雕窗緊閉,足三樓高的千春樓歇業(yè)兩年有余,,門外長桿上依然掛著一面“天之美祿”的舊招子,。
“天之美祿”指的是酒,江家千春樓釀的酒,,也曾紅極一時,,一壇難求。
酒樓雖不再開張經營,,招子卻沒有被摘下,,二三樓的飛檐角上對稱地掛著三個一串的紅燈籠,,匾額也端正地掛在二樓欄桿外,,月光下看著,,亮潔如新。
如不是左右民宅無人居住,,門洞皆黑,,千春樓的光潔還不至于顯得這么蒼涼可嘆。
門向內打開,,月光朗照在樓前,。
咔噠咔噠咔噠數(shù)聲,是石伯用火鐮在擦火,。慎思看不下去,,兩指一揚,指端竟生出一簇藍色的火焰,,點亮了蠟燭,。
四面墻角的殘燭依次被點亮,借著不算明亮的光線,,江芹觀察了一番,。
樓內寬敞,長凳一概倒扣在桌上,,粗略數(shù)過桌椅數(shù)量,,千春樓的生意似乎不錯。拐角樓梯前堆放著大大小小的酒壇數(shù)十個,,缸身有黑有黃,,均用紅綢封著缸口,圓滾滾的缸身上各貼一張紅紙黑墨寫成的“酒”字,。
掌柜臺頂上掛著規(guī)格統(tǒng)一的菜牌,,上書各式各樣的菜色。
江芹依次默念:三鮮筍片,、庫魚,、酒煎羊肉、蟹黃饅頭,、芙蓉酥……愣是把她讀餓了,。
咕!
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地叫了一響,。
髹上紅漆的木桌布滿干燥的灰塵,,宋延用手一抹,當即留下一道明顯的痕跡,。
周圍靜悄悄地,,他離她最近,正當江芹為饑腸打鼓而羞愧時,身后的門毫無預警,,突然砰地合上了,。
燭光猛地一晃,四個人同時向門的位置看去,,蹊蹺的響動卻在背后窸窸窣窣,,逐漸放大。
江芹扭頭,,掌柜臺上的菜牌無風自動,,詭異地相互碰撞起來,像是疾風中的風鈴,,嘩啦啦亂響,。
更為可怕的是那些酒壇,居然像不倒翁一樣,,仿佛有人坐在缸中,,驅著缸,不停畫圓似地打著轉,。缸中傳來像是貓又像是老鼠的獸叫聲,,聽著令人毛骨悚然。
動物園都沒去過幾回的江芹,,自然分辨不出這是狐貍的叫聲,,讓尖利的怪叫激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心里砰砰直打鼓,。
響動發(fā)生不過幾秒,,宋延和慎思迅速上前,以符篆鎮(zhèn)壓住,。
兩人對視一眼,,幾乎同時解開了身前酒缸封口的紅布。宋延背影登時一凜,,一邊的慎思腳比手快,,出于下意識的防衛(wèi),一腳踹翻了酒壇,。
酒壇傾倒,,有個毛茸茸的什么東西咕嚕嚕地從酒口滾出來,一路滾到江芹腳邊,,撞了一下腳踝,。
她低眼,瞬間頭暈目眩,,定了定神,,忍不住又看了幾眼,。
終于確認,是一顆血淋淋的狐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