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處到底悉屬于風(fēng)月場所,彩樓相對而立,,繡旗招展,,紅日當(dāng)空,華陽盈門,。那些濃妝艷抹的妓子自是少不得出來碰頭搔首弄姿,,因此便有脂粉氣縈繞其間。
又有當(dāng)街沽酒,,也隱約有唱曲之聲傳來,,想是以博風(fēng)采,五菱年少愛慕其中,,想是多會捧場,。
從前也知瓦舍的妓子有些是身負(fù)才華的,林下之風(fēng),、詠絮之才前朝便有,,因此便落得自命清高、涼薄非常,,因此便有:勾欄院中風(fēng)雅頌,,懷清臺下賦比興之說。
雖然多有諷刺意味,,到底還是語出真話,,不然也不能夠為后世說道,就拿蘇小小,、薛濤,、李師師等來言,也是否認(rèn)不得的,。
這二人也是頭一回來這風(fēng)月場所,,雖心中有些不喜,,到底還是想起今來此處的緣由,便必不可顯于面上,。
酒肆中的博士自是陪著笑臉迎來送往,,忽的又給他們送上了一碟肉咸豉作下酒菜,只說凡來此要了酒的必得送上一盤,。
話說歐陽瑜那番話說來,,確實有些用處,趙宣游聽之即是鉗口不言,,只低頭思索半晌,。
沈?qū)幇渤脛萦^說理:“我們?nèi)松谑溃紫缺銏D自身開心,,因此讀書撰文也當(dāng)如此,,只有這個坎過了,方能摒棄功利之想,。將出世乃至入世都看做自己所喜之事,,至于科考仕途之道,亦應(yīng)如此,,不當(dāng)以私心為上,。
讀詩,如空音相色,?;蛴诹岘囍幟摮鰩c意境。恰似“風(fēng)散雨收,,霧輕云薄”,,取半半之聲剛好?;蛞徊奖M得天光云影,,在酣暢時揮毫潑墨,擬把疏狂解這萬古千愁,。
讀史,,讀人世之鉤沉,猶有明鏡照骨,,自省然后識理。行到水窮處,,坐看“文”起時,,讀書本是自在灑脫的事。
讀經(jīng),,可知格致之道,,開闊心胸,,而后立身存世。讀經(jīng)者不惡俗,,不忘本,。俯仰天地,明察古今,,探索大道之行,。”
趙宣游將沈?qū)幇驳囊幌捖犎胄闹?,又是一陣沉思,,歐陽瑜這時便向旁邊投來一贊許的眼神。心念想之,,果然還得沈兄出面,,方才能夠挽救。
沈?qū)幇驳玫劫澰S,,霎時心滿意足,,便又開始:“從前王陽明便有言:登第恐非未第一等事,或讀書圣賢耳,,又說世以不得第為恥,,吾以不得第動心為恥。趙兄胸羅錦繡,,必定是能明白我這道理的,。”
歐陽瑜趁勢又說:“我從前以闔族信念盡壓于身,,便日日仕途經(jīng)濟,,當(dāng)時求取心切,每每思之,,便不得快活,。后來,我將那些想法拋置一旁,,只純粹讀書,,不作它想,果然心內(nèi)順暢許多,。
后來也就索性自然而為,,每當(dāng)有邪魔歪念侵蝕人心時,便于書中豁然開朗,,從此我便只學(xué)于本身有益的,,令心通達(dá)的?!?p> 趙宣游飲了一口酒,,隨即苦笑道:“歐陽兄本身文采出眾,,博古通今,我又如何同你比呢,?”
歐陽瑜本意只是以自身作比,,未料到招來此等聲音,霎時有些后悔,,便望向沈?qū)幇?,只見她一副不關(guān)己事的模樣,夾著肉咸豉吃的津津有味,,自知不能指望,,恐怕也只能自己先說清楚。
“趙兄此言差矣,,我們初入京都,,于太學(xué)同窗之時,眾人莫不說你學(xué)識淵博,,我之所以中第只是憑一時的運氣,,趙兄可不拘如此了。
而我同你一般都是背負(fù)著闔族的期許,,自是有些同病相憐之感,,故多少也能懂你些,此番并不是為炫耀,,只希望趙兄你能拋去私心雜念,,重振旗鼓?!?p> 趙宣游輕輕嘆了一口氣,,只道:“你們的好意,趙某自是心領(lǐng),,只怕我自己會辜負(fù)了,。”
沈?qū)幇惨娝耘f如此,,便少不得出言開解:“趙兄何必妄自菲薄呢,,如今且不必急功近利,摒棄那些名韁利鎖,,只需鳧鶴從方,,斂鍔韜光,重新來過,。
觀如今之文風(fēng),,當(dāng)去除浮華。言以載事,,而文以飾言,,此乃正理。不必去賣弄典故,,以求生僻古奧,,如此只是失了文章本義。你從前也應(yīng)當(dāng)是被引入歧途,,如今來改也是來的及,。
況且你本有真才實學(xué),只需戒浮躁之風(fēng),,將綺麗華美的文字換為平易之風(fēng),,言之有物,而不是滿篇文采斐然,,而無實用,,不知所言為何,便就夠了,。
且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應(yīng)將你那素來光前裕后的目的拋去,,只使心中自然順暢,。”
趙宣游聽之,,心中感悟甚是良多,,思及從前所寫文章詩詞確實力求文采綺麗,而忽視其本身內(nèi)容,,如今想到這些,,便知是要不得的。
“如今我借用歐陽兄的話來說:論事作文先有意,,則經(jīng)史皆為我所用,。文以載道,道,,乃圣人之道,,亦自然之道,亦萬物之道,,亦眾生之道,。
我們寫文章,便是要將百姓的喜樂疾苦呈于天子案前,,將圣人道理及天子訓(xùn)示傳于世人,,正世風(fēng),除疑惑,,安民心,?!?p> 沈?qū)幇睬≡谶@時,又去瞧了一下歐陽瑜,,見他只手執(zhí)折扇,,掩去一半的面容,但笑不語,,便問他:
“歐陽兄覺得如何呢,?”
他將折扇收攏,只說:“沈兄說的自是極好,,我料想趙兄必然也是聽進(jìn)去了的,,只怕從今都要感戴你的點撥呢?!?p> 沈?qū)幇舶姿谎?,又用拳頭錘他,反說道:“我真是問誰不好,,偏得來問你,,明知你每日不損我一通,斷不會罷休,,如今倒是拐著彎的說我好為人師呢,。
旁人都結(jié)交諍友,偏我交的是個損友,,這日子可不好過喲,。”
如此一來,,倒都笑了起來,,趙宣游亦是心中豁然了許多,趕忙起身向他們敬酒道:
“趙某失落之際,,唯你二位細(xì)心寬慰,,如今心境倒也不似初時難受。我且發(fā)話,,不管日后前途如何,,我趙某交定你們兩個朋友了,只盼你們不要嫌棄才好,?!?p> 二人也起身,舉起酒樽道:“我二人得你這個友人,,可是開心的緊,,哪里能生出嫌棄的心思。”
三人遂都相視一笑,,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方才坐下。
“蒙你們勸誡了這么些時日,,我若還是不通,,豈不是要辜負(fù)你們的好意,。下屆科考我也不知結(jié)局會如何,,此番回鄉(xiāng),定要聆沈兄方才言語,,規(guī)整文風(fēng),,以期日后與你們同朝為官?!?p> 三人又說了些旁的事情,,歐陽瑜又提到趙宣游何時歸鄉(xiāng),二人一定相送,,這般事物交待了,,又是相顧把杯,憑殤捻韻,,總之是相談甚歡,。
三人這才同行走出酒肆,因過十字街便要分道揚鑣,,便約定趙宣游臨行之前一定要再來相敘,,佳期已定,就是各回各處,。
直到沈?qū)幇埠蜌W陽瑜回到狀元宅,,便有小廝來報說:宋尚書請他二人過府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