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他是故意跳下去的?”
“真要尋死,,就不會從食堂跳下去了,,那里的高度只相當于一般樓層的四樓而已,。”
“四樓,?弄的不好,,也會死人的!”他認真地反駁著,,心里又恐怕過度較真會讓自己看起來太孩子氣,,怕又會招來她不屑至極的笑意。
但她聽完這話,,不過眼皮向上一撩,,奇怪地笑開,“未必吧,。聽說他是個天才,,十六歲就考上了國外的知名大學,說不定早就掂量清楚了,?!?p> “那為什么非要選在昨夜呢?”
李之夏揚了揚手里頭的雜志,,“這本書上有關于雨神醫(yī)院的簡介,今天正好是雨神醫(yī)院創(chuàng)辦四十年的大喜日子,,萬眾矚目嘛,。”
聽到這里,,他已有所領會,,閉緊了嘴,垂下眸子,,開始盯著胸前的被褥一動不動,。
期間,他漸漸記起了這樁趣聞(當初只當是趣聞,,如今卻摻進了血淋淋的腥味,,真讓人惡心),聽說盛董事長的前妻四年前死于患癌,,沒過多久,,便迎娶了現(xiàn)任夫人,前兩年曾陸陸續(xù)續(xù)傳出母子間不和的丑聞,,后來太子爺雖然考入名校,,卻因為在校期間濫用藥物逐漸患上精神疾病,被盛董事長秘密接回了國,,這些時日,,關于他的去向一律無人知曉,,原來……是被軟禁在了雨神醫(yī)院的頂層。
又是一個因為家庭不幸而飽嘗辛酸的男孩子,,想到這兒,,他突然共情起來,一瞬間身份重疊,,他覺得那位太子爺正是自己,,彼此之間所經歷的無辜全都是一樣的傷痛。
“他一定是急著想逃走,,才會爬到那里去的,。”他仍堅持猜測,。
“才不是呢,。”
“嗯,?”
她看起來真的已經累了,,雙眼充血的厲害,聲音也軟塌塌,,像在潮濕的空氣里飛累的紙飛機,,眼神跌跌撞撞?!奥犝f盛董事長和現(xiàn)任夫人早在前任夫人離世前就已經暗中相好,,算是婚內出軌,但是前任夫人一直隱忍不發(fā),,好像完全不知道這回事一般,,仍專心的相夫教子,太子爺在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只怕早就恨透了現(xiàn)任夫人,,所以我猜,上了大學后濫用藥物也好,,傳出母子不和的消息也罷,,還有今天的跳樓,不過都是他一手自導的好戲,,一而再再而三地坐實自己受人迫害歷盡委屈的形象,,相信很快,盛董事長就會屈從于輿論,,給他一個滿意的答復,。”
“這些都是你的自行揣測而已,,再說他濫用藥物可是在國外時發(fā)生的事,,怎么能和現(xiàn)任夫人牽扯上關系呢,?”
“問題就出在這里,”說這話時,,她的眼里突然閃過一絲狡猾,,“一個生于醫(yī)學世家的天才,想要逼瘋自己能有多難呢,?只需要在日常的飲食中稍微多添加一兩味輔料,,再做作一點,鬧得盡人皆知,,甚至不惜驚動自己的父親,,事后再做出一副少年無知的模樣,任由父親抽絲剝繭,,查出自己一直在被人毒害,,你想,本著對前妻的愧疚之心,,這位父親還能對自己的新歡信任如初嗎,?接著再三不五時的做出些忤逆之舉,加深所謂的母子芥蒂,,如今更是難過到自尋短見……嘖嘖嘖,,”她居然滿臉欣賞,“這才是聰明人哪,?!?p> 他越聽越感到后背一陣發(fā)虛,不好完全將責任怪罪到藥物頭上,,總覺得面前這個女人背后還長著另一副面孔,在那面孔上,,生著一雙眼尾向上的狐貍眼睛,,瞳孔是金色的,眼珠是玻璃狀的,,滿口黑牙,,一笑起來,便是對全世界人性的輕蔑,。
他害怕她咬他,,硬硬地咽下一口干痰?!白鲞@么多事,,只是為了趕走后媽?”惴惴不安地問,,又略帶遲疑地看向她,,“殺敵一千,,傷己八百,也未免太不擇手段了吧,?”
她搖搖頭,,“一個后媽不算什么,但她的肚子卻是最大的威脅,,為什么要選擇在十八歲動手呢,?因為這個年紀,正好可以合法繼承全部遺產啊,?!?p> “別說了?!彼幌滦沽藲?,失去了繼續(xù)深挖的興趣,側過身,,想要裝睡,,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來,側回了身子,,“你看著很累,,去陪護床上躺一下,等藥滴完,,我自己呼叫護士,。”
李之夏歪了一下頭,,目光在陪護床上稍事停留,,又飛快掠走,“不了,,我就在這兒打個盹吧,。”
他本來還想多勸兩句,,但她留意已決,,自顧自架起腳,整個人安安心心的癱進了睡意里,,臉上的光瞬間暗然,。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暗中猜想,,能一眼就看穿那許些陰謀,,還能將一切都看淡的人,該是如何長大的呢,?在她臉上位于暗處的溝壑,,到底裝著怎樣的曾經,?眼底深處的時刻警惕,又是如何練就的,?還有手臂上那些用白色紗布偷偷藏裹的新鮮傷痕……身為孤兒,,一定成活的很不易吧?
想著這些,,倦意慢慢來了,,可頭頂?shù)乃幩€沒有走完,他不敢睡,,只好掏出手機,,隨意地刷了起來。
大約今天過后,,他就得重回大眾視野,,做回身不由己的大明星,不知為何,,現(xiàn)下忽而滿是信心呢,。
好像腹里有一千只老鼠與兔子在逃躥,腎上腺素自說自話的攀了上去,。
他開始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反正已然捱過最難捱的時期,,再壞也不過事已至此了吧,。
“事已至此”,真是一個好借口,,“觸底反彈”,,反倒是如今最大的希望。
但愿只要經歷過徹底的昏暗,,人生便可以迎來新的光明,。
在這種時刻,目光竟自然而然地向左邊偏去,,等回過神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盯著她看了若久,。
“咳~”他趕緊看了一眼藥瓶,,還早著呢。
晚一些的時候,,主治醫(yī)生送來了出院通知,,只待李之夏稍作收拾,他倆輕輕松松地步出了病房,。說來也巧,,等電梯的時候,,竟正好撞上了雨盛太子爺被護士推去做檢查,大家進了同一趟電梯,。
凌一表面看著一派從容,,沉默的甚合時宜,其實心底正震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