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瘋癲
“是。”
見宮女和宦官們都已經(jīng)走遠,,確定周圍沒人之后,上官玥神情稍緩,,“怎得如此唐突,,不是說了,,沒有我的召見,,不讓你來找我嗎,,還當著兒子的面,,是有什么要緊事,?”
沐風站起來,,身軀凜凜,,上前一步,“孤竹煜瘋了,?!?p> “瘋了,?”上官玥思索片刻,“真瘋,,還是假瘋,?”
“我曾派可靠之人夜探忘塵府,說孤竹煜夜夜披頭散發(fā),,不修邊幅爬到樹上,,面朝皇宮,在北風中凄厲地慘叫,,聲音嘶啞,,也聽不清他在喊什么,在樹上一呆就是一宿,,經(jīng)常睡在樹上,,想是真瘋了?!?p> “哼,!這個孤竹煜,十八歲就得了孤竹帝青睞,,穩(wěn)坐東宮之位,,他熟諳權術詭計之道,,一朝失權落勢,,妻離府散,他豈是輕易便瘋了的人,。你親自帶個御醫(yī)去看看,,以治病為由,好好查探一番,,看看他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
關心孤竹煜的病情,,重桐遂跟著沐將軍一行人,,來到了忘塵府。
自從孤竹煜被廢,,重桐被孤竹帝封為皇貴妃,,呂秋秋與孤竹煜和離后,東宮的金鱗衛(wèi)也被皇城軍盡數(shù)收編,。
往日輝煌一朝覆滅,,了無影蹤。
大廈既傾,,樹倒猢猻散,。孤竹煜散盡所有妃妾和仆役,,只留一個煮飯的小奴婢鶯兒和原金鱗衛(wèi)的首領楊利好,開始了禁足生活,。
孤竹煜坐在書房地上,,書房中汗牛充棟的書早已被他扔滿一地,散落房間各處,,還不準任何人替他收拾,。
楊利好走進來稟報。
“居士,,皇城軍統(tǒng)領中郎將沐風將軍,,奉皇后娘娘懿旨,帶著御醫(yī)來給你看病了,?!?p> “沐風……”孤竹煜反復念叨著這個名字,,似乎是想不起來的樣子,。
孤竹煜見沐風走進來,騰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飛快地閃到沐風的面前,,瘦削的雙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搖動,。
“我沒病,,用不著你們給我診治!”
孤竹煜狀如厲魔,,倒把沐風嚇了一跳,。
只見他披頭散發(fā),衣衫襤褸,,瘋瘋癲癲,,俊美如霜的臉上滿是污垢,身上發(fā)臭,,想是多日未曾洗澡了,。
想當年的皇太子殿下是如何的舒雅矜貴,瀟灑飄逸,,十六歲起便有天下第一美男的稱號,,又有多少豪門貴女對他魂牽夢縈,如今竟成了邋遢乞丐模樣,,叫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御醫(yī)捋著胡須,嘆了嘆氣,,“居士有抑郁癥的病癥,,若還是不洗臉,、不洗澡,如此糟蹋下去,,病情只會加重,。”
鶯兒拿來干凈衣裳,,含著淚水上前,,要給孤竹煜換一件,孤竹煜不準,。
“不準動我,!重桐呢,重桐,!叫她來給我更衣,!”
“重桐,怎么還不過來,,哦,,她已經(jīng)飛上枝頭,做了貴妃了,?!?p> 孤竹煜仰天長嘯,眾人分不清他是在笑,,還是在哭,。
“哈哈,貴妃娘娘,,快來給我更衣,!”
邊喊著,孤竹煜拔腿狂奔了出去,,跑到中庭寬闊的院中,,蹭蹭蹭幾下便爬到了一棵掉光了樹葉的老樹上。
他伸長脖頸,,面朝皇宮,,凄厲而含混地呼喊。
“父皇,,父皇,!兒臣錯了,你原諒兒臣吧,?!?p> “我冤,父皇,,我冤哪,!”
“重桐,,你好好侍候父皇,替我盡孝,?!?p> 孤竹煜用嘶啞的喉嚨喊了數(shù)遍,喊著喊著,,他忽然又狂笑起來,,那笑聲聽得樹下仰望的眾人毛骨悚然。
御醫(yī)搖了搖頭,,問楊利好,,“居士平時飲食如何?”
“我遵陛下之命貼身保護居士以來,,就沒見過他吃過一口東西,,喝過一滴水?!?p> 楊利好一個魁梧的大男人哽咽起來,,“塵居士先前修過仙,想是還有些仙氣撐著吧,,要是常人,,早就……真不知道這樣下去,,還能維持多久,。御醫(yī)大人,快想想辦法吧,?!?p> 只聽御醫(yī)緩緩道:“居士已經(jīng)全然失去心智,實在不行就往里灌吧,,總不能餓死他吧,。”
孤竹煜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噓,不要亂說話,,父皇讓我禁足呢,!”
說著他鉆進了樹上的小木屋,關上小木屋的門,,蜷縮在里面,,一動不動。眾人怎么喊也不出來,,看樣子他要在里面過夜了,。
御醫(yī)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居士怕是沒有痊愈的可能了?!?p> 重桐心如刀割地在心里呼喚,,“殿下,你真的瘋了嗎,?重桐不相信,。”
等沐將軍一行人走了之后,,重桐又在暗處觀察了一會兒,,見孤竹煜一直待在樹屋里面,還是沒有下來的意思,。
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能暫飛回元福宮,再從長計議,。
這個畫妖真是個天生的尤物,,重桐不禁開始擔心,如此折騰下去,,孤竹帝那把萬年的老骨頭還頂不頂?shù)米 ?p> 孤竹帝已經(jīng)熟睡了,,重桐拉著一張長臉,把圣天叫到一邊,。
“主人,!是圣天做得不夠好嗎?”
“你說呢,?”重桐訓斥圣天,。
“圣天這兩日,一直按照主人的吩咐,,安慰孤竹帝,。”
圣天所有的意識,,全部來自于孤竹帝的傾訴,。
她明白孤竹帝的心之所向,孤竹帝已經(jīng)把她當成龍圣天了,,而她愿意做孤竹帝的龍圣天,。
多少個孤冷的夜晚,龍圣天看著半醉半醒黯然神傷的孤竹帝,,她只想從畫里走出來,,緊緊抱著他,撫慰他。
她有龍圣天的外形,,還有孤竹帝所有的回憶,,她所欠缺的只是一副有溫度的肉體。
如今,,她也只不過是靈妖族少主龍丕造出的傀儡,,一具帶著任務的傀儡。
她已經(jīng)當了萬年的龍圣天,,如今,,她終于可以真正地去愛他了。
她不再只是一幅畫,,雖然,,她有一個世間最有權勢的君王用萬年的相思滋養(yǎng)出來的畫靈,她仍然什么都不能做,。
一開始,,她只想,自己不要腐壞,,那樣就可以多陪陪孤竹帝,,她再無他求。
如今,,她終于長出了血肉,,成了孤竹帝萬年來最愛的女人。
萬年來,,自從圣天有了意識開始,,這兩天,便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雖然,,圣天記不起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了意識,,在這個廣袤的元福宮的內(nèi)殿里,,時間也仿佛是靜止的。
連陽光都很少傾灑進來,,這里,,已被時光遺忘太久。
內(nèi)殿中的一切陳設,,萬年依舊,,包括孤竹帝年輕貴逸的模樣,還有他連綿不絕的傾訴和款款的長情,。
龍圣天那不加掩飾的歡快又激動的心情,,重桐感受得到。龍圣天很純凈,她根本不懂得去掩飾,。
龍圣天愿意執(zhí)行這個安慰孤竹帝的任務,,即使這個任務里,她只是一個替代品,,甚至只是一個工具人,。
還好,龍圣天并不懂得什么叫做羞恥心,,什么叫做禮義廉恥,。
對龍圣天來說,承歡孤竹帝,,是一件最自然最神圣的事情了,,就像花開花落一樣自然,就像月圓月缺一樣神圣,。
這種無知,,無論是對龍圣天,還是對重桐來說,,甚至對孤竹帝來說,,都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很多時候,,重桐覺得自己利用了龍圣天,,太卑鄙,太不近人情,。
但是,,龍圣天樂此不疲。
想到這里,,重桐都有點不舍得數(shù)落龍圣天了,。
“是啊,你非常敬業(yè),,不遺余力,,一絲不茍??墒?,可是你……”
重桐突然覺得有點難以啟齒。
“主人,,可是什么,?”
龍圣天忽閃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起來有點蠢笨,。
“可是你太敬業(yè)了,。太敬業(yè)了也是不好的,,要適度,要適當,,要適可而止,。”重桐開始循循善誘,,鞭辟入里,。
“做好主人吩咐的工作,是圣天的本分,。圣天不懂,,敬業(yè)也不對嗎?”
“哎,,我就跟你直說了吧,。不要一直侍寢,休息,,適當?shù)男菹?,懂嗎??p> “圣天遵命,,主人,!可是孤竹帝他……”圣天一臉純凈,重桐的臉卻開始紅了,,趕緊制止她繼續(xù)說下去,。
“別說了!不要跟我提什么孤竹帝,,你是女的,,而且你現(xiàn)在的身份,是在扮演龍圣天,。龍圣天是誰啊,,靈尊!你想象一下,,靈尊的她,,怎么會那么主動呢?她肯定要端著點啊,,畢竟她的身份在那里,。”
“主人,,你說的這個,請恕圣天不能認同,。主人怎么就那么肯定靈尊就不會主動呢,,既然是靈尊,自然是主宰一切的,無論何時何地,?!?p> 眼看自己這個理論根本無法鎮(zhèn)住經(jīng)過實踐檢驗的圣天,重桐只得另辟蹊徑,。
“孤竹帝那么愛龍圣天,,如果龍圣天拒絕,孤竹帝能強迫她嗎,?關鍵在于你,,你一定要掌握分寸,掌握一個度,,不要到頭來過猶不及,。”
重桐和龍丕造圣天出來,,是為了慰藉孤竹帝那顆受傷的心靈,,她可不想孤竹帝被圣天榨干了。
“民間傳說,,孤竹帝已經(jīng)活了一萬年,,在他一萬歲以后,泰初上清境會降下一個萬年劫數(shù),,他能不能挺得過去,,還是個未知數(shù)呢?!?p> “萬年劫數(shù),?”圣天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如今,,孤竹帝萬年的壽宴剛剛辦過去了,。算算時間節(jié)點,差不多到了危險區(qū)了,。你一定要懂得節(jié)制,,不要發(fā)生任何意外。不要讓我看到,,孤竹帝的萬年劫數(shù)就是你,!現(xiàn)在我說的已經(jīng)夠明白了吧,收著點,?!?p> 聞言,淚水在圣天的眼眶里打著轉,,眼看就要掉了下來,。
“圣天明白,。”
哎,,終于把圣天給說服了,,重桐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
看來,,還要從孤竹帝的安危入手,,才算是一個好的切入點。
“明白就好,,你先回畫上去吧,。我有需要,叫你的時候你再下來,。我不叫你,,你千萬別再自己下來哦?!?p> 要緊的話都說完了,,還是趕緊打發(fā)圣天回到畫上去吧,如此想象的兩個人面對面站著,,連重桐自己都覺得有點詭異恐怖,。
“遵命,主人,?!?p> 龍圣天紫衫一轉,不情愿地回到了畫上去,。
重桐仔細一看,,那幅畫中女子艷若桃李的臉上,還掛著兩道淚痕,。
重桐來到內(nèi)殿的密府,,只見一本書上記載著,“泰初上清境神族對人間愿力需求越來越強,,神越來越多的神仙急功近利,,為提升自身修為,違背天道,,亂答應人族的許愿,,引發(fā)人族秩序混亂不堪。神族和靈妖族對人間愿力的爭奪進一步加劇,,進而引發(fā)十方動蕩,。”
重桐又翻出一本年代久遠的札記,,上面畫著一簇植株矮小的奶白色小花,。
那些小白花舒展著嫩綠的芽,,枝葉繁茂,,傲然挺立,,羞答答地綻放著,又似在迎風微笑,。
雪滴花,?
這個花是之前在普慈寺出現(xiàn)的雪滴花,孤竹煜告訴她,,這種花有一個十分詩意的名字,,雪滴花。
龍圣天畫像的腳下,,也畫著同樣一簇雪滴花,。
只見書上赫然寫著,雪滴花代表著堅強和希望,,它只在黃昏時分開放在雪地里,,而且雪滴花需要靈尊之血做花媒才會開放。
那天,,在普慈寺,,她徒手握住了刺殺的劍刃,鮮血順著她的手心,,滴到了雪地上,,鮮紅刺目。
后來,,就在她的腳下,,被她手心中滴落的鮮血染紅的雪地里,突然冒出來數(shù)簇植株矮小的奶白色小花,。
那些小白花舒展著嫩綠的芽,,很快便枝葉繁茂,不畏春寒,,在一片蕭瑟的雪地中傲然挺立,,羞答答地綻放著。
難道她真如孤竹帝所說,,她救是靈尊?
她撥開自己胸口的衣衫,,就在她心臟的位置上,生長著一塊石頭形狀的紫色印記,。
這塊印記,,越來越發(fā)紫,泛著一層紫色的幽光,,越來越明顯,。
孤竹帝那天說的話,,言猶在耳。
“這是紫晶印記,!十方之內(nèi),,只有靈尊動情之后才會長這個,我絕對不會認錯,!”
正想著,,齊公公在內(nèi)殿門外稟報,孤竹帝喊她去書房弈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