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會計壓抑的哭聲,，讓高重山退后幾步，不時往辦公室門口看一眼,。
“你真的有辦法挽回嗎？”陳會計帶著哭腔問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做點什么總比不做要強,。”
“你中午十二點,，到家里來,。”陳會計抹掉眼淚,，似乎是下了決心,，寫下一個地址，交給高重山,。
“好,?！备咧厣浇舆^地址,，揣進兜里。
他正好借這個時間,，去市里看看工具,，切割機是借用人家木材廠的，年底就得還回去,。他想買電動的鋸子,，光鋸子就有好多種，圓鋸曲線鋸,。還有多角度切割機,，和打磨機，大大小小能數(shù)出上百種,。他現(xiàn)在還不敢這么奢侈,，但常用的幾樣，必須添置,。
程峰就是板材廠的廠長,，也就是后來的半只耳,，發(fā)家之后，被雄哥的人各種拍馬屁,，圍著他打轉(zhuǎn),，很快就把他拖下水，成為場子里的?？?。
這一切，陳會計都知道,，她無數(shù)次勸說表弟,，不要去賭博，他表面答應(yīng),，卻早已不將表姐的話放在心里,。
“是雄哥下套，逼他簽了借條,，還讓他簽字到期還不上,，就把工廠的承包權(quán)轉(zhuǎn)讓給雄哥的弟弟?！?p> 中午下班回家的老張,，進門看到冷鍋冷灶，還有發(fā)呆一樣坐在沙發(fā)上的妻子,。
而之后妻子的話,，讓他搖晃了幾下，失聲道：“怎么會有這種事,，他人呢,，人呢？”
想到他提前讓客戶預(yù)存大額貨款,，老張的冷汗都冒下來了,，喃喃道：“他跑了，他竟然跑了,?！?p> 同時很疑惑，“他到底欠了多少錢,？”
“八十萬,。”
哐當(dāng),，老張直接跌坐到凳子上,。
“八十萬只是本金，加上利息，要幾百萬,。就算把廠子賣掉,，也不值這么多錢，自動化的機器是用銀行貸款買的,，還沒還清,。”這些事壓在陳會計心里已經(jīng)很久了,，她一直都想說,，但又不敢說。
不說,，程峰還能撐一撐,，說不定能找到轉(zhuǎn)機。如果說了,，他立馬就要失去一切,。
程峰想到用新設(shè)備借客戶錢這一招的時候,，陳會計就知道,，他肯定不會用來買新設(shè)備,。但程峰說，他有辦法翻身,，只要拿到這筆錢,，再回來就能搞定一切。
“你,，你就相信他了,？”老張氣得又站了起來，伸出手不知道該打誰,，又惡狠狠拍到桌面上,。
“他明擺著是騙你的，現(xiàn)在讓他跑了,，丟下一個爛攤子,，你說說該怎么辦,？”老張氣得頭發(fā)都恨不得豎起來,，鼻孔呼哧呼哧往外冒煙。
“那你說我怎么辦,，去舉報他讓他坐牢,，還是讓人把他的手砍掉?！标悤嬁薜蒙蠚獠唤酉職?。她也沒辦法，只能選擇相信他，相信一個完美的,，虛無飄渺的,，解決問題的希望。這種心態(tài),，就和那種上當(dāng)受騙,，又不愿意清醒的人一模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高重山敲響了他家的大門,。
陳會計開門請他進來，老張一臉緊張,，直接去廚房把菜刀拿出來,。不過他不敢對著人，只雙手緊緊握著,，平放在胸口,。
“他不是雄哥的人，是李老師的外甥,，也是廠里的客戶,。”陳會計趕緊解釋清楚,，別事情還沒解決,，自己人先打起來。
老張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妻子,，跟他還沒商量清楚,，就把一個外人叫到家里。
高重山嘆了口氣,，知道事情被弄的有點別扭了,，但也不能怪陳會計，她背負(fù)了這么大的壓力,，不能指望她還能和以前一樣腦子清醒,，思慮周全。
于是他向老張伸出手,，“張主任,，是我冒昧了?！?p> 伸手不打笑臉人,，老張只能和他握了握，又很快放開,，“隨便坐,?！?p> 陳會計眼巴巴看著他們，“怎么辦,？”
老張壓抑住火氣,，程峰沉迷于賭博的時候不說，欠債的時候不說,，謀劃客戶貨款的時候不說,，現(xiàn)在卷錢跑路，她來問怎么辦了,？他能怎么辦,，他又不是哪吒，有三頭六臂,。
高重山也覺出老張的火氣,，但很正常，遇到這種事,，誰不火大,。
“張主任，我想問問陳會計,，還知不知道具體一點的事情,。”
陳會計沒有隱瞞,，怎么告訴老張的,，就怎么告訴他。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不管罵誰也沒用,，重要的是怎么解決問題。現(xiàn)在事情分兩塊,，一塊是雄哥手里有借條和程峰寫的轉(zhuǎn)包協(xié)議,，一塊是客戶的預(yù)付款?！?p> 張主任慢慢恢復(fù)理智,，點頭道：“確實是這樣?！?p> “借條先不說,，雄哥跟程峰之間的借條，私人對私人,，跟廠子沒有關(guān)系,。只說轉(zhuǎn)包協(xié)議，有法律效應(yīng)嗎,？”這是問張主任的。
張主任一愣，“板材廠是程峰承包的,，每年交一萬的利潤給街道,，負(fù)責(zé)廠里退休工人和所有在崗工人的工資和醫(yī)療報銷?！?p> 板材廠的所有權(quán)屬于街道,，是集體企業(yè)。當(dāng)然,，過幾年政策越來越開放,，程峰花幾個錢，就能將板材廠完全私有化,。但在這之前,，這就是一家集體企業(yè)。
程峰做了一件最正確的事,，就是貸款買下一條復(fù)合板材的自動化流水線,。把自己和一般的木材廠區(qū)分開，然后拓展了不少家具工廠當(dāng)客戶,，這才一舉扭虧為盈,。簡單來說，就是看到了行業(yè)的趨勢,，并且大膽跨出這一步,。
高重山思考著也引導(dǎo)著張主任，“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板材廠是集體企業(yè),，程峰無權(quán)轉(zhuǎn)讓承包協(xié)議?！?p> “這個,，說實話，沒有前例可循,，我們也不知道,。”什么叫摸著石頭過河,，這就是了,。改革開放本就是沒有先例的事，一切都只能看著辦,。指望在這個過程中不犯錯,，是不可能的，這一點確實沒法苛責(zé),。
“街道和程峰肯定簽過承包的合同,，只要合同里沒有給他這個權(quán)利,，那解釋權(quán)是不是就在街道呢？”高重山提醒著,。
張主任很快去單位再轉(zhuǎn)回來,，合同非常簡單，只有一頁紙,。
高重山握拳,，好樣的，合同越簡單越好,，這代表著很多權(quán)利和義務(wù)根本沒有形成條文,，也就是說，街道有權(quán)進行解釋,。
張主任也琢磨出一點來了,，“你是說，我們可以不認(rèn),?！?p> “必須不認(rèn)，一旦認(rèn)了,，工廠落到他們手里,，只有倒閉的份，到時候工人的工資怎么辦,。想想程峰之前的承包人,，工廠里的領(lǐng)導(dǎo)承包都搞不好，雄哥的弟弟連工廠都沒進過吧,，有沒有可能管理好一家工廠,。”
“那第二條呢,？”張主任漸漸放下心中戒備,，眼前這個小伙子是真的在幫他們出主意。
“工廠新的承包人,，得把這個責(zé)任擔(dān)下來,，不能讓客戶損失?！?p> “這怎么可能,，三十萬，足足有三十萬,?！标悤嫶舐暫暗馈?p> “不,，這不是可不可能的事,，只能是一定的事,。”張主任比愛人清醒,。
程峰承包期間是板材廠的廠長,，作出的承諾代表工廠,，客戶的錢也是入了工廠的帳,，而不是給程峰個人?？蛻舻氖掷镞€有工廠蓋過章的單據(jù),，就算工廠今天倒閉，明天這些客戶也會追到街道去找他們要錢,，誰叫板材廠是街道下屬單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