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階向下,,青綠的湖水漸次升高,,如琉璃之壁,引領(lǐng)我們進(jìn)入更深的湖底,。至底時先見一處園子,,其間青荇綠球,,狐尾黑藻,翩然堆綠,,令人雙眼倍感舒適,,不由得放松精神。
我并不識得這些水底綠植,,只是聽姮姝公主娓娓道說云滇瓊都臨近靈洲大陸南海,,可算是半個水城,因此這些水植她皆認(rèn)得,。
“不過,,”姮姝公主嘴角翹起一抹俏皮的笑容,“南海邊的可也沒有這么綠,,這么大,,這么可愛?!彼f著,,順手摘下一束綠毛藻,悄悄去撓龍郁的掌心,。
龍郁見狀,,順勢俯身,輕輕捧起一顆綠球藻,,遞給我道:“想玩嗎,?軟軟的。”
我瞥見姮姝公主的臉?biāo)坪蹙G了,,卻也只能裝作未見,,伸手接過,捧在懷前,,果然覺得松軟柔和,,摸起來極為舒服。
趙瑟也是開竅,,不知何時扯了把綠毛藻,,學(xué)姮姝公主的樣子去撓她的手心。姮姝公主惱了用綠毛藻丟他,,被他躲過,,復(fù)又來擾。姮姝公主氣極反笑,,二人追打著,,踩著腳下墨綠的石子,一路鬧到了魚麗國宮,。
這魚麗國宮儼然一座海底花苑,,沒有恢弘的高樓飛檐,亦無崔巍的峰巒壑嶺,,觸目所及一派愜意恬適的青綠之色,,又見金屋玉橋明珠流光,奇魚妙花懸空而蕩,,晨曦映照清澈明亮,,身在此間,頭頂蔚藍(lán),,令人心中雜塵盡除,,靜和安然。
我幼時曾在酈天宮待過,,后遭失憶,,腦海中已沒有酈天宮富麗堂皇的印記,只聽花妍她們說起,,那是人間桂殿蘭宮,,無論云滇、祁商,,還是釋國,、大滰,再尋不出比酈天宮更美的宮殿來,。我那時心有向往,,還曾念著有朝一日可以去看看,。當(dāng)時龍郁聽了,許久不曾言語,,許是酈天宮之景,,誠然不可言喻,最終也只說了句“來日方長”,。
如今我行經(jīng)禮晏觀道峰,,又歷清虛雪峰、流火天門,,再踏身這清新蒼翠如春日之林的海底秘境,,便覺得自己曾在郡主府院仰望斗靈山的日子是那前生幻影、今世心痕,。
魚麗國主領(lǐng)我們到了一處名曰“立峰館”的珊瑚別苑,,命一侍者好生安頓我們,,便不耽擱,,與厲尊匆往長鯨與冶修所在之地去了。
那侍者白白凈凈的,,神情有些靦腆羞澀,,歉聲道:“魚麗子民多已遣散,其余也還在別處排點布置,,就由飛淺招待各位,,不周之處還望見諒?!?p> 我等皆道叨擾,。同時也從飛淺口中得知,哀神破出之時魚麗國主料知大禍,,便強(qiáng)令所有國民趕赴震澤避難,,不愿去者皆殺無赦,她自己卻留下來為大家拖延時間,。至于飛淺等幾個留下來的,,本都是魚麗國主術(shù)法幻化的小海星,離開了國主也活不了幾日,。而當(dāng)飛淺笑談能跟著國主殉國于他們而言是無上榮耀時,,我心下亦多感慨。
入了屋內(nèi)再不見海底之物,,一應(yīng)家居裝飾皆如塵世所用,,甚至照明也不用海底常見的夜明珠,而是古樸的燭臺蠟盞,;然而用料極其考究,,那怕并不起眼的簾鉤窗鎖之類,,也是由極為名貴的烏金所制,更不說玉杯檀椅,、屏風(fēng)鏡臺,,清古沉著又不失珍奇點綴,且有絲縷龍涎香氣縈繞,,便覺其間華貴雅致,,實為上上之所。
不過此刻我并無心欣賞,,便向趙瑟問了由衣所在,。趙瑟古道熱腸,安慰我不必?fù)?dān)心,,當(dāng)即就要帶我去看,。
近旁飛淺忙道稍待,解釋說在我們來的路上,,魚麗國主已傳音訊,,命他將由衣帶回安置,此刻由衣就在立峰館后院,。
我甚為感激,,幾番謝過后隨飛淺到了后院廂室,便見楚修守在由衣榻旁,。
楚修默然行禮后替我掀起簾帳,,我便看到由衣臉色煞白,眉目緊閉,,和衣躺著仍未醒來,。
“他可是一直未醒?”我問楚修道,。
楚修答是,,說他守在由衣近旁寸步未離,后者一直沒有醒轉(zhuǎn)的跡象,,只是偶爾會發(fā)囈語,,但翻來覆去只念叨著一個“火”字。
我謝過楚修,,讓他先去休息,。姮姝公主與趙瑟也一同去了,只余下我與龍郁陪著由衣,。
龍郁寬慰我不必憂心,,遞了茶水讓我坐下。我便與他談起當(dāng)時長鯨上仙誤以為我是清尊,,將我擄去時所歷,,其間自然省去了被長鯨上仙痛揍的細(xì)節(jié),。
龍郁亦回憶說當(dāng)時那紫霧迷蒙,待其消散之后他才發(fā)覺我已消失不見,,由衣也暈倒在地,,此時想來,恐怕與他體內(nèi)厲鬼有關(guān),。
“離婁曾說,,由衣體內(nèi)并非鬼氣,而是魔氣,?!?p> 我看著由衣緊鎖的眉頭,猜想或許他正困于夢魘之中,,心下便覺焦灼,。
“此時回想起來,倒不知有些事情,,是否真是意外巧合,。”
我看著龍郁,,他的目光沉靜如波,,完全沒有歷經(jīng)種種不可思議之后的驚懼與憂慮,頓時明了如今他的謀算,,我已全然看不明白。
相視許久,,終只贏得龍郁一笑,。他抬手至我鬢邊,為我理了理亂發(fā),,寬柔的手掌輕拍了拍我額頭,,假裝生氣道:“或許曾公子只是在想明日容兒生辰,他要送什么禮物才好,,哪想到倒害得容兒擔(dān)憂不已,,等他醒來,可不能輕饒了他,?!?p> 我登時愣住,萬萬沒想到此時此刻龍郁竟還記著連我自己都已忘卻的生辰,,這番出乎意料真是令人喜不自勝,。
龍郁見我面露笑意,才言歸正傳道:“好了,,不擔(dān)心了,,嗯,?等厲尊回來,我便請他來看看曾公子,,說不定還能將曾公子體內(nèi)的魔氣根除了呢,。”
我一想也對,,厲尊看起來極為平易近人,,又有那般神通,若是能夠救治命懸一線的長鯨上仙和冶修,,想來也是完全可以幫助由衣的,。
“我們不妨在此休整一番。容兒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好好休息,,什么事都不要想,,如果一定要想,就想想明日要如何過自己的生辰,。開開心心的,,切不可怠慢時光?!?p> 我一恍神,,似乎回到了我與龍郁在斗靈山巔讀書習(xí)武的日子,那時他便常教導(dǎo)我要歡喜度日,,萬不可郁郁自擾,。
可想而知,他那時便了然我已時日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