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一晃而過,,沒什么要緊的事兒,。
第七天的雨越下越大,好像要把整個清溪村淹了一般,,這讓江莽想起來那個女人“死去”的那天。
那天沒下雨,,其實是個大晴天,,但那天看著怎么都比今天的天氣還要壞。
那邊夏秋張羅著和田禾好好穩(wěn)固一下臨時搭建起來的棚子,,尤其仔細的檢查了之前江莽負責的地方,,防患于未然,不然這棚子真被大雨壓塌了,,又免不了一番補救,。
按理說田禾不僅要祭奠七七四十九天,而且還需要在家鄉(xiāng)守孝三年,,不過在第六天的夜里田禾就與夏秋說了,,如果還要他走的話,那就頭七之后,。
這句話讓糾結了幾日還沒有開口的夏秋頓時語塞,,他可以肆無忌憚的打擊江莽,畢竟江莽好說歹說也已經(jīng)接近十八,,若是在書香門第,,這年紀好歹也該有個秀才功名了,但對一個早熟的小孩,,夏秋就要格外小心些,,畢竟誰也不知道你的一句無心之言能讓一個剛剛遭受重大打擊的孩子傷心多久。
夏秋只是說:“那你可想好了,,這一走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田禾這幾日第一次露出笑容:“我知道,,不過我想爹娘也肯定希望我能好好的,,我知道我留在這里多半也活不長久,而且說不定還會繼續(xù)拖累身邊的人,?!?p> 夏秋摸了摸及他腰高的田禾腦袋,也沒說什么,,只是盯著這越下越大的雨怔怔出神,。
這江湖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了,無辜之人流離失所,,字還沒認全的孩子就得被迫走出家門,,只是為了能夠在這個狗屁世道下活下來。
我夏秋做人還沒做明白,,還求個屁仙,。
頭七過了,,村長才從隔壁村請來了位僧人主持最后的祭奠儀式,反正在江莽眼里就是如同耍猴一般,,最后到了下葬時刻,。
“猴子”田禾跟在棺材后面,因為前面幾天該流的淚都流干了,,所以在僧人的示意下勉強哭出了聲,聲音有點像烏鴉叫,。
棺材的前頭是一臉陰沉不爽的江莽,,后邊是夏秋,最后選的自然是早已算過風水的一塊地方,,據(jù)說是能保佑后代免受災禍,。
草草的下葬之后,這次不是夏秋而是田禾拜謝村長,,村長拍了拍田禾稚嫩的肩膀,,嘮叨了好久才一步步穩(wěn)穩(wěn)的離去。
另一邊的夏秋三人,,夏秋本就是因為田禾而來,,所以二人自然準備一路啟程先去西邊最近的慶陽城。
“江莽大哥,,你與我們一道走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笔帐巴炅酥?,田禾與本來準備獨自離開的江莽說到。
“照應什么,,你旁邊有個一流武者,,還不夠你囂張的,還想拉攏個二,,咳,,三流高手給你當手下,挺能的啊,?!苯б膊槐砻髦苯泳芙^或者接受,插科打諢似的說些有的沒的,。
夏秋看著別別扭扭的江莽,,也不戳穿,反而仿著江莽的語氣嘲笑到:“田小子的意思是怕你在路上惹了什么事然后被人追著打,,洗個碗都能洗一個時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哪個大家族出來的少爺呢,,五指不沾春陽水?!?p> “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你還知道這句話啊,,那你知不知道這句話一般是形容誰的,?”
江莽自然不知道這句話的出處,他看的武俠小說都比正經(jīng)書多,,他只是依稀聽別人說過這句就記了下來,,雖然不知道這句話什么意思,不過看夏秋的語氣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詞,。
“哦,,你這么厲害,你倒是說說出處在哪,,哪本書第幾頁,。”
夏秋冷笑兩聲不回應,,似乎不想和江莽在這個幼稚問題上還有所拉扯,,倒是旁邊的田禾窘著臉,一副有話說但是不好說的樣子,。
就這樣,,兩個不正經(jīng)年齡差了三十多的江湖人,在配上一個即將出走江湖的挺正經(jīng)的七歲小孩,,就這么走出清溪村,,這一步仿佛就踏入了真正的江湖。
大安皇朝分為十洲,,十洲三十六城,,據(jù)說二十幾年前左相進言在北方修筑萬里長城以拒北邑,但沒想到當今皇上率軍親征,,遷都華洲,,一洲作一城,天子坐鎮(zhèn)國門,。
之后本來這萬里長城的巨大花費國庫能省下來,,但皇上親筆一揮,原來安國境內的諸多城市聚攏一處,,以長長的城墻圍起,,總計三十六城。
慶陽城是華洲以下滄洲境內的第二大城市,,占地約有四個京城那么大,,周圍高聳的城墻豎立,,城里有著名的北承山,還有一條滄瀾江的兩條支流匯入城中,,當真稱得上有山有水,,北城風光。
只是可惜夏秋三人被阻在了城外的小鎮(zhèn)上,,原因是入城需要繳納一人十文錢,,就在夏秋好不容易將田禾的價格壓在五文,江莽的價格壓在八文的時候,,三人東湊西湊才湊出來十三文錢,。
那十文錢還是田禾的,田禾出村之前就把家里的東西全部托付給村長幫著變賣了,,最后得的錢就拿了十文,其他全部都還給了村長,。
田禾其實對錢也沒有個什么概念,,他以為他可以不用考慮這些的,只是沒想到畢竟不是之前因為家里丟了三文錢就要被罰禁閉的日子了,。
原來以后自己就要靠自己過日子了,,自己打理自己的衣食住行,自己管著自己的學業(yè),,自己喊自己睡覺,。
原來,有些人不是走了就可以忘記的,,你的生活里滿是他們的痕跡,,往后就要自己去面對不知何時就會突兀襲來的狂風驟雨了。
田禾想到這兒心情就不由得低落,,那邊江莽和夏秋也不吵了,,琢磨著一直呆在這城門口也不算事,畢竟這城門雖然不高,,不過人是真的多,,這大白天的總不好眾目睽睽之下翻過去吧,于是三人退回到之前老道士停留的小鎮(zhèn),。
“夏大俠啊,,不知可有領會一文錢急死英雄漢這句話?”
“這話怎么說呢,,江少俠,,我一老大不小的沒有錢就算了,你這么窮怎么會有姑娘看得上你呢,,你想跟著我一起打光棍嗎,?再說了,,我夏秋好歹也算得上知己滿天下,只是如今恰巧沒遇上罷了,,對了,,江少俠,不知道你到如今交了幾個朋友???”
“朋友于我如浮云,畢竟不像夏大俠,,浮云于你如朋友,。”
反正這一路上多是這樣的對話,,有時候是夏秋占了上風,,便會好整以暇的擺一擺自己的前輩風采,教導兩個小輩江湖經(jīng)驗,,不過都是些江莽聽膩了的江湖故事,,但每次田禾每次都聽的眼睛熠熠生輝,大概是之前看多了四書五經(jīng),,如今第一次聽,,尤其是夏秋這個老江湖講述的江湖故事,竟然有點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感覺,。
所以這一路上田禾這個忠實聽眾都沒了心情聽夏秋吹噓,,夏秋也有種意興闌珊的感覺,夏秋焉下去了,,江莽就情緒高漲了,。
幸好今天沒下雨,不然只能露宿街頭的三人還不好找地方躲雨,。
最后三人隨便找了個鎮(zhèn)子上的破爛亭子,,田禾問了夏秋和江莽要不要厚的衣服蓋著,二人看了看田禾本就不是很大的包袱搖了搖頭,,田禾也不堅持,,而且最近確實好久沒睡個安穩(wěn)覺,今天走了許多路,,還沒到亥時就開始困了,,于是將包袱里的厚衣服拿出來蓋在身上就這么睡了下去。
夏秋坐在另一邊喝著悶酒,,江莽其實老早就很在意夏秋那個酒葫蘆了,,心里腹誹著喝了這么多天還沒喝完,不是酒量差就是酒品差,。
江莽身上的外傷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依然不能動用太多內力,,也是得益于這幾日和夏秋的“切磋”,每一次打完雖然江莽的傷勢好的越來越慢,,不過還是讓江莽對自己之前學的的武學招式更加圓融貫通,,相信等不久后可以動用內力的時候很快就可以領悟外罡。
江莽繼續(xù)消化著這幾天的所得,,夏秋突然開口道:“你知不知道你替田禾扛下了這一劫,,田禾本來應該是死的?!?p> 江莽下意識聽了聽田禾平穩(wěn)的呼吸,,應該是累的睡著了,隨后自嘲那不是那個已經(jīng)消失的江莽喜歡干的庸人自擾的事嗎,,他什么時候也這么婆婆媽媽的了,,不過還是松了一口氣。
“又不是我抗下的這一劫,,有人上趕著去死我還能攔著不成,。”江莽無所謂道,。
“江莽,,”這是夏秋第一次這么叫江莽,,江莽忍不住抬頭看向拿著酒葫蘆的麻衣漢子,,“騙別人容易,騙自己最難,?!?p> “什么意思?!苯乱庾R脫口問到,。
“意思就是那三文錢給我,這因果我?guī)湍憬恿??!毕那锊徽?jīng)的仰頭灌下那口酒說到。
“滾,?!苯健?p> “嘿嘿,,還好我老早就知道那不老實的老道士的話只能聽一半,,不然要是我沒過去清溪村,嘖嘖,,你連是誰砧板上的魚都不知道,,就比如你不奇怪明明老道士什么都不敢說,,我卻還能輕松找到田禾嗎?江莽,,這座江湖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一不留心就會丟了小命?!?p> 這次夏秋在說完這句不簡單的話后,,沒有自己打岔,也沒有乘機說一些多是吹噓為主的江湖故事,,江莽瞬間一頭冷汗,,心里盤算著還有哪一步自己算漏了,那個真正的下棋人站在何處,。
子時過半,,田禾悠悠醒來,看見了一邊喝著酒的夏秋,,沒見到江莽,,問到:“江莽大哥呢?”
“哦,,那小子啊,,覺得江湖太大,本事太小,,慫了,,現(xiàn)在也不知道回到家當了自己的大少爺沒有?!?p> 田禾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有點感傷,他知道他們終會分別,,但沒想到他這幾天遇到的離別都這么的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