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
第二天上班,展廳已經(jīng)基本完成了,在收尾的大合影里,江渝皮膚本來就比較白,,頂著大大的黑眼圈格外明顯,她的靈魂也不知道在哪里亂飛,,讓她覺得合照里的她長得仿佛廣告里被工作掏空的喪尸,。
“江渝,一會兒結(jié)束去吃飯哦,,你檢查完這邊的畫和安保系統(tǒng),,就去換衣服吧?!?p> “知道啦,,CC姐?!?p> 江渝拿著本子,,腦子空空的,腳步虛浮,,實際上她完全沒有力氣再去聚餐喝酒了,,她再這么累一晚上,絕對會工傷的,,可是這可恨的同事下班聚會,,她實在找不著理由推辭,。
她腦子里一團亂麻,心不在焉地一邊走著,,一邊檢查墻上的畫,。
就在此時,江渝的眼前有一幅畫不知出了什么問題,,看似要摔下來了,她也沒顧這么多,,下意識地一個箭步?jīng)_到畫下面,,伸手想要護住畫??伤蟾攀前玖艘?,身體反應(yīng)有些遲鈍,這畫被她這么一借力,,直直地往她的腦袋砸來,。她忽然像是被定住了,就這么直勾勾地看著,,動也動不了,。倏忽間,一股力量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了懷里,。
這一瞬間,她感覺偶像劇的圣光照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抬眼,,看見張皓源的下頜線,他看了畫一眼,,又低頭看著她,,細聲問:“你沒事吧?!?p> “我......我沒事,,不,我有,,畫......畫壞了,,我完了?!彼龔膹堭┰磻牙锍鰜?,還沒來得及享受女主角的心動,就先體驗了一把心碎,,這下可完了,,裝裱好的畫框,,磕了一個大角,幸好畫框是不易碎的材質(zhì),,不至于涼得太完全,。可出了這檔子事,,她沒護住畫,,她個菜鳥新人可算是完了。
“我不該熬夜的,,反應(yīng)太慢了,,我剛剛本來可以護住的?!?p> 她一個箭步向前,,抱起畫框,張皓源看著她,,又好氣又好笑,,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孩,雙腿跪在地板上,,眼眶紅紅的,,受驚的心情還沒平復(fù),就受了這打擊,。
“沒事的,,你放心,我給你做證人,,不是你的失職,。”
“現(xiàn)在不是我個人的問題了,,這畫框壞了,,我......”她忽然帶了哭腔,說話像是在抽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反正我完了,,沒保護好畫家的作品,就是我的錯,,我完了,。”
張皓源蹲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說:“沒事的,真的,,你放心好了,,別哭了,。”他從口袋拿出紙巾,,用手給她擦了擦往下掉的淚珠,,把紙巾遞給她。江渝接過紙巾,,用力地擤了擤鼻涕,,身體一抽一抽的,鼻子紅紅的,,在這昏暗的燈光下愈發(fā)可愛了,。
“怎么了?!?p> 其他工作人員走了過來,看見江渝跪在地上哭,,還用手輕輕托著畫框,,張皓源半跪在她隔壁,摸著她的頭,,這場面,,難免有些太詭異。
“對不起,,是我的問題,,剛剛這個畫掉下來,我沒給護住......”江渝站了起來,,和剛剛正在抽泣的,,仿佛不是同一個人,她的表情很嚴(yán)肅,,九十度彎腰,,道了個歉。
張皓源也站了起來,,看著他們說:“你們趕快檢查一下場館里所有臨時搭建的墻壁,,你們這個泡沫墻太輕了,承受不住這幅畫,,展覽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剛剛所幸是工作人員在,如果是來參觀的人被砸到,,可是要負很大責(zé)任的,。而且,畫家既然把畫放到你們的展覽中,,自然是信任你們,,如果畫出了什么問題,,辜負了畫家的信任,畫展就等于是0,,沒有人能擔(dān)起這樣的責(zé)任,,這么簡單的工作,我希望你們以后能多注意些,?!?p> 他把正在鞠躬的江渝拉了起來,拉到他的身后,。
江渝抬頭看著他,,一瞬間有些恍惚,這是什么偶像劇情節(jié)和偶像劇男主啊,。
但現(xiàn)在不是偶像劇的問題了,,她的職業(yè)遇到了一個超級危機。她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離開過學(xué)校,,也沒有出去打過工,是爸媽捧在手上的明珠,,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就出了這么一個問題,她還只是一個小小新人,,她的職業(yè)生涯,,該不會就此終結(jié)吧。
“江渝,,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盋C姐走到江渝面前,,打量了一下。江渝搖了搖頭,,說:“沒事,,張皓源他剛好路過,拉了我一把,。CC姐,,對不起,是我的問題,,我會馬上找補救方案的,。”她眼睛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表情卻很嚴(yán)肅,,眼神堅定。CC姐接著說:“沒事兒就好,,這次不是你的問題,,別在意?!?p> CC姐接著轉(zhuǎn)頭對著張皓源也鞠了一個躬,,說:“張先生,非常抱歉,,這次是我們工作室的問題,,我們會抓緊結(jié)束檢查,讓畫展如期舉行的,,關(guān)于這幅畫的補救,,我們到Simon辦公室里討論吧,這是我們工作室的責(zé)任,,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答復(fù)的,。”
“嗯,,叫江渝一起吧,?!?p> “這個區(qū)域不是她的責(zé)任范圍,,她也做出了相對應(yīng)的措施,雖然最后還是造成了事故,,但我認(rèn)為不應(yīng)歸咎于她,,而且她只是個新人,就算出了什么問題,,都是我培訓(xùn)沒有到位的責(zé)任,。”
“我沒有追責(zé)的意思,,沒記錯的話,,江渝她是館藏方面的專家吧,那既然文物都沒問題,,那看來畫框也沒問題,,一起去商量一下補救措施就好,何況,,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追責(zé)不是第一位,解決才是?!?p> “不好意思,,張先生,那我們現(xiàn)在去辦公室吧,?!?p> 張皓源轉(zhuǎn)身,走在了前面,,江渝放慢了腳步,,走到了CC姐后面,低著頭,。
“江渝,,我紙巾呢?”
江渝猛地抬頭,,快步向前,,把手里攥著的那包紙巾遞給了張皓源。
“小氣鬼,,喝涼水,。”
江渝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小聲嘀咕了一句,,CC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張皓源聞聲轉(zhuǎn)頭,,也看了CC姐一眼,。
辦公室內(nèi),江渝坐在CC姐隔壁,,低著頭,,而張皓源坐在隔壁的單座沙發(fā)上,眼神卻還在江渝身上,。CC姐打破沉默先開口道:“張先生,,這次您的作品受損,我再次抱歉,,這個修復(fù)問題的話,,可能需要一定的時間?!?p> 張皓源點點頭,,看向江渝,問道:“江渝,,需要多久,?”
江渝坐在隔壁,低著頭說:“這也不是文物,是畫框,,只要重新裝裱就好了,,今晚應(yīng)該就可以了吧?!毙液眠€有補救機會,,不至于卷鋪蓋走人。
張皓源看著她,,無奈地笑了笑,,又看向CC姐,說:“好,,那就希望盡快解決吧,,還有,要仔細檢查場地還有沒有安全漏洞,,其實畫沒有受損,,最大的問題就是畫框和安全問題而已,Simon現(xiàn)在暫時也不在,,反正我是這畫的主人,,那我選擇不追責(zé)了,但務(wù)必杜絕這種情況再發(fā)生,,那就,,先這樣吧?!?p> CC姐誠懇地點了點頭,,也看著江渝,說:“那江渝,,麻煩你先在這邊重新解決畫框問題吧,,儲物室里有備用的畫框,,我先出去了,,還有晚上的聚餐,我把定位發(fā)給你,,你結(jié)束了來吧,,如果來不及就微信滴滴我?!?p> “好,,麻煩您了?!?p> CC姐離開了辦公室,,張皓源看著江渝,說:“你手沒事吧,轉(zhuǎn)轉(zhuǎn)手腕,?!?p> 江渝轉(zhuǎn)了轉(zhuǎn)她的手腕,帶著笑意看著他,,鼻頭還有些紅紅的,。張皓源沒忍住,拍了拍她的頭,,說:“那開始吧,,儲物室在這里面吧好像?!?p> “嗯,。”江渝站起身,,一臉慷慨激昂的表情,。
“原來你是畫家啊,沒想到,,多年之后,,又見到了你的新一面?!苯迨帜弥娿@,,刺耳的聲音此起彼伏的,但她看起來卻似乎很輕松的樣子,,嘴上嘟囔著道,。
“我高中是學(xué)畫畫的,后來考大學(xué)的時候考了表演,,但是我對畫畫還是有那么一點點天分的,,現(xiàn)在只要不演戲的時間,基本上都在畫畫,?!睆堭┰丛诟舯冢瑑芍皇謸沃雷?,看著她認(rèn)真的樣子,。
“畫家畢方,原來是大明星圓圓,,你怎么總是時時刻刻給我不同驚喜?”江渝抬頭看了一眼他,,嘴角含著笑意,說:“我一直以為,,畢方是個40歲左右,,優(yōu)雅的女畫家,,結(jié)果,反差,,有點大,。”
“失望了嗎,?”
“這倒沒有,,我很喜歡你的《心動》?!彼米钇降恼Z氣說起的喜歡,,也足夠讓他的內(nèi)心波濤洶涌。
《心動》是他16歲那年,,回到北城之后,,畫的第一幅畫,當(dāng)時技術(shù)還不純熟,,畫風(fēng)稚嫩,,所以只完成了線稿,紙上只有一個側(cè)臉的輪廓,,那個側(cè)臉是在教室窗臺跟他聊起樂隊時的江渝,。他重見她之后,又從箱子找回這幅畫,,重新用油彩把她勾勒出來,。
“是嗎?再多夸夸,?!?p> “我本科學(xué)漢語言的,美學(xué)是我的必修課,,我說好,,就是好?!苯逅坪跸肫鹦┦裁?,又緊接著說:“對了,你怎么知道我擅長做文物修復(fù)的,?”
“上次跟Simon聊天,,不經(jīng)意間說起來的,,而且還知道一件很神奇的事,,就是我父親,是張利民教授,?!?p> “張教授,?”江渝抬起眼,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張皓源,,然后接著打趣道:“師父的兒子叫什么,?”
“叫圓圓?!?p> 他們都低下頭笑了,。
“其實我本科學(xué)的也不是文物與博物館學(xué),我學(xué)的是漢語言文學(xué),,但是后邊放棄了保研,,跨考文博,畢業(yè)的時候,,又覺得,,好像我可以做更多不一樣的事情,所以又來了做策展,,還進了展覽部門,。”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無論做什么,,都會做得很好?!?p> 江渝有那么一瞬間感覺像是回到了以前,,每次他們放學(xué)之后,都會留下來一起寫作業(yè),,然后一邊寫,,一邊聊天,聊以后想要做的事,,想要成為的人,。這一切,仿佛猶在昨日,。
他們這晚聊了很多很多,,不知不覺,已經(jīng)是8點多,。
他們站在展廳的墻前面,,還是剛剛放畫的位置,墻加固了不少,,江渝把它固定好了在墻上,,再檢查了幾遍,還開了安保系統(tǒng)檢測,。場館里的燈基本上都已經(jīng)滅了,,只有幾盞照明必備的燈,,他們打著手電筒順便在附近幾個容易出安全問題的區(qū)域,重新檢查了一遍,。
“應(yīng)該差不多了,,我等下就直接去他們聚餐的地點了,你呢,?”
“我送你吧,。”
“嗯,?!?p> 整個場館現(xiàn)在就只剩他們兩個人了,昏暗的燈光,,讓他們就像站在舞臺上的燈光下,,目光只能聚焦到他們二人身上。依稀能看見江渝的額上有層薄汗,,在這昏暗的環(huán)境下,,她白皙的皮膚顯得更加細膩了,場館的暖氣還在供應(yīng),,加上干完體力活,,她的臉上有薄薄一層紅暈,古人說的嬌艷欲滴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張皓源好像若有所思,,有什么想要說,忽然把手電筒關(guān)了,,只留下了微弱的照明燈光,,看著江渝的眼睛,說道:“江渝,?!?p> “嗯?怎么了,?!?p> “我想,我應(yīng)該有些話要跟你說,?!苯逡部粗璋档臒艄庀?,他顯得唇紅齒白,,眼睛格外的好看,這個眼神,,就像在livehouse那天的一模一樣,。
“我發(fā)現(xiàn),,我好像不能跟你當(dāng)最好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