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連舟頭也不回,，張夢之倒不在意，拜道：“連舟兄久違,?！?p>　　鹿連舟“嗯”了一聲。

　　張夢之訕訕坐下,，自己倒酒喝了一杯,，說：“不錯(cuò)啊這酒?！?p>　　鹿連舟抿著杯子,，說：“這酒名喚醉采月，又喚江潮水,，是本地一等一的好酒,，只是可惜清淡了些，我還怕不合夢之兄的口味,?！?p>　　張夢之說：“確實(shí)清淡了些。不過小酌倒也別有風(fēng)味,?！?p>　　鹿連舟這才扭頭，上下打量一番,，爾雅笑道：“你臉上如何有傷,？”

　　“說來話長，不提也罷,?！?p>　　鹿連舟點(diǎn)頭,，“夢之兄能找到這里，想必是看過那封信了吧,？”

　　張夢之支支吾吾,，一時(shí)不知該說看了好還是沒看好。

　　“既然看了,，想必你是同意了,？”

　　“同意？同意什么,？”

　　“自然是你我二人比試,。你一路奔波，鹿某也不乘人之危,，咱們可以暫歇一夜,，明日午時(shí)城門外一決生死?！?p>　　鹿連舟雖然平日以雅士自居,，專一喜愛舞文弄墨、風(fēng)花雪月,，但鹿家在河北卻是武術(shù)世家,。其祖鹿麟一十九歲跟隨秦王起兵，立功頗多,。后秦王做太宗時(shí),，賞了鹿麟一片大宅，又賞良田百頃,，坐實(shí)了鹿家河北第一的名號,。

　　其父鹿池，膝下共有三子兩女,，長子鹿歸林學(xué)問精深,，乃是當(dāng)朝太學(xué)博士。鹿連舟雖是次子,，卻因嫡出得以繼承家業(yè),。三子鹿魚淵與鹿連舟是一母所生，方下正在京師游學(xué),。三人都是文武兼攻,，鹿連舟文不及兩個(gè)兄弟，但武藝一行卻獨(dú)有見地,。早前張夢之見他使用家傳劍法,，也夸贊不已，直說當(dāng)今用劍名家里,，鹿連舟可排前五,。

　　聽聞鹿連舟要跟自己一決生死,，張夢之忙說：“不同意，我不同意,。這信我還沒看呢,！”

　　說著從懷里把信取出，果然是未拆封的原信,。

　　“你真沒看,？”

　　“真沒看。我要看了我就不來了,。好家伙,，鹿兄咱們不至于吧，我不就睡……”

　　“住口,！”鹿連舟手上用勁,，那酒杯立時(shí)破碎，“你還有臉說,？這等滅絕人倫的禽獸行徑，我真替你不齒,?！?p>　　張夢之臉上一紅，低頭喝酒不語,。

　　枝兒蔓兒見鹿連舟捏碎酒杯,，連忙過來查看，見無事,，這才打掃干凈酒漬,，又添新酒，站在一旁答應(yīng),。

　　“夜長夢多,。我看也別耽擱了，不如你我現(xiàn)在就動手好了,?！?p>　　“這，這不好吧,？是不是太急了一點(diǎn),，我還沒準(zhǔn)備好?！?p>　　鹿連舟笑道：“你張夢之還會推脫,，倒是少見。既然你這么說,，那你我今夜同床而眠,，省點(diǎn)房錢,。”

　　“??？這，這也不好吧,？我不太習(xí)慣跟別人一起睡,。”

　　枝兒蔓兒都輕輕一笑,。鹿連舟眼看又要?jiǎng)优?，突然見張夢之渾身空空，忍怒問道：“你的劍呢,？?p>　　“你是說了殘生,？”

　　“廢話。那劍你不是從不離身的嗎,？”

　　張夢之抓住機(jī)會,，急說：“對對對，我劍不在身邊,，沒法跟你比試,。”

　　鹿連舟叫了一聲“清水”,，清水應(yīng)了,，過來俯身問：“爺，您吩咐,?！?p>　　“把我的劍給他?！?p>　　清水立刻抽出“玉碎”,，雙手捧到張夢之面前。張夢之放下酒杯,，接過來撫著劍說：“好劍,。”

　　枝兒白了清水一眼,，蔓兒忙問：“爺,，那您用什么？”

　　鹿連舟說：“不妨事,，我待會下樓買一把,。”

　　清水說：“小人現(xiàn)在就去替爺買來?！?p>　　枝兒又白了清水一眼,。蔓兒可憐兮兮地望著張夢之。張夢之哈哈一笑,，把玉碎遞還給清水,。

　　鹿連舟冷眼瞧著，“不滿意,？”

　　張夢之接著倒酒,，笑著說：“哪里，”又舉杯念道,，“清風(fēng)襲人意,，夢里玉碎多。張某怎么敢不滿意,。只是,，只是……”張夢之放下酒杯，看著鹿連舟說：“連舟兄若真的怒氣難平,，咱們也不用比試,，你一劍割了張某的頭便是?！?p>　　鹿連舟冷哼一聲,，道：“夢之兄未免也太小瞧我鹿連舟了。我鹿家傳家百年,，何時(shí)殺過手無寸鐵之人。你張夢之號稱天下第一,，可我鹿連舟也不見得一定輸與你,。你我盡力比試，誰生誰死但憑天意就是,?！?p>　　又轉(zhuǎn)頭交待清水說：“我若死在張兄劍下，乃是天命如此,，你切不可為我報(bào)仇,。只要記著帶我尸身回祖籍安葬，一路照料好枝兒蔓兒,，再去京師報(bào)與家兄,，著我意讓魚淵速回河北接承家業(yè)?！?p>　　三人都知道張夢之的本事,，又聽鹿連舟交待后事，心中大慟，一時(shí)間都痛哭不止,。

　　“停停停,，”張夢之無奈笑了笑，“這怎么就哭起來了,。清水,，不許哭了?！?p>　　清水立刻用袖子抹了面鼻,，扭過頭去。

　　“枝兒,，蔓兒,，還哭，都不好看了,。放心好了,，我不會殺你們鹿?fàn)數(shù)摹,！?p>　　枝兒蔓兒都抽泣道：“張大哥,，可你要是死了，我們也一樣心疼,?！?p>　　“我也不死。我可舍不得讓兩位妹子心疼,?！?p>　　枝兒蔓兒又紅著臉輕輕一笑。

　　鹿連舟看著張夢之,，正欲說話,，被張夢之?dāng)r住，指著臉上傷痕說：“連舟兄,，實(shí)不相瞞,，張某現(xiàn)下身中奇毒，不用比試也命不久矣,?！?p>　　一句話說完枝兒蔓兒又放聲大哭。

　　“這怎么又開始了,，我這不還沒死呢嗎,？還有救呢?！?p>　　“夢之兄所言非虛,？”

　　張夢之正色道：“不敢相欺。”當(dāng)是時(shí),，便將自己如何接到許平川的信,，如何與弘真上天機(jī)峰殺人扶道，又如何得了長生經(jīng)被暗箭所傷,，再如何改換打扮賣甲換馬等一一托出,。

　　鹿連舟聽完，首先就問：“你把我的息兵甲給當(dāng)了,？”

　　“呃,，”張夢之撇撇嘴，“這不是沒法子嘛,。所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再說了，也不是一分錢,，一百二十兩,，我他娘的除了息兵甲，就是賣我自己也賣不了一百二十兩啊,?！?p>　　鹿連舟急喚清水，言道：“此事非同小可,，你速去集安當(dāng)鋪贖回寶甲,，再去靈巧觀大殿取回了殘生。一路但記小心行事,，切莫招人注意,。”

　　清水道聲“是”,，當(dāng)即解下玉碎交給站在外邊的枝兒,，又接了張夢之的當(dāng)票，去旁邊桌上數(shù)足銀兩,，飛身下樓讓堂倌去后院牽馬趕路,。張夢之跟下樓,，對堂倌說：“煩勞小哥牽我的馬出來給他,。”又向清水一拜,，“清水老弟有勞了,。”

　　清水忙回禮,，說：“張師何必多禮,，折煞小人，清水去去就回?！?p>　　說完翻身上馬,，一路往南邊城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