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沉著臉跨過了滿地東廠番子的尸體，像是沒有看見血腥的場景一般,，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撩開袍子端坐了下去,。

　　“襲擊東廠,、劫持朝廷命官,，哪一項都是死罪,?！蓖醢矂傋拢筒[著眼質(zhì)問道,，“秦千戶,，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安一進(jìn)來就率先掌握了談話節(jié)奏,，壓根不給秦戎帥東拉西扯的機會,。

　　秦戎帥只是笑了笑，“他們說我毒害皇上,，王公公您信嗎,？”

　　“毒害？,！”王安眼睛一睜,，“這話誰說的？”

　　“果然,，這件事東廠是瞞著您干的,。”秦戎帥繼續(xù)微笑著,，“公公,，您的手下，在背地里干了挺多事都沒有告訴您,?！?p>　　“他們今天早上沖進(jìn)北鎮(zhèn)撫司衙門,，說拿了您的手諭，要抓我和陸鎮(zhèn)撫使,，罪名是結(jié)黨謀逆,，毒害皇上?！?p>　　“我別的不說,，就問一句，說秦戎毒害陛下,，這事您信嗎,？”

　　“這幫混賬東西！”王安陰著臉狠狠地一拍桌子,，破口大罵道。

　　從朱常洛病重,，一直到秦戎帥將朱常洛救治回來,，王安一直都在寢宮外，事情的經(jīng)過他最清楚不過,。

　　“我剛進(jìn)東廠地牢,，鄭掌班就想殺我滅口，究竟為什么我不清楚,?！鼻厝謳浾f著從懷里掏出幾張公文，“但是抓我的時候,，刑部,、大理寺可都出具了公文，公公,，請看,，上面寫的罪名可是結(jié)黨謀逆，下毒弒君,?！?p>　　王安臉色陰沉的可怕，伸手接過了那幾張公文,，越看臉色越黑,。

　　“而從鄭掌班從頭到尾都沒給我看過公公的手諭，那么我想請問公公一句,?！鼻厝謳浿币曋醢玻肮愕氖种I有沒有寫這一條,?！?p>　　王公公也不回答,，而是反問道：“鄭安現(xiàn)在在哪？”

　　“鄭掌班現(xiàn)在在地牢,，他很好,，就是受了點驚嚇?！鼻厝謳浶α诵?，“我秦戎可以擔(dān)保，絕對沒有對他們用過刑,?！?p>　　王安盯著秦戎帥，慢慢的說道：“他們說皇上病的蹊蹺,，而秦千戶你醫(yī)術(shù)精湛,，必定知道些內(nèi)情，所以找你來問一問,?！?p>　　“陛下真的中了毒？”

　　“確實是中毒,?！?p>　　“有人故意謀害？”

　　“之前不清楚,，但是現(xiàn)在我十分肯定了,。”秦戎帥很認(rèn)真的說道,，“他們今天一定要殺我滅口,，那就一定是有人故意下毒?！?p>　　王安又驚又怒,，“到底是誰？是鄭太妃,？”

　　秦戎帥搖了搖頭,，“我一開始也懷疑是鄭太妃下的手，因為崔文升是鄭太妃的人,，但是我覺得不一定是他們,。”

　　“為何,？”王安有些不解,。

　　“因為他們采取的手段有問題?！鼻厝謳浗忉尩?，“趁皇上身體虛弱,，用瀉下猛藥，這一招看似毒辣,，但是漏洞太多,，最主要的是腹瀉不一定會死人?！?p>　　“既然都要弒君謀逆了,，為什么不選一個更穩(wěn)妥的辦法？若是皇上挺了過來,，那他們豈不是大難臨頭了呢,？為何不直接選擇下毒，非要多此一舉,?！?p>　　“若是下毒的話，他們也沒有機會,，崔文升只開了方子,，配藥、煎藥,，甚至給陛下喂藥，都有不同的人負(fù)責(zé),，而且在陛下服藥之前,，陸鎮(zhèn)撫使都會親自品嘗?！?p>　　“那究竟是誰干的,。”王安陰著臉問道,。

　　“是誰我不知道,。”秦戎帥微笑著說道,，“王公公您今天若是直接問誰是兇手,，我也很難回答，因為我沒有調(diào)查過這件案子,，總不能憑空構(gòu)陷吧,。”

　　“但是我可以將我知道的所有事情說出來,，然后王公公您自有判斷,。”

　　王安點了點頭,，很滿意秦戎帥的話,，“你講,。”

　　“陛下在腹瀉不止之后身體極度虛弱,，但是并沒有昏迷,，導(dǎo)致陛下昏迷不醒另有原因?！鼻厝謳浐鋈粏柕?，“陛下召鴻臚寺丞李可灼覲見，公公可知為何,？”

　　王安一愣,，“李可灼進(jìn)宮面圣我知道，他與這件事有關(guān),？”

　　“有非常大的關(guān)系,。”秦戎帥點頭說道,，“當(dāng)時李可灼是隨內(nèi)閣首輔方大人一同見的陛下,，當(dāng)時李可灼為陛下獻(xiàn)上了一粒仙丹，陛下吃了之后覺得精神大振,。隔了三天,，李可灼第二次進(jìn)獻(xiàn)仙丹，陛下服用之后便昏迷不醒,?！?p>　　王安憤怒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大膽李可灼,，竟然還謀害圣上，來人吶,！”

　　“公公請稍安勿躁,。”秦戎帥攔住了王安,，“您聽完把話講完再抓人不遲,。”

　　王安這次強忍著怒氣,，重新坐了下來,，臉色鐵青的說道：“你繼續(xù)講?！?p>　　“李可灼進(jìn)獻(xiàn)的仙丹有沒有毒秦某也無法查證,。”秦戎帥繼續(xù)說道,，“但是他一個小小的鴻臚寺丞是怎么被陛下知道的,，您不覺得奇怪嗎,？”

　　“大膽！”王安陰著臉說道：“秦戎,，你難道是在暗指方閣老嗎,？”

　　“非也非也?！鼻厝謳浭值ǖ膿u頭,，“方閣老跟這件事沒有關(guān)系，因為方閣老也不認(rèn)識李可灼,，他也是聽從陛下的吩咐,，把李可灼帶進(jìn)宮的?！?p>　　“您不覺得奇怪嗎,？方閣老都不認(rèn)識李可灼，陛下久居深宮,，連文武百官都不一定認(rèn)得全,，為什么會知道一個鴻臚寺丞呢？而且還知道他身上有仙丹呢,？”

　　“那么一定是陛下身邊有人提起過,，甚至慫恿過陛下服用仙丹?！?p>　　“王公公,，您是內(nèi)廷的總管，究竟有沒有此事,，您想查那一定能查到?！?p>　　王安的臉色十分難看,，“秦千戶，你這是在打咱家的臉是嗎,？”

　　“下官不敢,！”

　　“陛下服用仙丹這么大事咱家都不知道，還稱什么內(nèi)廷總管,，哼,！”王安咬著牙，“好,，宮里真是養(yǎng)了一群好奴婢啊,。”

　　秦戎帥此時也不說話,，任由王安自己去琢磨,。

　　王安想了想,，然后問道：“秦大人，你說這李可灼,，究竟是不是兇手,。”

　　“公公,，我剛才說了,，誰是誰不是，我也不知道,，我只負(fù)責(zé)把我知道的事說出來,。”秦戎帥也不接話茬,，“李可灼是否知情,，是他親自下毒，還是有人調(diào)換了仙丹,，這個都好查,，甚至李可灼與誰交往密切，都瞞不住東廠和錦衣衛(wèi),?！?p>　　“公公，咱們先把李可灼放到一邊,?！鼻厝謳浐鋈徽f道，“我要說的是另外一件事,，三個月前,，錦衣衛(wèi)接到了一件蹊蹺的案子?！?p>　　接著秦戎帥把酒樓的命案細(xì)細(xì)的講了一遍,。

　　“死掉的崔必忠之前是御膳房的管事，和崔文升有沒有關(guān)系,，這個一查便知,，但是這個案子最大的疑點在于崔必忠的傷口?！?p>　　“其他人死于刀傷,，而崔必忠死于劍傷。臨死前被人酷刑拷問,，顯然不可能是鄭家殺人滅口,。那么兇手必定是另外一伙人，這些人究竟問到了什么？”

　　“三個月之后,，崔文升給陛下開了一副藥,，陛下就病了?！?p>　　王安瞇起了眼睛,，“秦千戶，你究竟想說什么,？”

　　“我查了一下京城中用劍的高手,，很巧的是，有一個是楊漣楊大人的護(hù)衛(wèi),，一個是左光斗左大人的管家,，還有一個是鄒元標(biāo)鄒大人的護(hù)院?！鼻厝謳浳⑿Φ目粗醢?，“這幾位大人公公一定不陌生吧，聽說這幾位和您都是好友,?！?p>　　王安唰一下站了起來，緊緊瞪著秦戎帥,，“大膽秦戎,！構(gòu)陷朝廷重臣可是死罪！”

　　“公公,，我可沒構(gòu)陷幾位大人,。”秦戎帥一點都不慌,，笑著說道,，“我只是把知道事情說出來，我可沒指證什么,?！?p>　　王安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后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慢慢的坐了下去。

　　“我大膽推測一下,，那用劍的高手必是從崔必忠嘴里知道了某些人的計劃,，于是這些人便將計就計，準(zhǔn)備再這里撈一些好處,?！鼻厝謳洺脽岽蜩F的說了下去，“至于是什么好處,，陛下若是有何不測,，那方閣老必定成為眾矢之的,，那時方閣老或是請辭，或是下獄,，這內(nèi)閣首輔的位子便空了出來,。”

　　“荒唐,！混賬,！”王安忍不住大罵道，也不知道是罵秦戎帥還是在罵某些朝臣,。

　　“可眼見陛下并無大礙,，那么有些人便忍不住了，或是他們已經(jīng)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卻不料崔文升拉了胯,，于是他們便自己動手了?！鼻厝謳浗z毫不受影響,，繼續(xù)不緊不慢的說道。

　　“說句大不敬的話,，無論誰當(dāng)皇上,，當(dāng)官的依然可以當(dāng)官，甚至他們巴不得再來一個擁立之功,?！?p>　　“可公公您不一樣，您是陛下的人啊,?！?p>　　這一句宛如炸雷，王安一下就悟了,。他與朝臣結(jié)交,，也是想做一番事業(yè)，名垂青史,，像鄭和,、馮保一般，但是誰知朝堂如此險惡,。

　　王安神色變幻不定,，像是再做什么決定一般，良久才幽幽的說了一句,，“這事可有什么證據(jù)嗎,？”

　　“有大理寺、刑部、御史,、東廠,、錦衣衛(wèi)各部官員的認(rèn)罪書?！鼻厝謳浗又謷伋鲆粋€重磅炸彈,，遞到了王安的面前。

　　王安楞了一下,，皺著眉說道：“屈打成招,，這個說服力不夠！”

　　“王公公怎么憑空污人清白呢,！”秦戎帥一臉無辜的模樣,，“我可沒有打他們啊，這是他們受到了下官人格魅力的感召,，自愿認(rèn)罪的,。”

　　王安一下愣住了,，“當(dāng)真,？”

　　“公公請看?！闭f著秦戎帥引著王安進(jìn)了地牢,，讓他一一見過那幾位官員。

　　王安見那幾人除了精神恍惚以外,，渾身不見半點傷痕,，便滿意的點了點頭，“秦大人,，好手段,！”

　　秦戎帥靦腆的笑了笑，“雕蟲小技罷了,，公公過獎,。”

　　王安也不說話,，打量了秦戎帥半天,，才說了一句，“你是怎么肯定殺你滅口這事不是我授意的呢,？”

　　“很簡單,，想殺我滅口并且栽贓我謀逆的人一定是真正想害陛下的?！鼻厝謳浕卮鸬?，“所有人都可能害陛下，唯獨您王公公是最不可能的害陛下的,?！?p>　　“所以他們一開始給我扣上罪名，我就知道一定他們要殺我滅口,，而陛下中毒這件事,，除了真正下毒的人和我以外，太醫(yī)們都不知道,?！?p>　　王安嘆了一口氣，“如今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的,，恐怕只有你我二人了?！?p>　　這話秦戎帥可不敢接,，只能拱手施禮。

　　王安轉(zhuǎn)身便走了出去,，將東廠周圍的兵馬全都撤走了,，直奔方從哲的府上，兩人一直談?wù)摰缴钜埂?p>　　方從哲連夜進(jìn)宮,，隨后請出皇帝諭旨,，下令東廠、錦衣衛(wèi)捉拿亂黨,。

　　整個京城陰云密布,，無數(shù)錦衣衛(wèi)校尉，東廠的番子四處出動,，撞開一個個朝臣的大門,，拿著駕帖和鎖鏈按名單抓人。

　　京城再次陷入到了混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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