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儀式結(jié)束后，望海攙扶著美萍的手,，一步一步地離開小飯團(tuán)的墓地,。
“美萍,，你說我們都七十多歲的人了,，為了一只小倉鼠,，難受了這么久,，說出去會不會被別人笑話??？”走在路上,，望海輕聲對美萍說道。
“小飯團(tuán)雖然只是只倉鼠,，但它也是一條生命,，而且陪伴我們老兩口都這么久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我心中,，它就是我的親人?！泵榔悸曇舻统恋卣f道,。
“就是,，管別人怎么說，我難過我自己的,，關(guān)他人什么事兒,！”望海肯定地說道,。
“現(xiàn)在可能真的是老了,，以前看到死亡其實(shí)并沒有那么大的感觸，但現(xiàn)在真是受不了,，每一次離別都要化很長的時間,，很大的代價才能平復(fù)。我懷疑這樣的情緒要多來幾次,，自己的生命力都快要耗盡了,。”望海喃喃自語道,。
“是啊,，我以后再也不養(yǎng)寵物了。這才是只倉鼠,，如果是貓和狗,，感情互動更多，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肯定受不了的,。”美萍應(yīng)承道,。
“孩子們都不在身邊,，我們又退休了，這日子過得也太簡單,，太安靜了,，不像以前，總是忙忙碌碌的,，心中牽掛的事情就要少一些,。”望海附和著說道,。
“美萍,，我覺得關(guān)鍵不是年齡，還是是心態(tài)的問題,。
你看前段時間新聞聯(lián)播里說的魔都東方肝膽醫(yī)院的被人稱為“中國肝膽外科之父”的吳孟超教授,，都已經(jīng)94歲了，仍堅(jiān)持每周親自主刀高難度的手術(shù),，坐堂專家門診,，還親自帶研究生,。
跟吳老比起來，我們才七十多歲,，是真正的小年輕咧,。
我決定了，以后只要條件許可,，我們每天都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走走，別一天到晚呆在家里,。我們要像年輕時候一樣,，保持積極樂觀的心態(tài)，還要主動去接觸和學(xué)習(xí)新的東西,?！?p> “嗯嗯，特別是你,，最不喜歡動了,，就跟個宅男一樣,，以后每天必須跟我出去跳廣場舞,！”美萍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遵命,，夫人,！”望海笑著舉起手跟美萍敬了一個軍禮。
“快走了,，都七八十歲了,，一點(diǎn)兒都不正經(jīng)?！泵榔监坂鸵恍?，扭頭看了看四周，飛快地把望海的手拿了下來,。
小飯團(tuán)的事情,，就像在寧靜的湖面中投入一塊巨石，在望海一家中掀起了層層漣漪,。漣漪過后,，生活又回歸了平靜。
一晃,，新的一年又將來臨,。
仿佛什么也沒有改變，但仿佛又改變了許多,。
這日晚間,，望海和美萍正在樓下廣場上跳舞,，忽然傳來“滴滴滴”的電話鈴聲。望海停了下來,，一看是文佑的電話,。
“爸，是我,，文佑,。你那邊好吵啊，你們在哪兒呢,？”望海剛剛接起電話,，就聽到電話中傳來文佑的聲音。
“哦,，是文佑啊,，我們在樓下，我和你媽媽正在跳舞咧,！”在喧囂的舞蹈音樂聲中,，望海不由自主地大聲喊道。
“啊,，老爸,，你竟然去跳廣場舞了！”文佑相當(dāng)吃驚,，他記得父親以前對跳廣場舞的人可都是一臉的不屑,，為此還同母親拌了好幾次嘴。
“這個……”望海咕隆了一下繼續(xù)道,，“現(xiàn)在廣場舞的聲音小多了,，而且八點(diǎn)以后就不再擾民了，跟以前不一樣,。我被你媽硬拉著來的,，就當(dāng)鍛煉身體了?！?p> “哦,，很好啊，鍛煉身體好,！”文佑在電話那頭不住地點(diǎn)頭,。
“對了，文佑,，你這么晚打電話有什么事兒么,？”望海問道。
“爸，你跟媽說一下,，過年我們一家四口全部都要回來過年,。你讓文怡也不要外出了，今年我們一家子好好過一個大團(tuán)圓,！”文佑也略顯激動地說道,。
“什么？今年過年,，你們一家四口都要回來,？”望海顯然沒有料到，驚喜來得太突然,。
“是啊,，您老不歡迎我們回來？”文佑在電話中呵呵地打趣道,。
“什么話,？我看你小子又皮了，好久沒打你了,，敢跟老子開玩笑了,！”望海大笑一聲，高聲說道,，“你放心,，我跟你媽和文怡說一下，就等著你們一家人回來過年,！”
“美萍,，美萍，別跳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放下電話,，望海迫不及待地把美萍從隊(duì)伍中拉了出來,。
“叫什么叫啊，都七老八十了,，還像個孩子,。快說,，什么好消息把你樂成這樣,？”美萍一邊笑著，一邊埋怨道,。
“我先不說,，你猜猜！”望海眼中的笑容仿佛要把美萍給融化了。
“你們單位發(fā)年貨了,？”美萍第一反應(yīng)就知道應(yīng)該是文佑過年要回來,，她故意配合望海，讓他樂呵樂呵,。
“不不不,，那算什么好消息！”望海說道,。
“難道說……”美萍故意停了下來,。
“快說啊，難道說什么,？”望海著急地說道,。
“難道說你老家的哪個老兄弟要接孫媳婦了？”美萍故意問道,。
“沒有沒有,，他們孫子雖然比我們大一些，但也離成家還有幾年,?！蓖．?dāng)即反駁道，“繼續(xù)猜,，繼續(xù)猜,。”
“哦,，我知道,，是文怡她們一家晚上要過來吃飯？你又可以陪他們多喝幾杯了,?！泵榔夹Σ[瞇地說道。
“不是不是,，我提示一下,，今天是臘月十五，還有十五天就是什么日子了,？”望海終于忍不住道,。
“今天臘月十五，還有十五天,，那不是臘月三十嗎,？怎么了，有什么特殊的嗎,？”美萍裝著沒想起來,。
“你真是笨啊,，臘月三十，那就是過年了,！”望海大聲喊道,。
“啊,！過年了,？這么快啊，今年居然就過年了,！”美萍裝著恍然大悟的樣子,。很快，她嘆了一口氣道：“哎,，可惜啊,，要是文佑他們回來就好了。現(xiàn)在都沒有說,，估計(jì)今年又不回來了,。”
“哈哈哈,，美萍,，我告訴你，這次你可錯了,！”望海哈哈大笑道,。
“我錯了，我什么地方說錯了,，難道說……”美萍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著望海,。
望海熱烈地回望著美萍，用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你想得沒錯,，今年文佑他們一家都會回來過年,！”
“我又可以看見我的孫子和孫女了！”望海一邊笑,，一邊大聲喊道,。
“老頭子，小聲點(diǎn),，邊上還有那么多老伙伴在跳舞?！泵榔紪|望望西瞧瞧,，見別人都在專心致志地跳舞，趕緊一把拉住望海,。
“沒事兒,，今兒我高興，他們要知道了都得嫉妒我！”望海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望海,，這次難得孩子們都要回來，我們可得好好準(zhǔn)備一下,，一定要讓孩子們過好這個春節(jié),。”美萍也笑呵呵地說道,。
忽然,，美萍拉著望海的手道：“走，我們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應(yīng)該做些什么準(zhǔn)備?！?p> “好咧,！回家咯！孩子們回家咯,！”望海一路上樂呵呵地,，腿腳輕快得不像個老人。
“美萍,，明天老家正好趕集,，我去一趟，買一些農(nóng)民自己飼養(yǎng)的土豬肉回來,，這樣做出來的臘肉更香一些,。”望海說道,。
“好啊,，我和你一起去，一人背一點(diǎn),，不然太重了,，你也不是小伙子了，要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泵榔紤z惜地說道。
“放心吧,，我現(xiàn)在每頓還可以喝二兩酒,，吃兩碗米飯，身體好得很,！”望海笑嘻嘻地說道,。
“你呀,，還好意思說，一天到晚就坐著不動,，每頓還吃這么多,，怪不得身上的脂肪越來越多?！泵榔悸裨沟?。
“哈哈，人呀,，還是保留一些對飲食的偏好好一些,，不管生活如何平淡，起碼一天有三次可以期待,，不是嗎,？”望海大笑道。
“哎,，你真是說什么都有理,，我反正也說不過你。明天我們一起去看看,，順便再瞧瞧有沒有其他的東西可以買,。”美萍說道,。
望海的老家叫老虎鎮(zhèn),，這里原始森林密布，據(jù)說解放前都有人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過老虎的蹤跡,。老虎鎮(zhèn)在山城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鼎盛時期有過四五萬人，是僅次于縣城的第二大鎮(zhèn),。
不過近十年來,，華國城鎮(zhèn)化的速度非常快,。全國各個地方的人都往北上廣深這四大核心城市圈里集中,，而地市級的人又往省城跑，向山城這樣的縣級城市的人則大量向地市級遷徙,，至于像老虎鎮(zhèn)這樣的鄉(xiāng)鎮(zhèn)早已經(jīng)名存實(shí)亡,，稍微有點(diǎn)能力的年輕人大都都已經(jīng)居住在縣城里。即便在鎮(zhèn)上工作,，每天開車或乘坐公共交通也可以做到早出晚歸,。
老虎鎮(zhèn)正是在這樣一種大背景下逐步走向衰退的。
但由于大量的老年人口和孩子依然生活在這里,，每逢趕集,，老虎鎮(zhèn)還是顯得熱鬧非凡。
趕集原本是市場經(jīng)濟(jì)不發(fā)達(dá)時候的產(chǎn)物,，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演變?yōu)橐环N商業(yè)行為,，每個月初一和十五，各個商家都會調(diào)集商品,，大搞促銷活動,，以吸引各地的客商前來交易。而農(nóng)村里面的人也會把一些土特產(chǎn)帶到農(nóng)貿(mào)市場里面來進(jìn)行自由交易,。
從山城到老虎鎮(zhèn)開車只要半個小時,，但公共汽車走走停停需要一個多小時。第二天,，天才剛剛亮,，望海和美萍就動身前往老虎鎮(zhèn)。
望海和美萍坐在前排位置上,，將小拖車側(cè)放在過道上,，背上的背包則抱在胸前。剛上車的時候,，公共汽車上沒幾個人,，但漸漸人開始增加，車廂里變得越來越擁擠,。
“這是誰的車子啊,，大早上的擋在路中間還讓不讓人上班啊,！”一個年輕男子忽然大聲喊道,。
“對不起，是我的,?！蓖Ｚs緊賠著笑道歉。
“老人家,，不是我說你,，你們都退休了，沒得事兒為啥要那么早來和我們擠公交車啥,？”年輕人見望海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倒也不好意思繼續(xù)發(fā)火。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nèi)ダ匣㈡?zhèn)趕集，晚了就買不到要買的東西了,。這座位底下實(shí)在放不了,，我盡量把它往我這邊放,。”說完,，望海伸手將小拖車使勁兒往自己的位置上靠,。
“哦，原來是去趕集的索,，沒得事沒得事,。”年輕人笑著說道,。
“謝謝,，謝謝！”望海也笑著說道,。
車輛又走了不遠(yuǎn),，忽然來了一個急剎車，隨之美萍“??！”的一聲就叫了出來，原來頭磕到了前面座位的護(hù)欄上,，還好懷里有背包緩沖了一下,。
“怎么樣了？有沒有碰到??？”望海一邊撩開美萍額頭的頭發(fā)，一邊急切地問道,。
“剛沒抓穩(wěn),，不要緊的，一點(diǎn)兒都不痛,?！泵榔疾缓靡馑嫉匦α诵Α?p> “還說不痛,，你看看,，額頭上都有一個大包了！”望海氣沖沖地說道,。
“哪里啊,，就一小個包?！泵榔忌焓置嗣~頭,，笑著說道。
“師傅，麻煩你開慢點(diǎn),，你看看,，都撞到人了！”望海沒好氣地沖著前面的司機(jī)喊道,。
“老人家,，要不要緊？剛剛實(shí)在不好意思,，前面有一個小孩兒突然橫穿馬路，來不及剎車了,?！惫财囁緳C(jī)驚魂未定地說道。
“師傅,，安全第一,，你認(rèn)真開車，我沒得事,，你別放在心上,。”美萍捂著額頭對司機(jī)說道,，緩個勁兒來,，她才發(fā)現(xiàn)額頭有一些疼痛。
好不容易到了公交站,，望海將小拖車展開,，把背包都放在它上面，然后一只手拉著小拖車,，一只手扶著美萍擠下了公共汽車,。
從公交站到集貿(mào)市場還有不到一公里的距離，望海拖著小車子,，攙扶著美萍,，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往目的地走去。
“美萍,，你現(xiàn)在怎么樣了,？如果不行的話，我們趕緊去一趟醫(yī)院,，照個片看看,。”望海有些擔(dān)心地問道,。
“放心吧,，我沒事兒，一點(diǎn)兒小傷,，皮都沒破,，現(xiàn)在都不痛了,。”美萍看著急切的望海,，心中涌起一陣溫暖,。
“沒事兒就好，要有什么情況,，你一定要跟我說,。”望海緊緊地握了握美萍的手,。
“嗯,，我知道了?！泵榔夹χc(diǎn)點(diǎn)頭,，這么多年了，望海始終沒有改變,，還是那么小心翼翼,。每次自己有什么頭痛發(fā)燒的，他比自己還要著急,。
不一會兒,，望海和美萍兩人就來到了老虎鎮(zhèn)的集貿(mào)市場。
現(xiàn)在也就八九點(diǎn)鐘的樣子,，人流已經(jīng)擠滿了整個市場,。望海帶著美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努力地走著，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伸長了脖子四處探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