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蘇和十歲了,,他與額吉相依為命,,仍然跋涉在草原上,。
這天黃昏的時候,,額吉與他同時見到了一個殘破的古列廷,,蘇和清楚的知道這是戰(zhàn)爭留下的痕跡,。這幾年,,他們見過無數(shù)個這樣的部落,部落中充滿痛苦的呻吟,,驚醒的噩夢,,酗酒的男人,以及恐慌的婦孺,。
額吉緩緩走進這個部落,,這里的人們還對外來者抱有敵意,目光里滿是懷疑,。好在額吉的身份非同尋常,,薩滿來臨,沒有任何一個部落可以拒之門外,。
部落首領(lǐng)前來安排額吉與蘇和的住所,,額吉拒絕了古列廷中央的蒙古包,而選擇了傷病最多的地方,。額吉說:“我來是想救治長生天的子民,,方便就好?!?p> 蘇和與額吉共同住在部落勇士巴拉的家里,,巴拉在不久前的戰(zhàn)爭中受了傷,他的親弟弟死在戰(zhàn)場上,,他回想起奪去弟弟性命的刀光,,就會渾身戰(zhàn)栗,只有酒精可以讓他麻醉自己,。
巴拉沉浸在酒鄉(xiāng)之中,,每天早晨醒來,,蘇和就能看到巴拉滿嘴酒氣在外面大罵。但凡有一點小事不順心,,巴拉就會與人打斗,,被人打倒之后也不起來,躺在地上直接睡過去,。而有時即便在酒鄉(xiāng)之中陷入沉睡,,巴拉還是會一身冷汗從噩夢中驚醒。
戰(zhàn)爭過去三個月的時候,,巴拉已經(jīng)不再與人爭執(zhí)了,,他只會讓自己喝更多的酒,寄希望噩夢會被酒精燒毀,。
巴拉從前的朋友也來勸過他,,罵過他,,甚至與他決斗,。巴拉也曾經(jīng)振奮起來,但他重新握起刀,,就會忍不住渾身顫抖,,把刀遠遠甩飛。
寒夜降臨的時候,,巴拉的蒙古包里只剩下他自己的鼾聲,,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如晚霞被黑夜吞沒般消失了。
蘇和在巴拉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父親剛剛斷臂時的影子,,當(dāng)某個夜晚,,忙碌了一天的額吉回到蒙古包,蘇和對額吉說:“我想幫幫巴拉,?!?p> 額吉說:“你要怎樣幫他呢?心中的傷痕,,往往只有他自己可以觸及,。”
蘇和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給父親彈奏潮爾的那個深夜,,星光點綴在他的身旁,無形的力量透過樂聲降臨在父親夢中,。蘇和深吸口氣,,認(rèn)真對額吉說:“我不知道我的辦法有沒有用,但我想試試,,我想幫他,?!?p> 巴拉再次因為噩夢而掙扎不安時,蘇和出現(xiàn)在巴拉的面前,,他彈奏出悠揚的樂聲,,舒緩而寧靜,像極了長風(fēng)吹過柔軟的草原,,白云之下牛羊漫步回家,,炊煙與歌謠在每個人心中的故鄉(xiāng)里綻放。
蘇和年少的淺唱也隨之響起,,渾厚低沉的嗓音在潮爾的配合下能寬慰任何人的心靈,,沒有什么刀光能在這樣的樂聲中揮動。
飽受噩夢折磨的巴拉站在鮮血遍地的沙場中,,他頭一次發(fā)現(xiàn)那道斬向自己弟弟的刀光似乎沒有那么強勁,,他雖然還是只能立在原地,雙腿顫抖,,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會恐懼到閉眼大叫了,,他竟然可以直視那一刀,看到那一刀剖開了弟弟身上的皮甲,,割開了弟弟身上的血肉,,弟弟的目光還來不及轉(zhuǎn)向自己,就徹底失去了光輝,。
接著巴拉就流下淚來,,他再次從噩夢中醒來,但與以往不同,,他沒有大喊大叫,,抱頭躲進蒙古包的角落之中,無邊恐懼都化作一腔東流水般的悲傷,。
歌聲和樂聲還在繼續(xù),,巴拉漸漸意識清醒,他輕輕轉(zhuǎn)頭,,見到暗淡的月光之下,,有一個少年正在彈奏潮爾,他的歌聲如同白云,,他的眸子仿佛星辰,,巴拉想:這是長生天來拯救我的人嗎?
這天晚上,,巴拉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清晨的時候,蘇和剛剛醒來,,就發(fā)現(xiàn)巴拉早已經(jīng)等在他的床頭,。蘇和被巴拉的大眼睛嚇了一跳,,巴拉還渾不在意,他提著一只狍子,,對蘇和露出自以為和善的笑容,。
這讓蘇和不免有些尷尬,他說:“巴拉,,你干什么,?”
巴拉笑著說:“昨天夜里,是你給我唱的歌吧,?給你捉只狍子吃啊,。”
蘇和撓撓頭,,說:“不必了,,如果你非要謝,不如把這只狍子放了,?!?p> 巴拉一頭霧水,他說:“為啥要放了,?”
蘇和告訴巴拉,,自己本身就是不喜歡殺戮的人,無論是戰(zhàn)爭,,還是狩獵,他都不喜歡,。蘇和喜歡的事情,,就是音樂,如果音樂能夠幫助別人,,他已經(jīng)很開心了,。
巴拉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人,他嘿嘿笑著,,說:“果然是長生天的使者,,跟我們就是不一樣,你等著,,等我養(yǎng)好身子再來謝你,!”
蘇和又撓撓頭,雖然話是好話,,但不知為什么,,蘇和總覺得巴拉說出來就像是“你等著,我養(yǎng)好身子就來打你”,。
額吉面帶微笑看著他們,,看巴拉重新養(yǎng)起牛羊,,看他請?zhí)K和喝最好的酥油茶,有時還會講這個部落里其他人的糗事,,看蘇和咯咯直笑,。
巴拉的噩夢,還沒有完全消除,,他對刀兵的恐懼也仍然存在,,蘇和白天接受巴拉熱情的款待,夜晚照例為巴拉彈奏潮爾,,低聲吟唱,。漸漸地,巴拉好轉(zhuǎn)的事情被整個部落得知,,人們這才知道,,原來不僅有額吉薩滿能給人治療身體上的病痛,那個常年帶著潮爾的少年,,也有神奇的力量,。
秋去冬來,蘇和與額吉在這個部落已經(jīng)待了半年,,他們見證這個部落從戰(zhàn)爭的失敗中恢復(fù)過來,,又變得欣欣向榮起來。經(jīng)過豐收的秋天,,部落將會重新煥發(fā)生機,。
而巴拉現(xiàn)在拿起刀,參與訓(xùn)練,,捕獵,,都靈動迅捷,重現(xiàn)了當(dāng)年的勇士風(fēng)采,。蘇和站在部落的高地上,,望著遠處正在提刀訓(xùn)練的巴拉,忽然嘆起氣來,。
蘇和知道他眼前的一切,,都是部落變好的模樣,但這副模樣,,總讓他想起自己的家鄉(xiāng),。
“在想什么?”額吉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蘇和的身后,,輕聲問他,。
蘇和皺眉對額吉說:“他們恢復(fù)繁榮之后,會不會又要面對戰(zhàn)爭了?”
額吉說:“草原沒有統(tǒng)一,,戰(zhàn)爭是不可避免的,。”
蘇和無奈的嘆息,,這些年里他早已明白,,部落之間的事情不可能都通過商量就可以解決。他躺倒在草地上,,再一次發(fā)覺音樂是如此的無力,。
額吉溫暖而有力的聲音及時的響起在蘇和耳旁,她說:“英雄可以讓草原變得更好,,而我們給與草原的溫暖,,會讓草原擁有不朽的力量?!?p> 寒冬很快來臨了,,額吉沒有想到的是,戰(zhàn)爭固然無法避免,,但他們所在的部落因為自身恢復(fù)得迅速,,竟然主動發(fā)起戰(zhàn)爭了。他們要奪回他們所失去的東西,,主動出兵向相鄰的部落進行復(fù)仇,。
蘇和連著三天都沒有見到巴拉,他心中很不安定,,他喜歡那個經(jīng)常努力和善微笑,,滿頭大汗給他做飯的草原漢子,他拉著額吉走出蒙古包,,要去找交鋒的戰(zhàn)場,。額吉嘆息著,為了蘇和的安全,,她只好跟著蘇和離開。
北風(fēng)如刀,,草原的北風(fēng)比刮骨鋼刀更令人經(jīng)受不住,,像是斬馬刀般撲面而來。蘇和心中總是惴惴不安,,他在路上不住的問額吉,,他說:“是我?guī)桶屠兊煤闷饋恚屠绻蛔兊煤闷饋?,他就不會上?zhàn)場,,如果巴拉死在這一場戰(zhàn)爭中,是不是我害了他,?”
額吉說:“如果不是你害他,,他在噩夢中死去,,這樣的結(jié)局就是好的嗎?”
蘇和茫茫然跋涉著,,腦海中還在想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錯,,直至他們登上一處高坡,刀子一般的風(fēng)帶著刀子上的血腥氣,,刺入蘇和的鼻腔和肺腑,。
高坡對面的寬闊平原上,橫七豎八躺著無數(shù)的尸體,,勝利的人正在收拾戰(zhàn)場中的遺物,,蘇和的眼睛很好,他敏銳的發(fā)現(xiàn)巴拉已經(jīng)成為躺下的那一方,,他手里還緊緊握著刀,,面孔猙獰里帶著些得意。
蘇和驟然回憶起巴拉酒后告訴自己的話:“我一定會給弟弟報仇的,!”
如今看來,,巴拉已經(jīng)成功了。
但蘇和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成功,,他在戰(zhàn)場之外的高坡上,,在草原茫茫的北風(fēng)中嚎啕大哭,他扯著額吉的衣服,,大聲哭鬧:“為什么偏要這樣,,為什么都會這樣!”
那天以后,,蘇和沒有回到他們待了半年的部落,,額吉帶著他一直走,新的道路上,,蘇和還是會一遍一遍的彈奏潮爾,。有時是《江格爾王》,有時是前人沒有創(chuàng)造出來的樂曲,,蘇和用它來紀(jì)念巴拉,。
偶爾談話的時候,額吉會告訴蘇和,,其實當(dāng)你見得足夠多,,你就可以面對這一切了。
蘇和沒有回應(yīng),,他變得不太愛笑,,有時會突然問額吉說:“草原上為什么沒再出現(xiàn)江格爾王那樣的英雄?”
額吉說:“會有的,但是孩子,,在英雄出現(xiàn)之前,,你要先找到自己的位置。你會是那樣的英雄嗎,?如果你不是,,你可以成為什么?”
蘇和輕輕撫摸著自己的潮爾,,他沉默一段時間后表達自己的無奈:“我以為我可以用音樂撫慰人們的心靈,,但人們似乎并不能從此安寧?!?p> 額吉笑起來,,她輕聲說:“假如你不能減輕人們的痛苦,你就會放棄彈奏潮爾嗎,?”
蘇和怔住了,,他發(fā)現(xiàn)原來彈奏潮爾,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自己的習(xí)慣,,甚至成為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無論自己遇到什么,都會在彈奏潮爾的音樂聲中,,得到釋放和升華,。
“孩子,你將記錄這個草原上的一切,,并把它們化作永恒的記憶,。給草原以歲月都無法抹除的痕跡,這就是長生天要你做的,?!?p> “而在這個過程里,你終將見證草原上的一切,,不要恐懼,,不要迷茫,你的任務(wù)遠比你想象的,,要重要許多,。”
深深的夜色里,,額吉的話語就像天邊傳來的吟唱,讓從來都與草原格格不入的蘇和,,感到心中充滿了光輝,。在那一夜之后,蘇和見過越來越多的人和事,也逐漸明白自己要記錄的草原文化,,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美,。
無論是巴拉的血氣,還是父親的永不認(rèn)輸,,他們都是草原上的靈魂,,而承載這些靈魂的,或許是彈奏潮爾,,或許是勾勒紋路,,或許是額吉的木雕。
蘇和還見過一名鐵匠,,鐵匠告訴他就連蒙古刀的存在都有草原獨有的韻味,。
那些刀鋒并不只意味著殘酷的戰(zhàn)爭,鐵匠拍拍他腰間用來懸掛佩刀的托海,,笑著對蘇和說:“用銀子鍛造的托海,,沉沉壓在腰上,如同我家鄉(xiāng)的姑娘,,沉沉壓在我心上,。這種歌你年紀(jì)還小,或許沒人給你唱過,,以后你總能聽到的,。”
蘇和的臉有點紅,,這是他第一次正視蒙古刀,,他從前就知道蒙古刀其實是成套的,除刀以外還有其余的配飾,。
刀鞘,,托海,火鐮,,筷子,。
鐵匠大叔告訴他,其實蒙古刀之所以有這些配飾,,就像人們喜歡用潔白干凈的銀子來鍛造物品一樣,,刀有鞘,當(dāng)然是為了藏,。人們不喜歡戰(zhàn)爭,,都向往著和平,托海上懸掛的除了刀以外,,就是打火的火鐮,,人們多渴望刀子鎮(zhèn)壓了邪惡,,火鐮放出了光明,從此就只需要拿起筷子,,寧靜祥和的與家人吃飯,。
兇器并非全是兇器,蘇和看著手里的蒙古刀若有所悟,。
10·明心見性,,相依為命
漫長的跋涉歲月里,蘇和漸漸長成少年,,走遍四方草原,,蘇和也不是沒見過自己這樣的人。
那年蘇和走到了北方的一個小部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伸出穩(wěn)定的雙手,,正全神貫注的刮皮毛。
一張上好的牛皮子鋪開,,皮里子朝外,,刀光一閃,便將皮子上的油脂刮去七七八八,。這年輕的男子反手一掛,,將皮子懸在圓木上,再次抬起手時,,已經(jīng)換成了刮毛刀,,精細得刮去皮子上的毛。
這時他的眼神放著光,,像是在看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
首領(lǐng)告訴額吉與蘇和,這人名叫孟和,,從前也是牧民出身,,戰(zhàn)爭帶走了他的家人,他厭惡戰(zhàn)場上的刀光劍影,,只想把母親教他的手藝發(fā)揚光大,。
那天傍晚的時候,蘇和來到孟和的身邊,,此時他已經(jīng)刮完皮毛,,將皮子割成皮條,準(zhǔn)備進行熟皮了,。蘇和年紀(jì)還不大,,對制皮的工藝充滿好奇,他看到孟和把酸奶和鹽抹在皮子上,,又將皮子放入做奶豆腐后剩下的乳清液體中,。蘇和認(rèn)真問他,,說:“這樣做會有什么效果?”
孟和回頭,,驚訝的看著蘇和,說:“你難道沒做過皮子,?”
蘇和眨眨眼說:“我為什么要做皮子,?”
孟和說:“做皮子是這世上最美好,最動人的事情,,你怎么不做皮子呢,?”
蘇和一頭霧水,茫茫然看著孟和,,不明白做皮子怎么就美好動人了,。
孟和干咳兩聲,舉手道:“對不起,,我總是忍不住對人這么說,,你……你要買皮衣,或者皮靴嗎,?”
蘇和搖搖頭,,他說:“不,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做皮子的,,為什么就美好動人了,?”
漸漸地,當(dāng)談起自己的專長,,孟和的話也變多起來,。
他說把皮條放入乳清液體之中,叫做熟皮,,之后每天把皮條撈出來,,再用手搓皮,這樣熟出來的皮子彈性與柔韌度都要比尋常發(fā)酵出來的皮子要好,。熟皮之后,,還有硝皮子,抻皮子的過程,,極其考驗人的耐心和毅力,。
草原上的風(fēng)輕輕吹過,蘇和不禁有些疑惑,,他問道:“你有這樣的心力,,或許你上了戰(zhàn)場很快就可以替你父母報仇,又能夠贏得別人的尊重,,你為什么只在部落里制皮呢,?”
孟和沒有立即回答,,他轉(zhuǎn)身望著蒼涼暮色,忽然笑了,,他的亂發(fā)飄揚,,雙臂張開,他對蘇和說:“你看這草原,,多美啊,。如果有機會把這些印在皮子上,讓皮子的紋路成為草原兒郎昂揚的火,,豈不是比上戰(zhàn)場快活多了,?”
蘇和望著孟和的背影心頭一震,想起自己黃昏時對著草原彈奏潮爾,,記錄這里的回憶,。想起很多年前,父親跟自己講過另一個蘇和大叔跳舞的故事,。
原來自己并不孤獨,,原來這里多的是這樣的人。因為有他們在草原上,,才會有永不斷絕的氣息,,橫亙天地。
在這個部落的日子里,,蘇和經(jīng)常見到有人來找孟和買皮鞭,,皮靴,或者壺囊,。
來買東西的顧客雖然對孟和沒有好臉色,,但挑起皮子來卻十分認(rèn)真。皮靴也好,,皮囊也罷,,蘇和發(fā)現(xiàn)孟和都在上邊印上了精心雕琢的花紋。有的是花團錦簇的哈木爾紋,,有的是對稱圓融的回紋,,還有參差交錯的盤腸紋,蘇和在月色下望去,,時常以為自己望見了籠蓋四野的茫茫天穹,。
蘇和想:這真是美好動人的皮子呀。
當(dāng)部落里的人拿著東西心滿意足離去時,,孟和就笑得很開心,,對他來說,無論自己是不是受人喜歡,,只要他做的東西有人喜歡就夠了,。
幾天以后,,孟和又開始制作新的皮子,他告訴蘇和,,其實自己一直有一個遺憾,,四角對稱的復(fù)雜角隅紋,他始終無法成功,,前些日子部落里那么多人來買馬鞭,,恐怕很快就又會發(fā)生戰(zhàn)爭了。如果部落戰(zhàn)敗,,或許他就再也沒有機會這樣安心做皮子了。
蘇和望著他,,說:“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提前離開部落嗎?你可以跟我們一起走,?!?p> 孟和灑然一笑,搖頭說:“當(dāng)然不會,,是部落的庇護才使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我已經(jīng)在部落的保護下活了這么多年,如果部落不在了,,我會追隨著部落離開,,這才是草原上的好兒郎嘛?!憋L(fēng)吹動孟和亂糟糟的頭發(fā),,蘇和卻從他的眉眼中見到了一股勇烈的氣質(zhì)。
說完孟和忽然又回過頭,,笑道:“不過你和額吉可以先離開,,這里很快就要危險了?!?p> 蘇和撇撇嘴,,說:“我要是這么走了,以后哪還有底氣彈唱《江格爾王》,?”
孟和哈哈大笑,,隨后繼續(xù)低頭鉆研自己的皮子。
秋后的某一天,,孟和所在的部落傳來戰(zhàn)敗的消息,,敵對部落的兵馬已經(jīng)殺到門前,額吉跟蘇和還沒有走,,她們保護著婦孺老弱,,將他們置身在古列廷中央的大帳里,。
兵荒馬亂中,蘇和的目光如海浪猝然撞上礁石,,她發(fā)現(xiàn)孟和還在外面,,還是全神貫注的為皮子勾勒角隅紋。敵方的騎兵來到他的面前,,馬背上高大的影子遮蔽了陽光,,讓弓著身子描紋的孟和皺起眉頭,下意識抓起手邊的刮毛刀向上一揮,。
千百次的揮刀凝成天地間的風(fēng),,風(fēng)聲掠過,鮮血飛濺,,陰影隨之褪去,,陽光灑滿肩頭。那些騎士的血落在皮子上,,恰好渲染出兩角對稱的紋路,。
孟和愣了下,繼而大笑起來,,他笑出眼淚,,大聲喊著:“成了!終于成了,!”
喊聲未落,,被飛馳而來的一名騎士斬下了頭顱。
古列廷中央的帳篷里又是一陣驚呼,,額吉急忙安撫其中受驚的孩子,,她站在帳篷口,屬于薩滿的皮質(zhì)神帽被她扶正,,靜靜等著戰(zhàn)爭結(jié)束后的談判,。
蘇和只怔怔望著陽光下的那面皮子,望著死在笑聲中的孟和,。
這一幕深深印在他的腦海中,,他忽然想起額吉對他說過的話,原來長生天交給自己的任務(wù)的確很重,,有時要付出生命,,堅守一生,才有可能綻放輝煌,。
這天,,蘇和想清楚了許多事情,這片草原上每個人都有故事。他也有自己的原則,,他會繼續(xù)用樂曲撫慰別人的心靈,。但蘇和更加明白,自己將別人從噩夢中拯救出來,,并不是希望別人按照自己的原則生活,。
他將見證別人的選擇,并且尊重他們,。少年的蘇和甚至還會笑著對新交的朋友誠懇的說:“希望你能在戰(zhàn)場上大放異彩,,成為新的江格爾王?!?p> 經(jīng)年的風(fēng)雪,,讓蘇和身上的稚氣,漸漸變成了少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