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而虛幻的陽光穿透大榕樹瀑布般垂落的氣根,明晃晃地射到伊莎貝爾臉上,。
她不情愿地睜開眼睛,伸手遮擋亮光,,吸入一陣茉莉花的馨香。
循著這熟悉的味道,,她抓握住一綹烏黑的卷發(fā),。
女人的面龐隱藏在逆光的陰影中看不真切,但她知道那是母親,。
這時她尚幼小,還依偎在母親柔暖的懷抱中,,聽著她堅實有力的心跳。
母親溫柔地拍打她的后背,,為她輕聲哼唱入睡曲。
她知道母親習慣在入睡曲中編入她的名字,,可是她偏偏聽不清這模糊而輕細的歌詞。
她急于分辨歌詞的含義,,掙扎著想起身靠得更近,,卻只能揪緊手里的頭發(fā)徒勞抓扯,。
母親被她驚動,,停止歌唱俯身呼喚她的名字,,可她的臉和聲音依舊是模糊不清的一團,,仿佛隔著流動的海水。
“媽媽,。”
她呢喃著醒來,忽地記起母親已經(jīng)在很多年前的一個雨夜離世了,。
那是她經(jīng)歷過的最漫長的雨季,,從白天到黑夜,,日復一日,,整座果阿城都泡在印度的苦雨中,,仿佛永遠不會有終結的一天,。
黑暗中沒有夢里陽光的溫度,,伊莎貝爾抱緊雙肩打了個寒顫,。
腳下的地面又開始震動。
她不清楚這是她墜海后的第幾天,,眼睛早已適應了微光環(huán)境,能夠在水底熒光珊瑚的照亮下摸索前進,。
她隱隱感覺到這是一個狹長的水下洞穴,,前方有珊瑚礁結成的無盡延伸的路,。詭異的地震隔三岔五就會發(fā)生,好在強度尚微,,洞穴沒有坍塌之虞。
送葬者不知所蹤,。她希望他最好淹死,,雖然這不太可能。
她自己的狀況不太妙,。身上冷一陣熱一陣,這是發(fā)燒的征兆。
體力每分每秒都在流逝,,饑餓和干渴也折磨著她,敦促她盡早停止沒有意義的探索,。
即便如此,,伊莎貝爾依然不肯放棄。她絕不允許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孤獨死去,。
堅強的內心信念支撐著她涉水而行,終于在潮聲回響的洞穴中捕捉到風的痕跡,。
風意味著出口。
一股新生的力量從腳下涌起,,伊莎貝爾加快步伐,,盡管跌跌撞撞,、被無數(shù)尖石劃傷,她依然看到了轉角背后微弱的光,。
那是一個隱藏在洞穴下的地底潟湖,海水從四面八方灌入,,由許多從水下隆起的珊瑚礁環(huán)繞。
光從頭頂數(shù)十米高的孔隙射下,,隱約照亮寬廣的水面。
嶙峋聳峙的礁石之間橫臥著一艘長船,。
它巨大的龍骨折斷為兩半,兩舷破碎剝落,,露出內艙被水藻和貝類生物攀附纏繞的甲板,。明顯的東方船制式。
當前世界上再沒有比它更大的船,,哪怕是葡萄牙人引以為豪的好耶穌號也不及眼前這艘巨艦體積的三分之二,。甲板上倒伏的風帆大部分已近朽爛,,但也足以讓人想象出它曾經(jīng)的輝煌。
鼎盛時這個巨無霸能夠裝載上千人揚帆遠海,,而今它卻靜靜躺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洞穴中,,仿佛一具被遺忘的巨人的尸體。
伊莎貝爾小聲驚嘆,,不由地向前幾步,,心中浮現(xiàn)起三寶太監(jiān)龐大艦隊的傳說。
踏水聲在身后忽地響起,,她下意識想找個地方藏身,。
剛要轉頭,冷不防被一只肌肉遒健的大手捏住后頸,。
伊莎貝爾失聲驚呼,,緊接著天旋地轉,整個人被摜翻,。
她頭暈腦脹地撐起身體,,又被眼前的男人一把按在積水里,再也沒有力氣掙扎,。只剩剛才的驚叫撞擊在黑洞洞的巖壁上傳播擴散,。